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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问中了要点,那人一时倒答不出来。袓仲寿也喝道:“朋友是袁大帅旧部么?
我怎么眼拙没见过。你是那一镇那一位总兵手下?”那白脸人知道事已败露,向黄须人一使眼色,两人陡然跃起,双双落在门口,黄须人一刀“力劈华山”向黑脸少年砍来。那白脸人看似半男半女,那知动作迅捷己极,腕底一翻已抽出判官双笔,向黑脸少年胸口齐齐点到。黑脸少年因为是来拜祭袁崇焕,为表示尊崇起见,身上不带兵刃。众人见他双手空空,形势甚为危急,有七八个武功好的都要抢上去救命。那知那少年功夫硬极,左手如风,施展擒拿手手法,硬来抓黄须客的手腕,同时右手骈起食中两指,抢先点到白脸人的双目。他这两招虽然迟发,却已先到,众人还没有看清楚三人换招,那黄须客和白脸人都已退后收招。袁党的人见少年只一招便已反守为攻,暗暗喝采,俱各止步。那两人见冲不出门,知道身在虎穴之中,情势危急异常,刚退得一步,便又抢上。黑脸少年使开双掌,在单刀双笔之中穿梭来去,攻多守少,那两人几次想抢到门边,都被黑脸少年逼了回来。
那白脸人心中焦躁,笔法一变,双笔横打竖点,招招指向黑脸少年的要穴。黄须客施展出山西武胜门刀法,矮下身子,刀刀向黑脸少年下盘砍去。众人眼见危急,都想伸手,但向刘一虎一瞧,见他神色凝定,反而坐了下来观战,众人心想,他自己人尚且不急,一定是有恃无恐,且看一下动静再说。三人在大殿中腾娜来去,斗到酣处,那黄须客突然惨叫一声,一柄单刀脱手向人丛中飞去。朱安国跃起伸手一抄,已把单刀接在手中。就在此时,黑脸少年踏进一步,左腿起处,把黄须客一脚踢倒。他左腿尚未收回,右腿乘势又起。白脸人武功精湛,含胸吸气,双笔一先一后反点敌人胸口。黑脸少年右手快如闪电,突然抓住白脸人左笔笔端,使力一扯,已把一枝判官笔扭了过来,这时白脸人右笔跟着点来,不及收招,已被黑脸少年用笔梢砸了过去。双笔相交,当的一声,火星交迸,白脸人只觉虎口奇痛,右笔跟着脱手。黑脸少年长笑一声,右手抓住他的胸口,一把提起,左手扯住他的裤腰,双手一分,只听见嗤的一声,白脸人的一条裤子已被扯了下来,裸出下身。
众人愕然怔住,那黑脸少年笑道:“你是不是太监,大家瞧瞧!”众人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目光全都集到那白脸人的下身,果然他是净了身的。大家哗然大笑,围了拢来。众人眼见这黑脸少年出手奇快,武功高明之极,心中都很敬佩。
这时早有人拥上去把白脸人和黄须客按住。袓仲寿喝问:“曹太监派你们来干什么?
还有多少同党?怎么能混进来的?”两人默不作声,袓仲寿一使眼色,罗参将提起单刀,随手把两人首级割下,放在神像前的供桌上。袓仲寿拱手向刘一虎道:“不是三位发现奸贼,咱们大祸临头还不知道。”刘一虎道:“这也是碰得凑巧。我们在道上遇见这两个家伙,见他神色古怪,身手又很灵便,所以晚上到客店去一探,终于探出了他们的底细。”
袓仲寿向刘一虎的两位从人道:“请教两位尊姓大名。”那面貌英俊的人自称姓田,那黑脸少年说姓崔。朱安国过去拉住黑脸少年的手,说了许多赞佩的话。
这时刘一虎和袓仲寿以及袁党中的几位首脑人物到后堂去密谈,刘一虎表示,李自成将军希望大家携手反明,共同结盟,袁党的人一时踌躇不决。最后袓仲寿道:“咱们的事已给曹太监知道,如不和李将军合盟以举大事,不但杀崇祯给袁大帅报仇的事难以成功,只怕曹太监还要派人到处截杀咱们。”袁党众人一想不差,于是结盟之议就成定局。
里面在商谈着结盟大计,殿上朱安国和那杀虎的倪浩拉着黑脸少年崔秋山的手,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朱安国道:“崔大哥,咱们虽然是第一天见面,可是一见如故,你别当我们是外人。”崔秋山道:“两位大哥从前打鞑子,保护百姓,我一向是很钦佩的。今天能够见到山宗这许多英雄朋友,我实在是高兴得很。”倪浩道:“我想冒昧请问一句话,崔大哥的师承是谁?”崔秋山忽然眼睛一红,说道:“家师是一声雷张白野,他老人家己去世多年了。”朱安国和倪浩互相望了一眼,心中很是疑惑,倪浩性子直爽,说道:“一声雷张老前辈的大名我们是久仰的了,不过有一句话崔大哥请勿见怪,张老前辈武功虽高,但似乎远远不及崔大哥。”崔秋山默然不语。朱安国道:“虽然青出于蓝,徒弟高过师父的事也是常见的,但刚才我看崔大哥打倒那两个奸细的身法手法,却似另有真传。”
