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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若廉,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
“啊?”听他这么一说,若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心痛的感觉一下湮没了他。强自平复下心疼,若廉道:“你信我不信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提醒你小心在意,反正我对你有多少真的,自有苍天知道。”
“何若廉,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着,钧阗扬手扔过来一幅卷轴,卷轴狠狠地打在脸上,若廉竟没有避开,只是愣愣地看着散开的画轴铺在地上。
画上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因对初恋的痴爱而被描画得玉树临风,神采飞扬。若廉的心脏狠命一疼,这竟是他为玄礼所作的唯一一幅肖像。
几个手脚麻利的太监已经从各个角落点燃了地上的诗画,若廉听到身后异响,再回头时,却见自己的诗文画稿竟被点燃了。
“不要烧我的画!”他一贯与世无争,一生所钟爱的也就是一个钧阗一个绘画。这些画稿诗词,皆为他心血凝成,如今都要付之一炬,让他怎能不心痛。
诗画皆为纸质,轻风一吹,火势立刻盛了,若廉已经失去理智,伸手到火里去抢救画轴。丑奴才烧了开水,沏了壶茶捧来,却见若廉奋不顾身地冲到火里,衣襟下摆已经烧着了,可他像根本不知道。丑奴急忙扔下水壶,冲过去,把兀自伸手抢画的若廉抱在怀里。
“不要!不要烧我的画!不要……”绝少哭泣的若廉此时竟泪流满面,双手已经烧起了好几个血泡,可还死死地一手抓着烧残的一本诗集,另一只手盲目地前伸着,想要将已经起火的画轴抓回来。
丑奴几下扑灭了他身上的火,又怕火势蔓延,将若廉拖进屋里锁上门,担了水来将火浇熄了。若廉一直在屋子里拍着门喊叫,丑奴怕他急坏了,灭了火后赶忙又把他放出来。若廉跌跌撞撞地奔出来,一见满地诗画烧得烧泡得泡,竟无一件完整的了。若廉一下跌坐在地上,眼泪从空洞的眸子里流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口无声息,泪却一大滴一大滴地往下滚,心完全冷了下来。
丑奴见他的反应有些害怕了,过来将他扶起来,若廉不挣扎也不用力,只由着丑奴将自己扶进屋子里。丑奴拿了绷带和治烧伤的药,上药时须挤破血泡,丑奴动作时心中都有些不忍,可若廉却仿佛毫无感觉一般任他上药包扎。上好药,丑奴又去打了温水来,帮若廉擦去脸上的污渍,若廉依旧毫无知觉,只是泪慢慢止住了。
“没缘分……”丑奴正要去倒水,忽然听若廉轻声吐出这么一句。他转过头来,只见若廉面上的表情已经空洞得让人心疼,口中却念着:“这都是天意……是我们俩没缘分……我给他画过多少画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哪张都不看,一把就把那张抽出来,你说,这不是没缘分是什么……天要绝我,我又何苦逆天而行……”
丑奴听他说什么绝不绝的,心头一凛,急忙放下水盆,扑到他身前:“公子,你万不可想不开了!”也知道那些画作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丑奴真怕若廉从此心灰意冷,那这条命可真就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没想到若廉却皱了眉头,用手抚住胸口,咳了两声,幽然道:“我不会想不开的,我还想撑着,他不是说没有证据吗,我很想活着找到证据!只是我和他……彻底完了。”虽然说着决绝的话语,若廉的眼里还是不自禁地闪出一丝情意,多少真情被辜负之后,他虽然灭绝了希望,但心底还有不甘和不舍吧……
丑奴起身出去倒水的功夫,若廉只觉喉咙一痒,一口血便涌了出来,看着绷带上的鲜红,一丝惨笑浮上若廉唇角。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起了身,磕磕碰碰地往外走,丑奴倒水回来怕他出事,急忙放下盆也随着他走了出来。
若廉来到刚才和钧阗说话的地方,只见玄礼的画像孤零零地扔在地上。若廉蹲下去,仔细地将画像拿起来,泪又滚落出来。丑奴怜他伤手不便,忙将那画轴接过来,小心卷了,若廉如得了什么宝物似的将那画轴抱在怀里,又失魂落魄地回了屋子。
第024章
“画了一辈子,只剩这一幅了……”丑奴见他神思恍惚,就想服侍他躺了休息一下。可若廉嘴巴里却不停念叨,翻来覆去,也只是这么一句。
等丑奴察觉到若廉的精神不太正常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因为若廉紧紧抱着画不肯撒手,丑奴只好由着他,抱着那画睡了一觉。过了酉时,若廉才苏醒过来,丑奴怕他咳嗽,赶忙端了水给他。若廉见丑奴过来,竟将那幅画藏在了身后。
