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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泉如此不可理喻,天赐心底也生出一股邪火。抗辩道:“师兄不要血口喷人。小弟不成器,丢人现眼。师兄也不见得就如何光彩。蒙上面孔做湖匪,打家劫舍,杀官造反,这就是你自诩侠义的作风吗?与师兄相较,小弟甘拜下风,望尘莫及。”
张清泉勃然大怒,骂道:“放屁!你小子懂什么!洪泽高邮二湖的水道英雄都是难得的血性男儿,为官府所迫,沦落草莽。可他们所行所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他们锄奸铲恶,劫富济贫,沿湖百姓谁不拍手称快。他们今天是杀了人,是在抢劫财物。可是你也不看看他们杀的是什么人,抢的是什么财物。他们杀的是十恶不赦令天下人切齿痛恨的锦衣卫,他们抢的是昏君搜括的民脂民膏,你敢说他们不对?嘿嘿!你武功学成了,翅膀长硬了,师兄的话也敢不听,向师兄吹胡子瞪眼,这是你做师弟的态度吗?我管不了你师父能管你,我抓你去见师父,让他老人家评评理。”
天赐被师兄骂的太狠,误会太深,虽知师兄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却不愿就此低头。回敬道:“师兄只知责人,不知责己。小弟态度不好,可师兄你呢?一见面就大呼小叫,活象要吃人。不给小弟辩解的余地,派了小弟一身的不是。你要抓小弟去见师父,就请动手吧!小弟敬你是兄,先让你三招。”
“放屁!”张清泉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剑拔弩张,几乎就要动手相搏。正在此时,一名湖匪飞跑入林。蒙面巾早不知丢到何处去了,露出本来面目,是个凶猛剽悍的中年汉子。喘息未定,大叫道:“张老爷子,大事不好了!”待看见天赐与张清泉并肩而立,连忙住口不言。
张清泉道:“这是我的同门师弟,不是外人,不必有所顾忌。究竟有何意外?
快说!”
那汉子怒形于色,说道:“他娘的真是气死人。您老将这位少侠引走之后,弟兄们眼看着将锦衣卫收拾得差不多了。不想半路上杀出了程咬金,又来了一伙蒙面人,黑吃黑,将到手的货物全抢走了。他们武功太强,弟兄们抵挡不住,只有跳水逃命,伤折了不少人。”
张清泉问道:“你没问一问这伙人是什么来路?”那汉子道:“人家根本不答话,见人就杀,不留情面。而且不讲江湖规矩,连船上的妇女也不放过,杀死的杀死,劫走的劫走。
咱们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老爷子,我俞老大无能,现在只有请您老出马了。不能便宜了这伙心狠手辣的混蛋。“天赐问道:“那个冷千户逃走了没有?没让你们杀掉吧?”俞老大答道:
“那狗官武功不弱,乘乱逃走了。”天赐放心不少。张清泉却大为不乐,冷笑道:“你好象很关心姓冷的狗官,他是你什么人?嘿嘿!这混蛋助纣为虐,死有余辜。下次撞见,决不让他逃生。”
张清泉方才那一句“不是外人”,让天赐的火气消去不少。师兄疾言厉色,本是出于爱护之心,不能因此有伤师兄弟之间的和气。听张清泉又有相责之意,天赐忙解释道:“小弟并非关心冷逢春,只是不想让他死得太早。他是杀害家父的正凶。现在如果让因护船而死,算是因公殉职,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小弟要让他接受国法的制裁,向天下人公布他的罪状,送上法场,让他死个明明白白。”
张清泉脸色大为缓和,说道:“这就好,这就好!”又问俞老大道:“贼人得手之后,向哪个方向逃走了?”俞老大道:“他们一直向东逃去,一共有百余人。东面没有藏身之所,一定是在江边有船接应。如果让他们登上江船,顺流而去,只怕追不上了。”
张清泉略作沉吟,说道:“俞老弟,这件事你不必再插手了。官兵将至,你带上弟兄们赶快撤走。你那些水道朋友在水里是一等一的好手,一到陆上就不行了。老夫一人足矣,不挖出这伙人的根底,决不收手。”
打发走俞老大,张清泉向天赐投来询问的目光。天赐自然义不容辞,说道:
“小弟愿附骥尾,师兄不会嫌小弟无用吧?”张清泉心中犹有未释之意,冷冷道:“不想去找哪个冷千户吗?他只怕还没走远,现在去追也许还来得及。师兄不会拦你,也拦不住你。”
天赐赔笑道:“师兄口下留德,饶了小弟吧!小弟与冷逢春攀交,也是出于无奈。心里还有个傻主意,想借此探听些内情。决不是有心帮他。小弟正愁无法脱身,正巧遇上这个机会,还去追他干什么?此事的缘由始末,小弟慢慢禀告师兄。现在追敌要紧,师兄,咱们走!”
