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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时,只见青青正忙得不可开交,雇花匠,买鲜花,换地板,刷墙壁,把一所宅第整理得气派十分豪华。承志心中暗喜,心想这真是一个能干的贤内助,自己初在浙江船上见她时,那样杀人不眨眼的凶狠气质,不到半年,竟然逐渐改变。这所宅第极大,每人都住了几间房间,连大威和小乖两头猩猩,在花园里也住得很是舒适。用过晚饭后,承志把刚才所遇与众人说了,大家啧啧称奇,都猜不透这怪屋中所居的是何等样人。
袁承志回房之后,筹划这次到北京来干事的方略。他想:“第一大事是帮助闯王推倒明室,解天下百姓于倒悬;第二大事是狙杀崇祯,为先父报仇。以我武功,混入宫廷刺杀皇帝并非难事,但师父曾说,皇帝一死,权奸当国,建州夷虏必定乘机入关,所以必须等闯王义军进逼京师的时候,才可报此大仇。那么现在首要之事,当在尽量设法摧败朝廷的根本,刺探明室虚实,让闯王进军时能多知敌情。”他方针已定,着枕安睡,把日间所见的怪屋置之脑后。
第二日清晨,众人聚在花厅里吃早饭,庭中积雪盈寸,原来昨晚竟下了半夜大雪,院子里两棵梅花含苞吐艳,清香浮动,在雪中开得越加精神。一名家丁匆匆的进来,对青青道:“小姐,外面有人送礼来。”另一名家丁把礼物捧了进来,原来是一个碎瓷花瓶,一个沈石田绘的小屏风。承志道:“这两件礼物倒古雅,谁送的呀?”礼物中却无名帖,青青封了三两银子,命家丁拿出去赏那送礼来的人,要他问清楚是谁家送的礼,过了一会,家丁回来禀道:“那送礼的人已走掉了,追他不着。”众人都笑那送礼人冒失,白受了他的礼,却不见他情。洪胜海道:“袁相公现在名满天下,这次来京,江湖上多有传闻,总是慕名的朋友向你表示敬意的。”众人都道必是如此。
中午时分,又有人挑了整席精雅的酒肴来,是北京著名的全聚兴菜馆做的名菜,一问厨师,说是有人付了银子让送来的。众人起了疑心,把酒菜让猫狗一吃,却无异状。下午又陆续的有人送东西来,或是桌椅,或是花木,都是这宅第中十分合用之物。青青只说得一句:“这里有一盏大灯就好啦!”过不了半个时辰,外面就有人送来一盏精致异常的大吊灯。再过片刻,又有人送来许多绸缎丝绒,鞋帽巾帕,连青青用的胭脂宫粉,也都是特选上等的送来。铁罗汉一把抓住那送衣服的,喝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个头陀?连我穿的袈裟也送来了?”那衣店伙计被他一抓,吓了一跳,说道:“我不知道啊,今儿一早有人到小店里来,多出银子教赶做的。”宅第之中,个个奇怪不已,纷纷猜测。青青故意道:“这送礼的人要是真知我心思,给我弄一串明珠来就好啦。”隔了片刻,只见一个仆人走出厅去,青青向洪胜海道:“跟着他,瞧他到那里去?”不多时那仆人又回来侍候,洪胜海却直隔了一个多辰方才回来。他刚跨进门,珠宝店里已送了两串大珠子来。青青接了珠子,直向内室,承志和洪胜海都跟了进去。洪胜海道:“那仆人向门外一个老乞丐说了几句话就回进来了,我就跟着那老乞丐。”
青青秀眉一竖,怒道:“那仆人和这乞丐鬼鬼祟祟的,都不是好人,待会叫他们尝尝滋味。”洪胜海道:“姑娘料得不错,那乞丐走过了几条街,就有衙门的一个鹰爪子公差迎上来,两人说了几句话,那乞丐又回来啦。”青青道:“那你就钉着那鹰爪?”洪胜海道:“嗯,那鹰爪却一上衙门,走到一条胡同的一个大院子里,我见四下无人,上屋去偷偷一张。这院子里原来聚了十多名公差,中间一个老头儿,瞎了一集眼睛,大家叫他单老师,好象是他们的头子,我怕他们发觉,就溜回来了。”青青道:“好啊,他们耳目真灵,咱们一到北京,鹰爪子就得了消息,但要动咱们的手,只怕不大容易呢!”袁承志道:
“奇就奇在他们干么要送东西来,这不是明着让咱们知道么?京里吃公事饭的,必定精明强干,决不会做傻事,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他命洪胜海把程青竹、沙天广、胡桂南等人请来,大家谈了一会,却总猜想不透。青青道:“这种不义之财,咱们不要!”当晚她与哑巴、铁罗汉、胡桂南、洪胜海等人,把送来的东西全部都搬到洪胜海所发现的那个院子里去,屋里的人明明听见声响,却不出来。
第二日青青把传递消息的仆人打发了,却也没难为他。那仆人恭恭敬敬的接了工钱,磕了几个头去了,丝毫没露出不愉的神色。承志等严密戒备,静以待变,那天果然没再有人送东西来。这天晚上又是下了一晚大雪,次日一早,洪胜海满脸惊诧之色,进来禀报:
“咱们屋子前面的积雪不知是谁打扫得干干净净,这真奇了。”众人忙问:“这批鹰爪子似乎在暗中在讨好咱们。”青青笑道:“啊,我知道了。”众人忙问:“怎么?”青青笑道:“他们怕咱们在京里做出大事来,他们吃不消,所以先来哄哄咱们,结交个朋友。”
