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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了吗?”幽雪嘴角一弯,笑起来。“放心,我不会在你身上种蛊。”
种蛊?项宝贵恍然大悟,难怪幽雪能够征服张宗阳和琉国这么多大臣。
“小野呢?你也在他身上种蛊了?”
幽雪用沉默默认。
“他才十五岁!你这妖妇。”项宝贵微微蹙眉,隐忍了怒气,又问:“为什么没给尚风种蛊?”
幽雪愕然,他怎么知道她和尚风的事?张宗阳的女儿天守死于难产,正好是幽雪被封为琉国王妃的那一天。天守公主一死,又没有子嗣,尚风的驸宾身份立刻岌岌可危,所以尚风找张宗阳求一块按司的封地。结果正撞上了幽雪对张宗阳施行藏密淫术,并在张宗阳神智不清的时候,使用了大量巫蛊。
那时候的张宗阳已经体虚气弱。
尚风抓住了幽雪的秘密把柄,对她予取予求,幽雪也奈何不了他。
如今“大势已定”,项宝贵已经是她手心里的禁脔,他想知道,那她也不用再瞒着。
“尚风他什么都看见了——每次都是他逼我的,我试过好几次对他下蛊,可惜都被发现。”
便在此时,一声低沉的冷哼,伴着沉缓的脚步渐近。
“哼,王后娘娘!我不过去主持一下海工聚会,你就迫不及待下来找国相了?那么多男人,你还觉得不够,非要他不可?”尚风的神色很阴鸷。
幽雪对他这些恶毒的挖苦早已习以为常。
她看也不看尚风,“这是我和国相多年的私事,不用你管。你不是喜欢处理那些朝政吗?现在都交给你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项宝贵若有所思的深看尚风。
尚风冷冷斜眼回扫了他一瞥,将那半坐在阴影里的人映在瞳仁深处,这浓墨一般的阴影,画在项宝贵身上,说不出的魅惑,狷狂,狡诈。
事情太顺利了,虽然是项宝贵难得暴露的一次弱点,但这场夺权的斗争,尚风赢得不安心,就像踩在棉絮堆一般不踏实。
“不除项宝贵,你我岂能安寝?”说着,尚风拔出腰间的长刀。
这刀细长如剑,刀背漆黑,锋口却是雪亮。
项宝贵多看两眼,微微一笑:“尚驸宾,你这刀是削铁如泥的宝物。”
“哼!”
幽雪按住尚风的手腕,怒道:“当初不是说好了吗?项宝贵归我幽雪,琉国摄政王之位归你。”
“鬼迷心窍了吧?亏你还以武曌(武则天)自比,我看你够天真的。项宝贵不死,我的摄政王之位随时会化作泡影,你滚开,不然连你也杀了!”
尚风使劲挥开幽雪。
项宝贵抱胸坐正了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牢门外的争执。
“尚风,你别忘了,琉国的大臣可都是听我幽雪王后的。”幽雪挡在牢门口,咬着牙道。
“你死了,大不了本摄政王就把所有的大臣全部杀了,换新人,琉国百万人中,挑几百个部阁大臣还不容易吗?”尚风狞笑着。“都说人陷入男欢女爱里,就会跟猪一样蠢,真是一点没错。当年先王张宗阳死在你的蛊毒下,你以为张宗阳不知道吗?他心知肚明!就是因为真心喜爱你这淫妇,他才心甘情愿去死,还为你留下那么荒唐的遗命给项宝贵,哈哈哈!”
幽雪有些愕然出神,想起张宗阳的样貌,初见时,的确还是个出众的英雄人物;后来,临死时,却已经枯槁如朽木,干瘪如僵尸,想着就令人作呕。他……真的一直都心知肚明的吗?为何不揭穿她、阻止她?
项宝贵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听得够多了,无需再听。
——
却不知,在地牢石阶后方阴影里,张小野正瘫软的坐倒在地,咬牙切齿。
一早,幽雪就不耐烦的推开他,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描摹面容,双眼放光。于是,他忍不住跟着她悄悄摸进来,看她要做什么。
这一番对话,他听得心胆俱裂。原来,已故的父王和自己一样,都是痴心付出,而那些个贱女人,却完全无视真心爱她们的人,非要去硬贴项宝贵的冷脸,桑柔如是,幽雪亦如是。这些女人,只会利用他和父王,哪有片刻的真心实意?可恶!凭什么?!
还有他身上的蛊是什么意思?他会死吗?
牢门外,尚风一把推开幽雪,用宝刀劈开牢门,挺刀就杀向项宝贵。
项宝贵用铁链卷起木椅,“哗”一声,宝刀将木椅劈得四分五裂,余势未消,继续砍向项宝贵的左肩,项宝贵横拉双臂的铁链格挡,一时火星迸射,一阵刺耳的金属切割声。
铁链断开了,项宝贵嘻嘻一笑,双臂得到自由,立刻宽袖一卷,拍向尚风面门。
尚风被拍得一个趔趄摔开三步远,站定了,这才醒神:糟糕,刚才被幽雪气糊涂了,怎么送上门去替项宝贵解困?
