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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志当下把握住“后发制人”的策略,转了几个圈子,把五行阵与八卦阵全部发动了。五老要等他出手,然后乘势扑上,但见他身子越转越慢,毫无进攻的意思,最后他竟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上,脸露微笑。旁观各人都大感不解,心想他大敌当前,怎么如此顽皮。要知这是袁承志慢军之计,一方面是诱敌来攻,另一方面是使他们心头烦燥,不能沉着。温明义见他坐下,果然忍耐不住,双掌一错,就想袭击他的后心。温明悟忙道:“二哥,莫乱了阵法!”温明义这才忍住。五老脚下加速,继续演变,只待他一出手,立即一拥而上。因为凡在进攻之时,要旨在于攻击对方,自己身上必定有大量没有防御的弱点露出,五行阵只用一人来吸引对方进攻,其余四人就抓住了攻击者身上的空隙进袭,所谓相生相克,其实就是这个道理。现在袁承志一动不动,那就是周身无一不备,五老倒拿他没有办法。
又过了一会,袁承志忽然打个呵欠,倒卧在地,双手叠起放在头下当作枕头,舒舒服服的睡在地上。外面八卦阵的十六名弟子游走半天,越奔越快,功力稍差的人已额角见汗,微微气喘。五老也真耐得,仍不出手。袁承志心想:“亏你们这批老家伙受得了这口气。”他忽地翻一个身,背脊向上,把脸埋在手里,呼呼打起鼾来。自来武林中打斗,从未有过这种姿势,后心向上而睡,岂非任人宰割?崔希敏、小慧、青青、温仪等人又是好笑,又是代他担心。黄真先见他坐下卧倒,已悟出了他对敌的方略,不禁佩服他的聪明大胆,这时见他肆无忌惮的翻身而卧,暗叫不妙,觉得他未免过份,五老中任谁出手,向他背后突袭,就是天上神仙,只怕也闪避不了。温明达知道机不可失,左手向右一挥,向下一按,温明施四柄飞刀快如闪电,已向袁承志背心插去,这一下发难又快又准,他脸孔朝下,如何躲避得了?旁观众人不由得齐声惊叫,只见那四把飞刀齐齐中在袁承志背上。温仪一阵心悸,转头掩面,石梁派众人欢声雷动。八卦阵的十六个人中也有七八个停了脚步。
就在这时,袁承志忽地跃起,背上四把飞刀齐齐震落,他身子与一枝箭般斜射出去,拍的一掌,正打在温南扬后心,他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已被袁承志提起掷进五行阵中。
众人还没看清楚袁承志如何窜出五行阵来,只见外面十六弟子犹如鲤跃龙门,又如寒鸦赴水,纷纷向五行阵中心投去。袁承志这边一拳,那边一腿,每一招下的都是重手,众弟子不是被点中穴道,被他掷了进去,就是被他用掌力挥进阵内。温正等人功力较深,运拳抵抗,也是三招两式,立即打倒。这样一来,五行阵登时大乱,五行阵中不见敌人,来来去去的尽是自己人。众人万料不到袁承志身上穿著木桑道人所赐的金丝背心,飞刀不能伤他,反而被他乘机进袭,举手之间就把八卦阵攻破。
温氏五老连连怪叫,抢上三步,双手并用,手忙脚乱的接住被他掷进来的众弟子。袁承志那里还容得他们缓手布阵,抢上三步,左手三指直戳温明施的穴道。温明施见飞刀伤他不着,本已大骇,见他攻来,又是四柄飞刀向他胸前掷去。袁承志不避不让,手指直奔他咽喉下二寸六分的“璇玑穴”点到,只听见当当数声,飞刀已从他胸前震落,而三指却已伸到温明施穴道上。温明山从后看见,知道四弟危急,呼的一杖,“泼风盘打”,带着一股劲风,向袁承志右胯打来。袁承志笑道:“你这宝贝拐杖那天拋到了屋顶之外,现在可又检回来了。”他口中说着,手中丝毫不缓,顺手一拉,把八卦阵的一名弟子拖过来向他杖头挡去。温明山大骇,他这一杖虽不想能打中袁承志,但估计当时情势,他前后无法闪避,除了用兵器挡架之外,再无别法,然而他用的却是一枚脆细的玉簪,只要这钢杖轻轻在玉簪上一带,就得把簪震为粉碎。那知他竟拖了一名本门弟子来挡,这一杖上去,岂不将打得筋断骨折?总算他武功精绝,在危急之中,猛然向上一步,左手在杖头一扳,叫道:“大哥,留神!”那杖余势极大,准头一偏,猛向温明达砸去。他知道大哥的武功尽可挡得住这一杖,温明达双戟一立,只听见“当”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钢杖和短戟不住向他双目刺去。温明悟连连倒退,挥动皮鞭想封住门户,袁承志攻势凌厉之极,那里封闭得住。霎时之间,被他连攻了六七招,温明悟见那玉簪闪闪晃动,不离自己双目,连续两次都已刺到眼皮之上,吓得灵魂几乎出窍,这才知道那玉簪端的厉害,最后一次实在躲不过了,皮鞭一丢,双手抱住眼睛,在地上连滚数滚,这才离开,但后心已中了一脚。温明悟当时以一条皮鞭在温州擂台上连败十二条浙南好汉,威风远震,数十年来盛名不衰,那知今日在这少年手上败得如此狼狈,不但他羞愧难当,旁观人也尽皆骇然。
