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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雁等姑娘不禁叫出来:“好一块美玉,岂不糟蹋了?”
林麟大方地道:“不妨不妨,这样的东西家里多的是,你们说吧,要雕个什么东西?”
胡美珠道:“雕个蚂蚱吧!”
张婉玉道:“蝴蝶!蝴蝶才好看。”
张云雁道:“不是说能雕人像吗?雕个人像出来,看看像不像。”
众女俱都赞成。
艺人道:“这玉佩太薄,无法雕刻。这样吧,在下就在玉佩面上,雕画出一位姑娘的头像出来,好吗?”
大家都说好,十分高兴。
“雕画哪一位的貌相呢?”艺人问。
林麟心中一动,拿眼去瞧谢飞燕,见她不睬,又赶忙去瞅张云雁,见她不吱声,不禁暗暗着急。
一个姑娘道:“原先我说他手神,张姐姐说是不信,就画你的相吧!”
张云雁在兴头上也不多加思量,一口答应下来。
林麟心中自然欢喜,只是稍感有些遗憾,要是刻上谢飞燕的像不就更好了吗?
艺人此时重又坐下,拿起玉佩,仔细端详了张云雁一会,瞧得张云雁又羞又恼,正要开口斥他几句,见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又细又短的小刀,低头专心地在玉佩上动起刀来,这才想起人家要雕自己的像,不看实在怎么雕画?心下于是释然。
张婉玉道:“这么一块好玉,不知要多少银子?”
张克虎道:“不下百两吧?”
胡美珠道:“值这许多?哎呀,要是刻不好岂不可惜?”
林麟道:“刻坏了没关系,不过五百两银子,就算丢失了吧!”
艺人突然抬起头来,将玉佩送给林麟,道:
“尊驾既然不放心,且收回去吧!不刻了。”
胡美珠道:“咦,你已动了刀呀?怎么又不刻了?”
艺人冷冷说道:“只是比划比划,玉石硬如铁,哪有那么好刻的?”
胡美珠不信,抢过一看,果然上面什么也没有。
林麟道:“怎么不刻了?刻坏了也不怪你,也不索赔,不过博众人一笑,这难道还不成吗?奇怪了。”
艺人冷冷道:“在下手艺虽低下,却也不是行骗来博人一笑之徒,你就另请高明吧。”
常世雄道:“喂,老兄,出门谋生,骨头何必如此硬呀!”
张克虎道:“人家硬也是应该的,谋生就要低三下四吗?我们又何尝这样?”
胡美珠道:“你这位先生也是,人家不过随便说说,你干什么认真?”
林麟道:“性情过于孤高,怎么走江湖?你不是靠雕刻谋生吗?有了顾主,怎么往外推?
这样吧,你别刁难了,给你十两银子做工钱,总该可以了吧?”
艺人看了看他,不再言语,提脚就走。
林麟生气了:“走就走,有什么不得了的!天下艺人多的是呢!”
张云雁道:“真是的,我本不信那么手神,看来是心虚了,不敢在玉佩上雕吧?”
张婉玉道:“可不是?要是我我也不敢,如此贵重的东西,雕坏了拿什么来赔?”
艺人走出四五步,听出这些话实在刺耳,但转念一想,又何必计较?于是走他的路。
谢飞燕这时却出乎意外地招呼道:“先生慢走!”
声如黄莺儿鸣啼,艺人身不由己止了步。·
“我有一件东西,请你雕刻,可以吗?”
艺人转回头来看着她,眼睛似乎亮了一亮,表情也缓和下来:“姑娘有何物?”
谢飞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绸包,旋即打开来,白绸上托着一块长约三寸、宽两寸多,厚也有两寸余的紫晶石。
这块紫晶石已经过打磨,呈长方体,紫色均匀,又浓又亮,众人看得呆了。
“姑娘要雕何物?”
“随先生意,看它适合雕什么就雕什么吧!”谢飞燕注视着他说。
艺人面现惊喜,道:“既然姑娘信得过,在下就替姑娘雕一件东西来,决不辜负这块上好紫晶。”
“请先生拿去吧。”谢飞燕道。
“不过……”
“怎么了?”
“这么一块好料,随便雕出什么物事来,未免暴殄天物,在下拟以三日时间,雕出一件精晶,姑娘信得过吗?”
胡美珠道:“三天?你就在这里干活吗?”
“不,在旅舍里,在下就住在附近的‘福喜’旅舍里,三天后,在此交货,如何?”
艺人说这话时,双目紧盯谢飞燕,这样贵重的东西,能轻易信陌生人吗?
张婉玉、胡美珠,还有几个姑娘都叫出声来:“呀!这怎么……”
谢飞燕不等她们说完,抢着道:“可以,我三天后来取。”
她作为紫晶的主人答应了,别人还能说什么?可是,众人都觉得她大方得离谱了,那小子抱着紫晶溜了怎么办?上哪儿找去?
林麟十分关心谢飞燕,赶忙道:
“谢姑娘如此信任你,你可不能起了歪心啊?”
艺人大怒,沉下脸来:“尊驾何必多操这份心?姑娘都放心在下,多说何益?”