他不敢再靠近项宝贵,退出铁牢,准备叫御林军禁卫高手进来。
幽雪见尚风离去,以为他打不过项宝贵逃跑了,不禁鄙夷不已,再看项宝贵,正慢条斯理扯下一条铁链,呼一声卷出去,地牢墙壁上一盏油灯无声熄灭,地牢里的光线顿时暗下去不少。
他还要再灭另外两盏油灯,幽雪吓得惊呼:“你要做什么?”
她不敢再怠慢,急忙抬起藏密魔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项宝贵皱眉停下动作,脑子里有些淫靡的画面一闪而过。他定了定神,奋力振臂,铁链在空中盘旋成圈,呼呼生风,像平地起了一阵龙卷风,劲风渐渐外扩,压得幽雪和角落里的张小野几乎透不过气来。
“宝贵表哥!”张小野拼命叫了出来。
项宝贵一怔,铁链脱手飞出,像一道黑色的电弧,弹向幽雪。
他本来是要杀了幽雪给恩师张宗阳报仇,也替自己目前的状况解困,但张小野的突然出声,让他的铁链脱手时稍微高了一些,没能卷断幽雪的脖子,却狠狠甩在了她一边耳际,“啪”一声清响,像一根铁扁担拍下的力量。
幽雪哼也没哼一声,飞向一边,晕倒在地。
张小野抢上去看,看这美色绝代、在床榻上带给他深入骨髓的欢乐、害死他父母的女人,此刻一只耳朵粉碎,满脸是血的静躺在他怀里,毫无生气。
项宝贵从靴底拔出“日昭”短剑,轻轻在身上其余六条铁链上划过,眼角睨着张小野,“还抱着那贱人作甚?她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还对你下了蛊毒,你要是再这么是非不分,沉迷色相,总有一天,我也不想再管你了!”
不管就不管,谁要你管?张小野阴沉的眸子锁在幽雪脸上,替她拭去血迹,探探脉搏还在微弱跳动,那感觉复杂而奇怪。
其实,此刻她若死在他怀里,倒也是好的,彼此都解脱。
可她还活着。
这时,去搬救兵的尚风惶急的跑进地牢,指着项宝贵喝问:“我的御林军禁卫哪里去了!?”
项宝贵不回答,却说另外的事:“其实你有些治国之才,可惜,琉国不是你的。继续当你的摄政王吧,本相不会剥夺你的职权,但王位,你最好还是断了念想。”
尚风吸气,又重重的吐出,目光震颤。
良久,他才沉重的叹息:“好,我答应你。”
……
当时当地,他们谁也没想到,幽雪虽然没死,等到醒过来后,却变成了一个傻子,不仅忘记了所有的事,行为更如同七八岁的女童一般。
……
——
进入十月下旬,绿瘦黄肥,人人加衣。
此时的明国,局势日渐紧张。
北方成王朱宁和鞑靼在雁门关等地交战频繁。北方正逢旱年,粮食收成仅往年的十分之七八,南方的粮草被朝廷堵住京杭运河水路,沿路设关卡,无法运到燕京。
可以想见,朱宁的日子的确很难过。
南方,令国公剿杀了在福建“造反”的瑞王,准备班师回京,即将途经苏州。
同时,襄王主动请求皇帝削藩,把两湘封地归还给皇帝,但请旨的奏折里,并没有提及移交两湘驻军和赋税权利,显然,这个“自请削藩”的奏折很缺乏诚意。
襄王带着请旨的“侍卫军”,号称也要到苏州,与令国公结伴进京。但那些“侍卫军”具体有多少数目,却谁也说不清。
——
苏州。
江南恩科落幕,考生们忙着前来拜谒。只要参加过恩科考试,都可以管冷景易叫“恩师”。
冷知秋在后府管理丫鬟仆从。
其实人也不多,除了小葵父女俩和杏姑,又多招收了一个打杂的小厮,一个日间行走的师爷。每日安排父亲、冷兔和项宝贝的起居事宜,又管了账簿,精打细算给各人添置秋冬的新衣。
银钱已经所剩无几,一两银子掰开两瓣,也熬不过冬去。
至于创办书院的梦想,更加遥不可及。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哪里有钱开书院?
张六悄悄来问过几回,要不要拿些银子过来,都被冷知秋咬牙拒绝了。
她还是不想放弃,虽然手里没钱,她仍然让空闲下来的沈天赐和惠敏去打听南山书院、鹿鸣书院的情况,包括书院是什么规格,有哪些讲究,学生怎么交束脩……等等等等,有取不完的经。
期间,她给徐子琳回了信,没说选秀女的风波,只说收了冷兔作弟弟,如今在香料铺做外柜,买卖做得极稳当。夫君一别两个多月,音讯全无。
成王朱宁的信,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要不要回复。
梅萧的信已经被她一把扔进灶火里烧了,那方端砚也束之高阁,等着哪天得便,就还给梅萧,再当面斥问他,为何要授意胡知府父子,闹出选秀女的风波。
——
文继一年十月廿四。
一大早,新造的恩学府就已经客来宾往,由师爷支应着,冷知秋只坐在后府花园里。有要紧的事,师爷自会过来禀报。
小葵和杏姑都在忙碌着。
冷知秋独自坐在落叶缤纷的紫藤架下发呆,项宝贵到底什么时候能回苏州,总不至于连过春节都回不了家吧?本来就为银子发愁,想起夫君,更加心情低落。
抬眼看,项宝贝收拾妥当,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