崔秋山迟疑了一下,道:“两位是好朋友,我本来不敢瞒你们,我师父逝世之后,我机缘巧合,遇着一位世外高人,他见我可怜,点拨了我一点武艺,他要我立誓不许说他的名号,所以要请两位大哥原谅。”倪朱两人见他说得诚恳,忙道:“崔大哥快别这么说,我们因为有一件事想求,所以才这么相问。”崔秋山很是豪爽,说道:“两位有什么事,只要小弟做得到的,一定照办,大家是自己人,何必客气。”朱安国道:“崔大哥请等一等,我们去找两位朋友谈一谈。”崔秋山见他神态很是郑重,不知求他的是什么事。朱安国与倪浩把那姓应和姓罗的拉在一边,姓应的道:“怎么?”朱安国道:“这人武艺之好,咱们这里没一个人能及得上他,听他谈话,性格也是十分正直豪爽。”倪浩道:“就是说到他师承时有点吞吞吐吐。”于是把崔秋山的话覆述了一遍。
那姓应的名叫应松,是袁崇焕帐下的谋士,当年宁远筑城,他曾出了不少力量。姓罗的名大干,是著名的炮手,宁远一战中,他燃点红衣大炮,轰死清兵无数,因功升到参将。袁崇焕被冤枉处死后,部下军心涣散,他们都随大伙离军归田。应松道:“咱们不妨直言相求他,瞧他怎么说?”朱安国道:“这事最好先问过袓相公。”应松道:“不错。”
于是他转到殿后,见袓仲和刘一虎正谈得十分投契,于是把袓仲寿请出来商量了几句。袓仲寿道:“应师爷,这件事关系幼主的终身,你先探探那姓崔的口气。”应松点头答应,与朱安国、倪浩、罗大干三人同去见崔秋山。应松道:“我们有一件事,只有崔大哥能帮这个忙,所以……”
崔秋山见他们欲言又止,一副好生为难的神气,心中忍耐不住,说道:“兄弟是粗人,各位有什么吩咐,只要兄弟做得到的,无不从命。”应松道:“崔兄很爽快,那么咱们直说了。袁大帅被杀害之后,留下了一个儿子,那时还只有七岁。我们拼命抢救,和锦衣卫打了三次,死了两个兄弟,才保全了袁大帅这点骨血。”崔秋山“嗯”了一声。应松又道:“这位幼主名叫袁承志,由我们四人教他识字练武。他聪敏得很,一教就会,两年来,我们的本领差不多都已传授给他了。虽然他年纪小,有些功夫还不能领悟,但再跟着我们,进境一定不大。”
崔秋山已懂了他们的意思,说道:“你们要他跟我学?”朱安国道:“刚才我们见崔大哥出手杀这两个奸贼,功夫胜过我们十倍,如果崔大哥肯收这个徒弟,栽培他成材,那么袁大帅在天之灵,一定也很感激。”说罢四人都作揖下去。崔秋山连忙还礼,微一沉吟,说道:“承各位瞧得起,兄弟本来不该推辞。不过兄弟现在是在李将军军中,日夜来去不定,有时跟官军接起仗来,也不知能活到那一天。要袁公子跟我在队伍里,一则我怕没空教他,二则实在也太危险。”应松等四人一想,这确然也是实情,心中好生失望,崔秋山忽然道:“有一个人功夫胜我不知多少倍,如果他肯收袁公子,那真是他的造化了。”
他忽然又连连摇头,自言自语的道:“不成,不成。”应松与朱安国忙问:“那是谁?”
崔秋山道:“那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奇人。他的功夫实在深不可测,他教了我六个月,兄弟只学到了他功夫的一点皮毛。”朱安国大喜,问道:“这位奇人是谁?”崔秋山道:“他脾气很是奇特,虽然教我武艺,可是不肯让我叫他师父,也不准我向人泄漏他的名字。
所以求他收袁公子为徒,恐怕不能办到。”倪浩问道:“这位奇人住在那里?”崔秋山道:“他也没有一定的住居地方,到处都去,到什么地方,也从来不肯和我说。”应松等四人知道此事无望,只得作罢。
应松把袁承志叫了过来,和崔秋山相见。崔秋山见他唇红齿白,英秀可爱,心中很是喜欢,问他所学的武艺,袁承志答了,忽然问道:“崔叔叔,你刚才抓住那两个奸细,用的是什么法子呀?”崔秋山笑道:“那是从三十六路大擒拿法中化出来的伏虎掌法。”袁承志说:“这样快,我看都看不清楚。”崔秋山笑道:“你想不想学?”袁承志聪敏异常,一听这话,忙道:“崔叔叔,你教我。”崔秋山向应松笑道:“我跟刘将军说,在这里几天,就把这路掌法传给他吧!”
刘一虎和袓仲寿把结盟之事谈妥,第二天众人在袁崇焕的神像前各各发下重誓,义同生死,决不相负。祖仲寿一早就替侯朝宗、杨鹏举等三人送行,分别时对侯杨两人道:“咱们相逢一场,总算有缘,这里的事只要两位泄露半句,后果如何,也不必兄弟多说。”
侯杨两人喏喏连声,袓仲寿每人赠了五十两银子的盘费,还派了两位兄弟送下山去。侯朝宗和杨鹏举经过这次凶险,一个在家折节读书,文章学问,终成明末大家;另一个则心灰意懒,知道江湖上山外有山,天上有天,回去收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