沙天广笑道:“说来倒有点像,但我做了这么多年强盗,从来没听见过这种事。”程青竹忽道:“我想起啦,那独眼的捕快名叫独眼神龙单铁生,不过他早已退隐,所以我想他不起。”
再过数日,大家见再无异事,也渐渐把这件事不放在心上,这天正是冬至,众人在大厅上饮酒闲谈,忽然家丁送来了一个大红名帖,写着“晚生单铁生请安”的字样,并有八色礼盘。洪胜海当下拿了袁承志、程青竹、沙天广三人的名帖回拜,并把礼物都退了回去。第二日一早,家丁又送上单铁生的名帖,承志道:“快请,快请。”家丁道:“这位单爷也真怪,他一早来投个名帖,说给袁相公请安就走了,让他坐,他却不肯进来。”
接连三天,单铁生总是一早就来投送名帖请安。程青竹道:“独眼神龙在北方武林中也不是无名之辈,怎么鬼鬼祟祟的搞这一套,明儿待我找上门去问问他。”胡桂南道:“他这些招数可透着全无恶意,真是邪门。”铁罗汉忽然大声道:“我知道他干什么。”众人见他平时傻楞楞的,这时居然有独得之见,都感诧异,齐问:“干什么啊?”铁罗汉道:“他见袁相公生得英俊,武功既高,名气又大,所以想招他做女婿。”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笑,沙天广正喝了一口茶,一下子忍不住,全喷在胡桂南身上。胡桂南一面揩身,一面笑道:“独眼龙的女儿也是独眼龙,袁相公怎么会要?”铁罗汉瞪起了眼道:“你怎么知道?”胡桂南笑道:“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有女儿?”众人开了阵玩笑,青青口里不说什么,心中却老大的不乐意,暗想那独眼龙可恶,别真的要招大哥做女婿,这天晚上用白纸画了七八张独眼龙的图,在图上写了“独眼龙单铁生盗”的字样,夜里飞跃入七家豪门大户,每家盗了一些首饰及银两,再给放上一张独眼龙图。
次日清晨,洪胜海在她房门上敲了几声道:“小姐,独眼龙来啦,袁相公陪他在厅上说话。”青青换上男装,走到厅上,果见承志、程青竹、沙天广陪着一个瘦削矮小的老头在喝茶,承志给她引见了。青青见这单铁生已有六十上下年纪,须眉皆白,一只左眼炯炯放光,十分精明干练的样子。只听单铁生道:“小老儿这样做,实在是十分冒昧,不过在下有一件大事想恳请袁相公各各位鼎力相助,而小老儿和各位又不相识,只得出此下策,不想招恼了各位,现在小老儿谨此谢过。”说着爬下来磕头,承志连忙扶起。承志正要问他何事相求,青青忽道:“令爱好吧?怎么不跟你同来?”单铁生一楞道:“小老儿光身一人,连老伴也没有,别说子女啦!”青青嫣然一笑,返身入房,把盗来的首饰银两都捧出来还给他,笑道:“在下跟你开了个玩笑,请别见怪,不过不是这样,也请不到你大驾光临。”单铁生心想:“你这玩笑险险害了我的老命。”众人都觉奇怪,正要相询,忽然外面匆匆进来一名捕快,向众人打了一个千,对单铁生道:“单老师,又失了二千两库银。”单铁生倏然变色,站起身来作了一个揖道:“小老儿现在有一件急事要去查勘,待会再来和各位请安。”收了青青交还的物事,随着那捕快急急去了。
到得下午,鹅毛般的大雪漫天而下,青青约了承志,骑马到城外湖中饮酒赏雪。两人没有单独共游已久,这时偷得半日清闲,自是畅快异常。
湖中四周都是芦苇,青青带着食盒,盛了酒菜,两人一面喝酒,一面赏玩风景。湖中平时就已寂寥,这时天寒大雪,更是没有游人。承志问起交还了什么东西给单铁生,青青笑着把昨晚的事说了。承志道:“唉,我刚赞你变得乖了,那知仍是这样顽皮。”青青道:“你几时赞过我呀?”承志道:“我心里赞你,你自然不知道。”青青很是高兴,笑道:“谁教他不肯露面,暗中捣鬼?”承志道:“不知他想求咱们什么事?”青青道:“这种人哪,哼,不管他求什么,都别答应他。”两人喝了一会酒,谈到在衢州石梁中夜喝酒赏花的事,青青想起故乡和亡母,不觉凄然欲泣,承志忙跟她说笑话,青青这才排遣愁思。
眼见天色将晚,两人收拾了食盒,上岸回家,走到湖边亭中,只见一个乞丐卧在一张草席上,只穿了一条犊鼻裤,上身完全赤裸。青青道:“可怜,可怜!”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席上,柔声道:“快去买衣服,别冻坏了。”两人刚走出亭子,只听那乞丐咕哝道:
“给我银子干什么?再冷些也冻不死老子,有酒却不请人喝,真是不够朋友。”青青大怒,回头要骂,承志刚才见这乞丐赤裸了身子,在严寒之中毫无战瑟畏冻之态,本已奇怪,听了这几句,忙一拉青青的手,低声道:“这人有点古怪,咱们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