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家仆赶来救人。船抵达屺亭桥徐家的时候,老太太带着两家人正好也从邻村匆匆赶到,
大伙立刻上船。徐家老太太送他们到船上;没跟两个儿子说话,倒是拉住碧微的手:
“等这儿平静了,要常回来看看!土匪不会尽着来的!”
“我知道!……娘!”
老太太一摇一摆地下船去了,矮胖的身躯踩着一块块石板;碧微望着那矮胖的背影,
胸口像是淤着什么。老太太一摇一摆地走完了石板,回过头,伫立门口;黝黑皮肤的双
手举起来、一起挥着……
头尾不过两天,碧微自己固然有恍若隔世的感觉,而老太太呢?从喜悦到惊吓,再
从惊吓到惘然;碧微仿佛看见婆婆的面容,又重新回到那延续了几十年的无奈与无助,
甚至连忧愁都是多余的!也许,老太太这一生当中仅有过的欢乐,就是昨天宴请街坊亲
友的那几个小时。
在上海霞飞坊的新居已经住了将近半年;这一天悲鸿外出,碧微沏了一壶茶,正在
客厅里招呼着悲鸿的同事欧阳予倩:“喝杯茶!悲鸿应该就快回来了!”
“谢谢嫂子!”
欧阳予倩喝了一口茶,朝四周看了看:
“新房子住得还习惯吧?”
“自己的家,总舒服多了!最近又调整了一下。我弟弟身子不好,每年三四月,他
那吐血的毛病就得犯!这回我娘带着他留在宜兴老家养病……”
“是啊!这会儿想起来还能吓出一身冷汗!回来之后,我跟儿子搬到弟弟那间房,
三楼我们原来的卧房改成了悲鸿的画室。”
“朋友们都知道嫂子对悲鸿的体贴!嫂子!我今天来是要找悲鸿好好谈谈的,他既
然还没回来,我……就先把话跟您说了!”
“怎么了,予倩!看你好象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南国社的事!”“哦?南国社怎么了?”
“不是社里,是人的问题!田汉这个人……”
南国社是徐悲鸿和田汉、欧阳予倩三个人在一月间创办的学术组织,偏重于文学、
戏剧和绘画的研究;紧接着还成立了南国艺术学院,聘请洪深、徐志摩、陈子展等艺文
界的名流授课。
南国社开办没几个月,好象挺轰动的,也该已经上了轨道,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予倩!你知道我一向不过问悲鸿的工作;在国外如此,如今回到国内也一样……”
话虽然这么说,其实碧微心里倒是挺在意一些事。悲鸿三月里接了南京江苏大学的
聘书;从那以后,他有一半的时间住在南京,另一半的时间住在上海。
自从跟田汉他们创立了南国社,悲鸿在上海的时间几乎全都花在社里;田汉甚至在
那儿给悲鸿安排了一间画室。从此,悲鸿每天回家固定做的事,就只剩下了睡觉,碧微
怎能不在意!当然,欧阳予倩要谈的不是碧微和悲鸿的家务事。
“嫂子!田汉并没有任何的办学经验,做起事来又没有什么原则。南国社刚创立,
一切当然要好好策划、要建立制度,然后慢慢去做……可是田汉不管这些,做任何事情
只凭着一股冲动,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由他来主导,特别是教学方面的事,我怕早晚要
捅出问题来!”
碧微没说话;她仔细听着,也仔细想着……悲鸿不也是一个做事没有计划、没有定
见、走一步算一步的人吗?三个主角当中,竟然有两个是属于同一类型的这种人;欧阳
予倩所说的“早晚要捅出问题来”,恐怕不是杞人忧天。
“对于南国社的做法,还有将来所要走的方向,我有不同的看法,我尤其不能忍受
田汉那些作风,我常常劝他、甚至跟他争,可是他就是不听我的!嫂子!我已经决定要
退出了!”
欧阳予倩一路说下来,碧微自始至终没有表示意见;但她心里的懊恼在逐渐加深。
自从家里添了个孩子,悲鸿除了蛮疼爱小伯阳,其它方面依然故我;尤其是南国社几乎
占据了悲鸿所有的时间,这使得碧微再度大失所望。对于悲鸿不把家当一回事的作风,
是碧微多少年来心中最大最深的痛!
如今听欧阳予倩数说着南国社里的种种切切,碧微在长年的委屈和怨忿之外,又加
上了一层忧虑……假如真像欧阳予倩所说的,田汉是这么一个不可靠的合作伙伴,而悲
鸿却又整天到晚跟田汉混在一起,将来岂不可忧可虑?
碧微愈想愈害怕,连欧阳予倩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心思听了。
第十节
这是四月中旬的一天下什,悲鸿在南京教课。
碧微带着寿安,雇了一辆车来到南国社。进门的时候,三两个正在忙着的年轻人抬
起头来;碧微对他们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田汉一见到碧微,立刻带着笑脸迎上来:
“哟!嫂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位是……”
“他是悲鸿的二弟,徐寿安!田先生!麻烦您带我到悲鸿的房间!”
