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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来干嘛?”
“多听,多看,少说话,”丁开身形一矮,紧临着悬崖边缘,当先盘膝而坐。
听什么?看什么,娄大钊满腹疑云,他想问,但丁开还有最后一句“少说话”。
他叹了口气,挨着丁开坐了下来。
崖顶杂草丛生,高可刘腰,两人这一坐下,立刻隐蔽了身形。
但幽谷深邃,林木苍苍,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忽听啪的一声,有只兀鹰从崖下惊飞而起。
黑忽忽劲翮冲霄,向对面山头掠去。
“对。”娄大钊轻声道:“这下面准是有人。”
“开窍了。”丁开嘴一晒。
“这有什么,兵法上说……”
娄大钊浓眉一扬,又想上说闭住嘴。”
“胡说,兵法上哪有一条。”
“没有,谁说没有?”丁开调侃地道:“你读的是哪家兵法?”
“当然是孙子兵法。”
“你说的就是孙武子对不对?”
丁开道:“是的,孔子兵法,吴子兵法,黄石公三略,姜子牙韬没有,这一条载在丁子兵法上。”
“丁开?”娄大钊道:“这丁子是?”
丁开伸出一根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就是区区在下。”
紧张的时刻,应该让情绪轻松一下。
娄大钊过头来,裂开嘴巴,想笑,丁开忽然做了个手势,指指崖下。
“这是什么声音?”娄大钊尖起了耳朵。
“车。”丁开说。
不错,像是车轮转动,在谷中的河床上,转过鹅蛋碎石发出的尖啸声。
但这深谷之下,车从何来?
“对了,来搬银子的。”娄大钊双自一闪:“小丁,咱算服了你。”
“是真的服了?”
“当然,你的确有几把刷子,比咱高明多了。”娄大钊眨了眨眼睛,接道:“不过话说回来,还不够让咱死心塌地。”
“哦?”
“兵贵神速,咱们还呆在这里干嘛?”
“又是兵法上说的对不对?”丁开道:“兵法上好像别有一说……”
“怎么说?” “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不错,有是有的。”娄大钊不耐的道:“我是说咱们还得等下去?”
“正是。”
“要等多久?”
“至少要等到天黑,若是这些车辆真的是在搬运银子,就等她银子搬上了车,开出了峡谷………”
“要是她跑掉了呢?”
“跑掉?”丁开道:“那太好了,她在前面跑,我们就在后面跟呀!”
“哼,咱真不明白,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你明不明白十万两银子有多少?”
“十万两?”娄大钊双目一睁:“别烦啦,十万两不就是十万吗?”
“要多少车辆才载得动?”
“咱管他要多少车辆,”娄大钊道;“咱的银子从来不用车载,揣在腰袋里绰有余,要花的时候还得东摸西找,才能找出一小锭。”
“好可怜。”丁开笑了。
“可怜?”娄大钊:“笑话,只要有钱买酒,咱比神仙都快活。”
他说的也许很对,广厦千间,夜眠不过八尺,良田万顷,日食只须一升,银子多了反而,成了累赘。
金钱固然可以供人纵情享乐,有时也是烦恼之源。
丁开微笑点头。
“小丁,别卖关子啦。”娄大钊道:“你问要多少车辆于嘛?”
“没有车辆,银子怎么出山?”
“你是说……”
“依我估计,每一辆车以千斤计算,载运十万两银子,至少须用六七辆大车,若是没有这些车辆,银子怎么运出峡谷?”
“哦,咱懂啦。”
“你懂?”
“你的意思等她运出峡谷之后,咱们再行事动手?”
“这不一定,”丁开道:“车辆若是向北,我们就一直跟下去。”
“为什么?”“往北就是洛阳。”
“妙,妙透了。”娄大钊扬眉笑道:“小丁,真亏你想得到,让这骚婆娘帮咱们一直送到振远镖局。”
“是的,的确很妙,丁开道:“但这种如意算盘我可想不出来,算你想的吧?”
“咱想的?”
“当然是你想的,我可没说白夫人要到洛阳。”
“她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只要她此刻的的确确是在搬运银子,只要这批银子搬上了车,对我们来说,至少已经有了三分之一的指望。”
“三分之一?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最乐观的估计?”丁开道:“你难道忘了,还有个萧震在虎视眈眈。”
“萧震就占了两分。”
“这倒不是,萧震想凭他那柄剑,吃定江湖,这是属于阳刚的一面,丁某人倒不在乎,至于阴柔歹毒,藏锋不露的角色,就得多加提防了。”
“阴柔歹毒?你说的是谁?”
“就是白夫人。”
“她?”
你可别小看了她,这女人久历风尘,年轻时风华绝代,接触过不少高人奇士,心如蛇蝎,外貌温婉,是个不折不扣的强劲对手。”
“你是说她身怀绝技?”
“应该不在江南萧震的五霸刀赵九尊之下。
“你试过吗?”