这话不轻不重,林麟却很难堪,一下子生起气来,道: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
谢飞燕立即打断他的话:“林少侠不必再多言,这不过是件小玩艺儿,何必介意。”
林麟气得脸都红了,再三压住火气,才没有爆发出来。
张克虎道:“先生贵姓,交个朋友吧。在下张克虎,‘鸿雁班’打鼓耍杂耍的。”
艺人听他这般说,便也和气地道:
“在下姓光,光亮的光,单名一个灿字。张兄空时,请到福喜客栈来坐坐。不过,三天内要替这位姑娘雕刻出一件精品来,因此无有闲空,待交了货再叙吧。”
说完,将紫晶往怀里一揣,大步走了。
路上,众姐妹纷纷议论,有的说谢飞燕未免太大方,这么一块宝贝竟放心给一个陌生人。
有的说那先生晶貌端正,像个诚实君子,有的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靠不靠得住。
谢飞燕不出声,心里也不平静。
她起初并不想刻什么的,怕损了这块祖传紫晶。
及至见林麟等人给那位艺人下不了台,心里大大不忍,她感到这位艺人不同凡响,有一副铮铮傲骨,岂是行骗之小人?所以,一时冲动,毅然拿出了紫晶。
众人的议论她装听不见,但她并不后悔。
这时,又听前面的几个妹妹悄悄议论,说想不到谢大姐还有这么贵重的东西,真让人感到意外。要是家中有钱,又怎会来当舞女?
张云雁也听了几句,喝道:“少嚼舌头,胡言乱语些什么?”
谢飞燕道:“由她们去,说说也无关系。”
张云雁嘴里不说,心里也有疑问。
谢飞燕是自愿来参加“鸿雁班”的,姐妹们对她的家世一点也不了解。
不过,她为人甚好,从不与人争嘴斗气,也不与男人多言少语,所以,“鸿雁班”从未盘诘过她。
何况,她有惊人的歌喉和曼妙的舞姿,对招徕观众很有吸引力。
回到旅舍,谢飞燕自回屋中,她与张云雁同住一屋,张云雁却与吴玉芹去上房了。
隔了一会,母女俩又一起到她屋里。
吴玉芹道:“谢姑娘,有句话当问不当问,我心中无底,若不该回答,姑娘尽管不答就是,只当没这回事吧!”
谢飞燕并不感到惊奇,道:“师母只管问吧,飞燕自有分寸。”
吴玉芹道:“姑娘,你加入‘鸿雁班’为时不短,至今大概也有五个月吧?”
“是的,飞燕去年岁末在凤阳加入‘鸿雁’,现在已是夏季五月,快半年了。”
“姑娘一来本班时,我就看出姑娘是有来历的,决不是一般梨园子弟,也决不是从家中逃出的富家小姐。从今日舞场上遭人暗算而论,姑娘一只绳上拴着的绸蝴蝶,竟能击落对方的金钱镖,绸蝴蝶居然不损,可见姑娘武功很是不凡。姑娘有此品貌,又有此绝技,何以愿随‘鸿雁’漂泊吃苦呢?刚才姑娘又拿出了一块珍贵的紫晶,毫不在意地交给了一个手艺人,若不是出身极富之家,只怕不会如此大方。总之,姑娘加入本班,定有十分重大的理由,否则,姑娘是凤凰头上戴牡丹——好上加好的人,怎能在班里头混?你说是吗?”
谢飞燕微蹙柳眉道:
“师母说的是,飞燕借‘鸿雁班’藏身,实有重大缘由,只是请师母、师妹不要道破才是。另外,此事关系重大,飞燕不愿累及‘鸿雁班’,到一定时候,飞燕就会离开。至于飞燕在入班时为何不曾讲明,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师母明问,飞燕只说个大概吧。飞燕藏身舞队,乃是借机查访几个人,但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不知查到查不到。但这几人与飞燕不共戴天,此生就是踏遍天涯海角,也要将他们找到!”
吴玉芹道:“够了,姑娘只要说到这一步就行。我虽然一生酷爱歌舞,但走江湖时也曾斗过不少凶汉,结交了一些江湖豪客,姑娘若有用得着之处,只管吩咐。”
谢飞燕谢道:“多谢师母,飞燕寄身‘鸿雁’,已是承情,天长地久,飞燕有朝一日,定当报答师傅师母的恩情!”
张云雁道:“燕姐,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你我情同手足。在班里大家祸福与共,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
谢飞燕点头答应,心里十分感动。
半年来,她这是第一次向人提及私事,若不是情不得已,她决不吐露一个字。
吴玉芹站起来走了。
谢飞燕躺到床上想心事,不再说话。
二更过后,谢飞燕听见房子上有夜行人光临,慌忙坐起,取衣服穿上。
张云雁却已睡着,鼻息均匀。
谢飞燕其实早有准备,睡觉时只脱了外衫,眨眼工夫便站到了窗前,倾听室外动静。
白天受袭,她就疑心冲她而来,现在就可证实,若是冲她而来,她还求之不得呢!窗外没有了声息,想是在逐屋窥视。
她当机立断,从后窗轻轻跃出,然后“嗖”一声上了屋面。
她猫着腰跃到屋脊,伸头向院中探视。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