“悲鸿?他还没回来呀!嫂子!您大概是记错了!悲鸿要后天下什才从南京回
来……”“这个我知道!我是请您带我到他的画室!”
“这……”
“怎么?我不能到他画室?”
“嫂子!您别误会!您当然可以!请!”
南国社还没成立的时候,田汉常到家里找悲鸿,碧微跟他见过几次面;但碧微只来
过南国社一次,那时候,悲鸿在南国社的画室还没影儿。
这会儿站在画室门口,碧微脸都红了!才几个月,这间画室里已经是乱得一团糟;
桌上、地上,到处都堆着东西,压根没整理过。碧微皱着眉头,把挡在门边上的一个小
纸箱挪开,这才一脚踩了进去。
“寿安!开始动手吧!”
“可是……大嫂!这儿这么乱,从何下手啊?”
“慢慢来,一样一样来,总有完事的时候!”
碧微和寿安之间的对话让田汉更胡涂了,他抓了抓脑袋:“我说嫂子!您这是……
要找什么东西是吧?”
碧微没搭腔,两眼在画室里来回扫着;田汉一边继续搔着脑袋,一边急着瞎猜:
“嫂子!您该不会是……嘿嘿!……悲鸿是出了名的标准丈夫,这伙朋友当中,就
属他最老实!他呀!别的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碧微楞了一下,然后才想通了田汉话里的意思;原来他把碧微当成是来抓悲鸿的什
么小辫子,碧微哑然失笑了:
“田先生!我们是来搬东西的;悲鸿的东西……这画室里的东西。”
田汉又傻眼了,轮到他楞在那儿;碧微这才把事情说清楚:
“悲鸿不需要这间画室了!上海他有家、有太太跟孩子,要画画还是在家里比较妥
当;何况,家里也给他准备了一间画室!多谢田先生这些日子的好意安排。寿安!开始
吧!”
碧微说着把薄外套脱了,跟寿安一起蹲了下来,从地上的东西先整理起。花了整整
两个小时才大功告成;临走的时候,碧微撂下一句话:
“田先生!我们全家都要搬到南京去了!”
田汉从开始就一头雾水,这会儿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他傻楞楞地站着,眼看碧微从
楼下把司机叫上来,三个人一纸箱、一纸箱地往外搬。办公室里的那两三个年轻人,开
始交头接耳……
悲鸿跨进家门的时候,一张脸是绷着的。
碧微正在客厅里逗着小伯阳,悲鸿像是根本没看见他们母子俩,提着公文包直接上
三楼,接着就是一声巨响,画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吃晚饭的时候,悲鸿除了跟岳
父简单地寒喧了几句,什么话也没说,甚至连正眼也不看看碧微。
蒋梅笙看在眼里,心里有数。
半年前,女儿要二老一起搬进这栋新房子,蒋梅笙当时并不怎么赞成,怕的就是日
子久了,彼此之间会有些不方便、会碰到一些尴尬场面。可是拗不过女儿女婿、甚至老
伴的坚持,只能答应。吃过饭,蒋梅笙出去散步,刻意避开一屋子的凝重。果然,悲鸿
终于忍不住了: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吗?”
“你在说什么?”
“你明知故问!带着人到我办公室搬东西,又擅作主张地告诉人家说什么……全家
要搬到南京去!你为什么这样做?有没有顾到我的颜面?在同事面前、在田汉面前,甚
至在我学生面前?”
悲鸿的脾气真的是爆发了,脸孔铁青,一双眼睛睁得好大,直盯着碧微。碧微当然
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否则那天也不会做出那些举动。“我跟他们说的错了吗?
家里特地挪出一个房间给你当画室,你为什么不在家里画?……没错!我这张脸你
看了十年,可是儿子才四个月,你也看腻了吗?半个月的时间在南京,另外这半个月在
上海,你就不能在家里多待待?”
碧微紧紧盯着悲鸿,悲鸿先前的气焰稍稍弱了些。然后,碧微转到整件事的导火线
上:
“就拿这件事来说吧!你觉得很没面子,是不是?我问你!如果你到了上海,先回
家里来,我会不跟你说吗?一下了车就往那儿跑,你这叫做自取其辱!还说我带了人去,
带什么人?那是你的亲弟弟啊!寿安要不是也赞成我这么做,他会帮我吗?”
碧微排山倒海地说了一大串,她显然也爆发了;她的脸色同样发青,瞪着的两眼,
绝不比悲鸿的小。悲鸿一下子处在了下风;他没料到碧微的这一大套说词这么强硬,更
没料到碧微的语气那么凶悍。
悲鸿不得不找到自认为更强硬的说词辩驳:
“那是我在上海办公的地方!我不是在外面游荡!我待在南国社,那是工作!”
“工作?办公的地方?我问你!南国社付你多少薪水?那叫工作吗?”
“南国社是我的事业!它才刚成立,是我自愿不领薪水的!为了自己的事业奉献,
这又错了吗?”“那就等你赚够了钱、把欠人家的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