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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宝贵却坐着不动,黑眸盯着慕容老爷,薄唇轻启,语气凉凉的。“的确很失礼,我家娘子出身名门,岳丈大人乃苏州学政,项家与慕容家世代兄弟,如今我项家的媳妇知书达理,而慕容家的妇道……这礼数着实叫项某人担忧,伯父和三位世兄可别只忙着赚钱呐。”
“……”慕容老爷脸色僵住,尴尬的不知要不要坐回去。
慕容瑄沉着脸,横了白氏一眼,对项宝贵微微一笑道:“家中少个主母,家母年纪大了,二弟妹又因为生养小宝,无暇照管这家里上百口人,因此乱了些。待小宝抓过周,以后有二弟妹管着,便会好些。”
他把话题转到慕容家的小孙子身上,便吩咐去抱那小宝出来。
一帮痴痴看项宝贵的女人,见他语气不善,倨傲不恭,十分难相处的样子,慢慢也就收回了目光。
慕容青青端了一盘小花卷送到冷知秋面前:“真是知秋姐姐呀!前段时日听闻出了些事故,青青就觉得惋惜难过,如今见姐姐无恙,可是喜事一桩呢!以后姐姐要常来我家,大家亲近作伴,可好?”
丫鬟给冷知秋奉了茶。
冷知秋瞧着茶和面点,又瞧瞧这慕容家的小姐,容貌清秀婉约,言语可爱,既有项宝贝的娇憨纯真,又比项宝贝要聪明文雅得多,倒是个极讨人喜欢的姑娘。
“知秋随家父回苏州后,便匆匆嫁人,确实未能结交几个姐妹,有青青妹妹这句话,知秋便厚着脸皮,以后来这里常走动便是。”
冷知秋对慕容青青点了点头。
项宝贵拿手试了试她面前的茶盏,柔声道:“娘子,茶还有些烫,先吃点小花卷,慕容家的厨子,做的红心小花卷是出了名的。”
慕容青青的眼睛明明看着冷知秋微笑,余光和魂却在冷知秋的左侧、那个微微侧身照顾妻子的男人身上。她要等到项宝贵转回身,看到她以四十五度角偏侧脸、微微低着下颌、颈项拉伸偏转如天鹅、肩往下削胸往上挺、不胜一低头的娇羞之姿。
冷知秋咬了一口小花卷,盛赞:“豆沙细腻之极,入口即化,果然名不虚传。”
“项夫人喜爱,瑄这就着厨子多蒸一屉,今晚送去府上。”一旁慕容瑄道。
终于,项宝贵转回了头,却不是看慕容青青。
“世兄客气,今晚吾夫妇俩去见岳丈大人,并不在家。做面点的厨子不错,岳丈大人家里不缺酒席掌勺,却少了这般精细的面点厨子。”
“诶……既然是这样,愚兄有个主意,将家里的面点厨子借宝贵兄用几日,等你夫妇在岳丈家宴罢,再遣返便是。”慕容瑄被逼着送人情。
“着哇。”项宝贵笑吟吟,毫不客气的接受了。他的女人喜欢,那就是他看上的人或东西,既然看上了,就别想有借有还,除非冷知秋哪天吃腻了红心小花卷。
冷知秋扶额,默默咬着小花卷。
项宝贵转头问她:“娘子你不舒服?那我们早些回去恩学府吧?”转头过程中,扫过面前还在摆姿势的慕容青青,心想这个人怎么还站在那里?
“小宝,哎哟我的心肝肉!”慕容老夫人这时一声高呼,原来慕容家的小孙子抱出来了。
戏台上唱的越发卖力。
六个家丁麻利的布置着抓周的桌台,鼓乐铃铛。
冷知秋低声道:“既然逢孩子抓周的喜事,总不该这会儿走,何况我哪里是不舒服。”完全是对项宝贵您老人家的厚颜无耻深表无语而已。
项宝贵拉她起身,和众人一起围上去看。
慕容家的小宝生得一团面粉似的,软软趴在桌上,慢吞吞爬了两步就不肯动了。一旁,慕容真摇着铃铛鼓励:“小宝,小宝,看这里。”他面前是一把金算盘。
项宝贵不以为然,也毫无兴趣。这又不是他儿子抓周,有什么好看的。冷知秋倒是看个新鲜,想着人之初,经历多少期待、责任,小小孩童,哪里知道自己的命运操控在天公之手,也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但说到底,还是各人自己走出的人生路。
这人生路,从哇哇落地开始,但责任却是从这抓周开始。
小宝最终抓了只金光灿灿的元宝,无惊无喜,勉强还算圆满。抓金元宝,往坏了说,便是贪财,往好了说,便是将来会发财。
于是鼓乐奏响,人人欢笑祝福,有真心,有假意。
冷知秋在那工夫,被慕容瑄叫到一旁签押,办妥了借钱的事。
“为何如此急迫?”冷知秋有些疑惑。签押文书这种事,怎么着也该在书房或账房里办。
“非瑄不懂礼数,实在是不敢惹项兄,呵呵,以后书院的事,但愿项兄真的不会插手。”慕容瑄苦笑。
项某人恨不得抢了他的钱立刻带妻子走人,他这行商十几年的人怎么会看不出?