“公子,先喝水,我不拿你的画,你乖些,喝了水再抱着。”丑奴知道他受打击太大,一时有些恍惚。若廉疑惑地将画藏在身后,伸手接了水来,咕咚咕咚喝完了,又赶忙将画抱在怀里。丑奴见他这样,升起一阵担心,就因为这幅画,才惹出这么大的祸,他若天天抱着这画再给人发现了,那不知道又生出什么祸端来。想着,丑奴哄他道:“公子,你这样抱着画,会把它弄坏的,这样吧,你把它给我。”若廉不信任地看着丑奴,摇着头。丑奴沉思片刻,道:“公子,咱们把它放在枕头下面,你睡觉的时候枕着,别人一拿你就知道了。”若廉想了一下,摊开手。丑奴将那画假意压到枕下。若廉像看着个百宝箱,口中喃喃:“我画了一辈子,就剩这一张了,一定……不能丢……”见他精神不好,丑奴打了些水来,帮他洗了把脸,又泡了泡脚,若廉只是由着丑奴摆布,脸上竟没有什么表情。
扶着他睡下,丑奴才轻手轻脚地将画抽出来。他想绝了这祸根,将画烧掉,但回头看了看若廉,知道若是真的烧了这画,只怕是他死都闭不上眼睛,于是叹了一声,将画拿到自己房里藏好,然后拿了个空白卷轴,插在若廉枕下。
半夜里,若廉烧得厉害,平日的矜持清淡都不见了踪影,他一个劲地嚷着手疼。丑奴赶忙去找太医,又恰逢皇后病重,寻了半天,才有个太医愿意来看看。
切了脉又翻开若廉眼皮看了又看,太医面现异色:“莲妃的病我没有办法,因为……因为照他这脉象看……恕我直言,他早就应该不在人世了的。莲妃肺脉之疾已入膏肓,心肝俱损,筋骨带伤,如此重症却存活至今,必有什么神灵护佑。只是莲妃之命,全借他一口不平之气,何时他念头一绝,此命即休。我没任何方法救他,我甚至都没有办法为他续命,能活多久,也只是看他造化。”
太医让丑奴拿了个凉手巾来,他亲自放在若廉额头上,口中嘟囔:“这几日皇后的病竟重得不行,只怕大限将至了吧……”丑奴并没答茬,只是紧张地望了望昏睡中的若廉。
送走太医,丑奴长叹一声,来到若廉床前。
自己与这人只有双旬缘分,自他十岁至今,缘分已满。本想护佑着他找到幸福,纵使知道命运也总妄想凭一己之力帮他脱离苦海。谁想到还是走到今天,拼上自己性命也只能救他三次,如今两次机会已经用完,他若吊着这口气还有一丝希望,可是……他现在糊糊涂涂,谁知道什么时候这口不平之气一咽……这一生就又不得善终了。
丑奴凝视着若廉的容颜,三十岁的男人,青涩已经退尽,蹙起的眉间掩着无穷伤痛。想着,丑奴已经伸手往若廉脸上抚去,明明就平凡无奇,却尽引得天下大乱,你纵是如何模样也无法不纠结么?丑奴看着这平凡的脸,细细感受着粗糙手指触到的细嫩皮肤,果然冰肌玉骨,超凡出尘。“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丑奴轻声吟着,泪蓄满了如豆般的小目。若廉似是感觉到有人碰他,嗯了一声,竟轻声唤道:“小阗……”
丑奴愣住了,讪讪地收回了手。小阗,没错的,他是天,你呢……你为他付出一切就那么心甘情愿?
丑奴来到门外,冬夜清寒中一颗流星坠落,泪到底还是滚出眼眶。莲,虽然要离你而去,但奴儿还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东宫寝处,静蓁与阿蔷促膝而坐。静蓁温柔展颜道:“姐姐,陛下最近待姐姐如何?”
“他待我倒还可以,只是感受不到什么温情。也怪我身子不争气,好容易熬到能嫁给他,竟又身染沉疴,无法行周公之礼……”
静蓁暗自阴狠一笑,但一道明媚笑容很快又浮上面颊:“姐姐不必太过紧张,慢慢调养总会好的。”
阿蔷兀自叹了一声:“其实表哥只是借那兽王雄威,他自己倒没多少心机。”
“兽王?静蓁听闻陛下神勇非常,被世人称为兽王,现在姐姐怎么说是借兽王神威?”
静蓁言道:“那这兽王面具到底在何处?”
“我也并不知晓,陛下回宫后根本不再戴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那兽王面具了。”
原来是这样……静蓁心中有数了,
这日清晨,若廉痴痴醒来,只觉得头晕眼花,前日深受刺激,精神一时难以适应,竟出现了些微失常,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丑奴想去膳房给若廉拿吃的,才出来,就看见传旨的小太监跑过来,大声说:“皇后娘娘薨了!合宫人等须守国丧,奴儿哥哥,你快叫莲妃前去吊唁!”
对于皇后这个人,丑奴并不很了解,但他非常担心若廉的身体,本来就虚弱非常,哪还经得起皇家礼仪的折腾?想着却不敢耽搁,赶忙进屋来叫若廉。
第025章
丑奴对若廉说起吊唁皇后的事,若廉一愣:“皇后?他……又娶了皇后么?”
“奴儿听传言说,这皇后病重,陛下一时怜惜,才娶进宫的。”丑奴怕若廉难过,只得将外面听回来的传言讲给他听。
“呵呵……”若廉坐在床上,竟呵呵地笑了起来。
丑奴吓了一跳,以为他精神错乱,干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