“她狠就狠在这里。”丁开道:“几十年来从不轻露锋芒,所以深浅难以蠡测。
“哼,尽说此丧气话,咱听不进去。”
“你最好相信。”
“咱偏不信。”娄大钊两道漆如帚的浓眉,猛的向上一挑:“咱不信这个鬼女人……”
忽然,谷底下有几声马嘶传了上来,打断了娄大钊未完之言。
“嗯,大概对了。”丁开说。
“什么对了?”娄大钊问。
“就像你刚才说的,谷底下有车有马,也许真的是在搬运银子。”
“咱说的话还错得了吗?”娄大钊神气地双眉一耸:“小丁,咱们这就寻路下去。”
“没到时候。”
“离得近一点总是好的。”
“不成。”丁开道:“通往谷中的几条小径全都被人把守住了。”
“是什么把守?”
“这还用问,当然是白夫人的手下。
“哼哼,你今天怎么搞的?”
娄大钊奇怪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就凭这些虾兵蟹将就把你唬住了,难道咱们不能闯过去吗?”
“是的,我胆小如鼠。
日已西沉,天色慢慢黯了下来,谷底车马之声似是越来越喧闹,还夹着嘈杂的人声。
由于是在深谷绝壑之下,这些烦嚣的音响,传到崖头上也只能隐约可闻。
有多少人?有多少车马?但不论有多少人,有多少车马,应该料想得到,这些人在做什么。
一定是在搬运银子。
“该动身了吧?”娄大钊已按捺不住。
“好。”丁开说:“你先去找些野生的藤蔓,最好是又粗又长。”
“要这此东西干嘛?”
“这些野生藤蔓,十分坚韬而有弹力。”丁开道:“足可承受得起数十百斤。
“你是说……”
“我们就从这崖顶上垂了下去。”
“什么?”娄大钊探间向下望一望,但见一片黝黑沉沉,不禁吓了一跳:“你想自杀?”
“我正活得起劲,干嘛自杀?”
“但是………”
“你好像很怕死?”
“笑话,“咱只不过不愿这样死法。”娄大钊道;“咱要死就得死的轰轰烈烈。”
“哦,怎么样才算轰轰烈烈。”
“很简单,咱一掌轰过去,他一拳轰过来,用咱一条命,换上个好几条。”
“嗯很悲壮。”
“至少,咱还不会样这样想不开,世界上还有酒喝,还有肉吃,用不着白白的把条命送在这里。”
“你放心,死不了。”
“咱看是……”
“你最好多看看,”丁开道:“这座悬崖虽然陡削,但裂缝里撑出了许多矮树横枝,处处可借力,只要有根粗藤,一段段往下墜,保管万无一失。”
“哦,这倒是真的。”
“快去找吧!”
“好,”娄大钊道;“咱这就去。”
山头老树这上,野生藤蔓极多,片刻之间,娄大钊已弄来好几根长藤,每根都有拇指粗细。
“好,很好,我先来。”丁开说。
他取了根长藤,在崖头上一株粗逾碗口的树干上绕了二转,然后,握着长藤的两端,紧贴崖壁缓缓下坠。
崖壁上果然有很多横生的枝干,他找到了一个垫脚的枝桠,立刻松开长藤一端,将那根长藤由下,再在势脚的枝桠上绕上一圈,继续下坠。
这是个办法,看来果然万无一失。 娄大钊一看就会,也就学着样儿,取了根长藤照样往下坠去。
这堵悬崖壁立千寻,两个人各凭着一根长藤,一段段摸索下坠,约莫顿饭光景,业已坠落空谷。
谷底乱石纵横,河床约数十太丈以外。
大凡深谷之中必有溪流,各路溪流汇成小河,此刻雨水不多,河床多已干涸。
但听车声马声,还有低沉嘈杂的人声,就从河床那边传了过来。
“咱们先近瞧瞧,”娄大钊轻声说。
“紧跟着我,不可鲁莽。”丁开叮嘱道“不到必要时,千万不可轻易出手。”
“咱知道。”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兔起鹘落,在一片乱石的掩护下向前掠去。
夜色凄迷,黑越越林木苍郁。
在两面高峰夹峙之下,星光不朗,峡谷中更显得昏沉幽,但数丈以外,还依稀可辨人影。
果然不错,河床里排列着七辆乌篷大车。
但人已登辕,马已御杖,这七辆大车面向峡谷口,像是即将开动的样子。
莫非那十万两白银全已上车?
应该是的,峡谷中马嘶人叫叫嘈杂了半天,自是一切都已就绪,只等上路了。
趁着夜暗登程,这是最好的安排。
丁开和娄大钊隐身在一方巨石背后,纵目向前望去,但见每辆篷车右左,都有五六名护车的的壮汉。
刀光雪亮在灰黯中一闪一闪。
白夫人果然不是等闲人物,手底下居然有这么多得力助手。
这批银子她将往何处?
江湖上正当风声鹤唳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