冷知秋再度扶额无语。
而就在同时,项宝贵身前已经多了位花容月貌的青春少女,慕容青青。
“项大哥,青青很小的时候就听哥哥们提起您。”小女子仰着娇俏如芙蓉的脸,美目很可爱的眨呀眨。
商人之家,又是家宴上偶遇,才有她未出阁女子见到苏州第一美男的机会——这难道不算缘分吗?可惜罗敷未嫁,使君却已经有了妻子。又可惜,斯人千种柔情都给了那叫冷知秋的瘦女人,但正因为那举世罕见的宠妻姿态,才更加迷了少女的心,红了少女的眼。
项宝贵挑眉瞥着身前女子,眼角却盯着冷知秋的侧背影,暗暗咬牙。“噢?”他随口应。
“哥哥们都说,项大哥您英武不凡,买卖也做得极好,将来一定会重振项家千百年的基业。”慕容青青继续眨眼睛。
她眨得很完美,既体现崇拜男神的真诚,又突出一双眼睛睫毛浓密的优点,带着一点点可爱,一点点无邪,一点点爱慕。
项宝贵终于察觉,身旁这位姑娘大概正处于繁花盛开的春天?
“慕容姑娘,项某已经娶妻,难不成你愿做妾?”
他原本是调侃、拒绝生人靠近的意思,冷知秋却听到了后半句。慕容青青咬唇没反应过来,她的心思被发现了!?
“项大哥……”
冷知秋走回项宝贵身边,脸上打霜。
——
当天,项宝贵扶着冷知秋上马车的同时,就从慕容瑄手里拐走了他家厨子一名,以及冷知秋开口借来的纹银一箱,足足一千两。
慕容瑄道:“多谢项兄与尊夫人如此看得起慕容瑄。”
项宝贵道:“瑄世兄很会做买卖,也很会做人。”
慕容瑄又道:“听闻项兄与人结交,若不成朋友,便是敌对。瑄只盼莫成了项兄的敌人,便三生有幸。”
项宝贵笑而不语。
一上车,项宝贵在冷知秋身旁坐了,挺着腰背绷着脸。
这是秋后算账的架势。
“若事先与你商量,你必是不肯的。”冷知秋绕着手指玩,不去看他脸色。
“谁说我一定不肯?”
“既然你肯的,那就更无甚要紧。”冷知秋莞尔一笑。
项宝贵脸色一僵,原本就不生气,这下子更装不下去,只是想难得有个机会拿捏一下、骗她来讨好自己,怎么能一点好处没捞着,就被她虚晃一枪打发了?
“谁说不要紧?为夫很生气。”
冷知秋收起笑,有些疲倦的往边上歪靠,却是远离项宝贵的方向。
“你气着罢,人要喜怒哀乐,非我能阻挡。”
项宝贵一愣,“知秋,你怎么了?为何说这么颓丧的话?我的喜怒哀乐,不全在你手里么?”
说着,也不敢再装了,伸臂揽过她,察觉到她的身子有些抗拒,微微僵硬,忙将头低下去,在她耳畔蹭着,一只手包住她两只小手,讨好的轻揉。
“我错了,我没有生气,是逗你。”
冷知秋垂下脑袋,愣愣出神。项宝贵对她的感情,她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可为何听见他对慕容青青提“纳妾”的事,再看慕容青青那水嫩莹润、亲热天真的模样,她就胸闷不已?难道因为在意一个人,就会变得患得患失、不再自信?
不枉佛言,多一物,便多了贪嗔痴。但佛劝世人放下一切,她又岂能放下?胸闷就胸闷、吃醋就吃醋吧。
“娘子?”项宝贵亲吻着她的鬓边嫩颊。聪明一世,可自己怎么就是不懂她发脾气的原因?
“夫君,你会不会觉得知秋脾气很坏?你事事都顺着我了,我却总是不高兴。”
冷知秋微微偏头,伏在项宝贵肩上,不让他再继续乱蹭乱吻。这人大约真有些兽性本能,手足无措时,只会拿脑袋蹭,拿嘴舔,仿佛如此便能治愈一切伤痛。
虽然,这种行为,的确能够让她心软,让她静下神来,接纳他的殷勤讨好。
项宝贵将她抱起来,发觉这回身子是软的,没有抗拒,看来,脾气过去了?女子心,真乃海底针……“知秋你不是脾气坏,你比谁都通情达理。就是为夫也不明白,哪里做错了……”
“你没有做错。”冷知秋有些懊恼的把脸埋在他胸口,死活不肯看他眼睛。她不会告诉他,她在吃味,在莫名其妙担心他不再如当初那样,看她的眼神不再充满炽热的赞叹、渴慕。
但这些心思,她不好意思告诉他。
“……”项宝贵不再问怀里鸵鸟状的小女人,轻轻拍着她的背。
——
◆◆——父女重聚,怒遣桑柔女;一家团圆,宝贝怜梅萧——◆◆
临近傍晚,夫妇俩备好礼品,到了恩学府。
冷景易正在书房和两个门生说话,论及当前的局势,朝中意见不一,冷景易和门人弟子的意见也不太统一。
“素闻恩师偏向成王,如今皇上已经定了成王谋逆造反的罪,恩师公若再为成王说话,难免引人猜疑。”一个门生忍不住劝谏。
“是啊,这会儿风声鹤唳,据说望月楼都被查出来与成王有干系,前儿被查封不说,里头的老鸨、粉头们全都下了大牢,活活打死的不在少数呢。”另一个门生也忧虑重重。
冷景易皱眉横了他一眼。“你为何对望月楼这种风月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