张清泉先入为主,认定天赐投靠了锦衣卫,故而言辞很不客气。现在听天赐的一番解释,似乎有几分道理,心里的不快立刻消去大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毕竟是同门师兄弟,什么事都好商量。
两人展开轻功向东疾驰。张清泉轻功之高,身法之快,令天赐相形见绌。紧随其后,颇感吃力。追下十余里路,终于发现了贼人的踪迹。两条黑影正在疾奔,轻功还算过得去。相距有一望之遥。张清泉大喜,脚下加快,身形化做一道流光,直追过去。
那是两名黑衣大汉,正是方才黑吃黑的贼伙。其中一人背着一个大包裹,不知内藏何物。
因为包裹太重,远远落在同伙后面。另一黑衣人陪着他缓缓而行,满口怨言:“老二,快些吧!带着这个累赘,不知你他妈的是怎么想的。回去晚了,上面怪罪下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可不想陪你受罚。”扛包裹的黑衣人道:“没办法,兄弟就爱这调调,实在舍不得丢掉。大哥如果等不及,请先走一步。上面如果责怪,兄弟一人承担就是。”
另一黑衣人笑骂道:“你他妈的色迷心窍,早晚要死在女人身上。你有艳福可享,老子却不知为什么,要陪你受这份活罪。等会如果有人追来,看你如何脱身。”想到也许会有人追来,不自觉回头察看。一看之下,骇然色变,叫道:
“老二,把那玩意扔掉,快跑!”
老二仍没发觉大祸临头,骂道:“你他妈的昏头了?辛辛苦苦背到现在,扔掉多可惜。”
老大叫道:“你他妈的才昏头了。老子不管你了,逃命要紧。”丢下同伴不顾,独自飞奔而去。什么兄弟之情朋友之义,平日里尚可以讲讲。当此生死关头,去他妈的吧!老大率先逃走,老二方察觉不妙。忙回头看去,惊得魂不附体。只见两道人影正飞驰而来,看轻功之佳,都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以他一人之力,只怕不是来人一招之敌。老二暗骂老大不讲义气。
将包裹往地上一扔,没命向前飞跑。
张清泉与天赐穷追十余里方找到贼人,岂能让他们轻易逃脱。张清泉直追跑在前面的老大,天赐紧赶落在后面的老二。双方轻功相差悬殊,转瞬间便追至贼人身后。天赐飞身跃起,直扑老二,抓向他的双肩。老二武功也不容轻视,身形一矮,避过这一抓,向路边草丛钻去。
天赐变招之速胜过闪电,身在半空,竟能折向横飞。老二刚刚跨出两步,天赐便已扑到。扣住他的双肩,拖倒在地。化爪为指,闭住他后心穴道。一把扯落蒙面巾,喝道:“朋友,你走不脱了。老实招供,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路?
你的同伙在何处?”
这老二是个相貌平庸的壮年汉子,紧闭双目,理也不理。天赐见他神色平静,不露惧意,只当他是个宁折不弯的硬汉。喝道:“朋友,别充好汉了。在下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不愿放出什么手段对付你。可是如果你不肯招供,在下也只好勉为其难。这对你没有好处。”老二依旧不言不语,面孔逐渐僵硬,透出一丝黑气。
天赐越看越觉不对劲,伸指到他鼻孔下一探,才知他已经断气了。天赐大为懊丧。
见张清泉已经制住了另一名黑衣人,正在询问口供。天赐怕那名贼人故伎重施,叫道:“师兄,当心他服毒!”
张清泉急忙去捏那贼人的牙关,可是为时已晚,那贼人也服毒而亡。张清泉满腹怒气无处发泄,埋怨道:“小子,你怎么不早说,放马后炮顶个屁用。现在可好,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掉了。”天赐苦笑道:“这可怨不得小弟。谁能想到他们口中含着剧毒,见风色不对马上服毒自尽。这狠劲令人心惊。”
张清泉道:“这两个小子不知是哪条道上的。他们的主子绝非善类,驭下的手段一定非常残酷,使手下宁可一死也不敢走漏消息。”天赐义愤填膺,说道:
“此人用心阴险,手段毒辣,若让他继续为恶江湖,不知要害死多少性命。一定要挖出他的根底,不能让他为所欲为。”张清泉道:“光生气顶个屁用!你就算骂上千万句,也无损他半根寒毛。咱们还是细心查一查。百密难免一疏,我就不信找不到线索。”
天赐此时已经摸透了张清泉的脾气。天性洒脱不羁,疾恶如仇。惹恼了他,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与师父孙老头如出一辙。顺着他点自然万事大吉。当下赔笑道:“师兄成名几十年,江湖阅历实非小弟所能企及。贼人虽然行踪诡秘,却总难免露出蛛丝马迹,岂能逃过师兄的火眼金睛。”
张清泉心花怒放,脸上却不动声色。俯身去检查贼人身上的物品,在他怀中掏摸,搜出的不外乎汗巾银两火折子。还有一个小荷包,内藏丹丸膏散。都是江湖人常用之物,无法证明身份。张清泉大失所望,又向他腰间摸去。发现有一样硬东西挂在他裤带上。摘下一看,张清泉目光一亮,叫道:“师弟,快看看这是什么玩意?”
天赐接过观看,惊的目瞪口呆。这是一面竹牌,上刻两把交叉的长剑,中间是一个盟字,与他怀中的玉牌式样完全相同。难道这两人是盟中兄弟?天赐越想心中越觉不安,手持令牌怔怔出神,默然无语。
张清泉深感疑惑,问道:“师弟,你为何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