黄真见这个小师弟如此了得,出手之怪,生平见所未见,就是师父在壮年功夫到达峰巅时,也未必能有此功力,那么他这武功是何处学来,实在不可思议。崔希敏在旁边狂叫喝采,小慧抿着嘴儿微笑。温仪与青青心中窃喜,但她们久处温氏门中,积威之下,心有余悸,脸上仍不敢露出喜色。
袁承志初逢大敌,精神陡长,此时再没什么顾忌,左手用的是华山派的伏虎掌法,右手玉簪使的却是“金蛇秘笈”中的金蛇针法,这种武术就是八手仙猿穆人清亲临,金蛇郎君夏雪宜复生,也只识得一半,温氏五老如何懂得?他打退温明悟后,转向温明义攻击,也是连抢险招,逼得他手忙脚乱。温明达见形势不利,忽哨一声,突然一掌把一名弟子推了出去,温明山手脚齐施,登时把阵中弟子或掷或踢,清除出去。练武厅中人数一少,五行阵又推动起来,但袁承志逼住了温明义毫不放松,使五人无法连环,酣斗中温明义左肩中掌,温明山钢杖“李广射石”,笔直向袁承志后心捣去,同时温明达双戟向左攻到,温明义左肩虽痛,仍按照阵法施为。这时石梁派人数虽已大为灭少,但已依照练好的阵势拚力抵御,只见袁承志在五老围攻下飞舞来去,斗到深涧,突然身子拔起,右手把玉簪往头上一插,伸手挽住横梁。
五老打得正紧,忽然不见了敌人,微微一怔,只觉顶上风生,知道不妙,正要闪避,温明山与温明施两人已被围棋子打中穴道,跌倒在地。温明达俯身去救,袁承志又是一把棋子撤了下来,温明达是五老之长,武功最强,双戟“密云欲雨”,在头顶一阵盘旋,只听见叮叮之声不绝,十多粒棋子已被砸飞。他怕袁承志再放暗器,双戟展动,他成一团白光护住顶门,忽听旁观众人一声惊叫,手上一震,双戟似被什么东西拦住,舞不开来。他吃了一惊,用力一夺,那知就这么一夺,双戟忽然脱手飞去。他不暇细想,向旁跃开三步,两掌护住门面,只见双戟已在袁承志手中。他一手一戟,喝道:“瞧着!”两戟脱手飞出,钉入练武厅中的两根粗柱之内,没入了大半,柱子已被对穿而过。那两根柱子一阵晃动,头顶屋瓦乱响,站在门口的人发脚逃出厅外,只怕大厅倒坍。当年穆人清初授袁承志剑术时,曾一剑掷去,没入树干,木桑道人誉为天下无双之剑法,袁承志今日显这一手,就,就是从那一招变来。黄真此时早已心悦诚服,见他用本门手法掷戟撼柱,威不可当,不禁大叫:“袁师弟,好一招『现龙现尾』呀!”袁承志回头一笑,说道:“不敢忘师父的教诲,还请师兄多多指教。”温明达四顾茫然,只见四个兄弟都已倒在地下。
袁承志缓步走到黄真等身边,拔下头上玉簪,还给了小慧,站在崔希敏身边,一言不发。温明达见自己石梁派这个天下无敌的五行八卦阵,被这小子在片刻之间,如摧枯拉朽般一阵扫荡,闹了个全军覆没,一阵心酸,竟想在柱子上一头碰死。但他素来狠辣,转眼一想:“我已是垂暮之年,这个仇是报不了的了,但只要留得一口气在,总不能善干罢休!”双手一摆,对黄真道:“金子都在这里,你们拿去吧。”崔希敏不等他再说第二句话,把地上的金条全数检入皮袋之中,石梁派空有数十人站在旁边,眼睁睁的不敢动手。袁承志刚才这一杖,已把他们打得心惊胆战,斗志全失。
温明达见四个兄弟都被袁承志用围棋子打中了要穴,倒在地下,先走到温明义身边,但见他眼珠乱转,身子却不能动弹。温明达也是点穴能手,给他在“云台穴”推宫过血,但揉捏了半天,温明义仍是一模一样。他又去看另外三个弟弟的情形,他一眼就知他们被点中了什么穴道,然而依照所学的解穴法给他解治,却半点效验也没有。这才知袁承志的点穴法又是另外一派,可是实在不愿低声相求,转头望着青青,嘴唇一努。青青知道大爷爷是要她向袁承志相求,但故作不解,道:“大爷爷,您叫我吗?”温明达暗骂:“你这刁钻ㄚ头,这时来跟我为难,等此事过了,再瞧我来整治你们娘儿俩。”咬牙低声道:“你要他给四位爷爷解开穴道。”青青走到袁承志跟前,福了一福,高声道:“我大爷爷说,请你给我四位爷爷解开穴道。”袁承志道:“好。”上前正要俯身解治,黄真忽然在铁算盘上一拨,高声说道:“袁师弟,你实在一点也不懂生意经,这时奇货可居,怎么不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