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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即归他姓,富贵人家的后代中败家子还少吗?
因此,人对身外之物要看开,佛教理论谓之“看得破”。这方面的道理人们早就懂得了,然而,真正“看得破”的人却不多。在聆听证严法师演讲之前,我对“身外之物”的理解一向只局限于“身外”——功名利禄,物质享受,从来没有想到过本“身”。经法师这一点破,我这才领悟到人一旦死去,原本归自己“使用”的“身”——躯体,也就和其他东西一样成了身外之物了。可以说,悟出了这一层,是我花莲之行的最大获益。虽然我一时还不能像出家人那样看破红尘,胸中却也切实地有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回顾名利场那些得失荣辱是非恩怨,心里觉得轻松多了,也超脱多了。
姜昆:拥有“法喜”的李娜(1)
姜昆
久违了,李娜!在望到她的那一瞬间,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从前。那时她年轻,我对时间的感受也不如而今深刻;而今,当我独处时,总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岁月遗留给我们的都是些什么呢?
第一次见到李娜是在央视“难忘一九八八”晚会上,她像鸟儿飞过窗口一样从我眼前掠过;以后的相见都是在舞台上下,在摄影棚内外的匆匆擦肩而过之中。她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吗?不,谈不到深刻,只记得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总是不愿睁得太开,好像噙住了很多光线,以至于不愿再释放出来似的;对同行也是淡淡相处,正如歌曲里所唱的“水中的一抹流红”,她独自而在,独自存在于自己音乐的宁静之中。
但是,一曲《青藏高原》令我对她刮目相看。不是吗?在她并不高大的躯体内谁会想到竟然蕴藏那么一种生命的原始的激情呢?听,在盘旋而上好似直入雪峰纯静之广袤的蓬勃旋律中,巨大的艺术渲染力骤然迸出,哪一个听者的心灵能抗拒这一震撼呢?多少次,我沉溺在她用声音制造的漩涡之中,在变化莫测的旋律中起伏,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确切地说,我对《青藏高原》这首歌的喜爱,还有更深层的内涵,它不仅唤起了我对儿时在穷困的生活环境中去追求艺术之精神的那股执著的热情的回忆,也使我感受到了生命的真诚——因为,实在说,我到过青藏高原,我也在高原凛冽的雪风中站立过,也在向高原之魂朝拜的崎岖道路上行走过,也被从石头缝里钻出的摇曳着花铃的小草感动过。是的,一株小草向大自然所展示的顽强不息的进取精神更能象征真实的生命,而今还是我艺术创造所取之不尽的源泉。正因如此,我才能体会到李娜是用怎样的一种心灵去体验去演绎她的“青藏高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这首歌中蕴藏着某种接近于真实的精神内涵;我之所以说它“接近于真实”,是因为纯粹的真实是不可能达到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走在一条通往真实的道路中。
以后,我听说了她在香港的演唱时,以无伴奏的方式讴歌《青藏高原》。全场观众,鸦雀无声,静心地聆听,是的,谁的心灵能不为那跟“青藏高原”一样巍峨纯净的绝唱所感动呢?唱完了,李娜从自己的旋律中解放出来了,但观众还陶醉在她所制造的声音的波纹里,半分钟的沉默等来了长久的掌声与欢呼不断——我想象得出那该是怎样壮观的场面。
后来,听说她出家了。我——惋惜不已,而不解与疑惑,更伴随了我不少日子。
终于,在洛杉矶,仿佛命运之神刻意安排的一样,我碰上了她。
真的,她是出家了!
一身黄衣僧侣服,洁净的剃度代替了当演员时头上的发饰;然而,面色红润,目光有神,某种纯之又纯以至于无尘的精神充溢在她的每一个举动中。几乎每个歌手必然会呈现在脸上的那种劳累的苍白和缺乏睡眠的倦意在她这里销声匿迹,连曾经在她眸子中闪烁过的懒散和迷茫也不见了;而今,出家的李娜全身荡漾着一股“在家”的和谐与安祥,交谈起来呢,却滔滔不绝,一变她过去与任何人交接时那淡淡的似乎接近于冷的表情。
话题很快转到我的网站上,她对此所表示的关心令人感动,我甚至觉得这可能就是最高层次的关心了,因为她根本就漠不关心,仿佛世界上并没有网络这回事儿。确实,我能理解,她把自己从真实的“网”中解放出来,其目的显然并不是为了再进入虚拟的网中。但我还是征询能否为她制作网页的事。她笑了:“我可能离那些太远了,我都快被忘记了。不是被别人,而是被自己,我真的不记得十年前的那个李娜了!”我说:“你当然有忘记自己的权利,这表明你的修行又进入更高的境界;可你的观众,你的歌迷不会忘记,你的成就还被社会承认,这些不应该成为佛家‘四大皆空’的理由吧!”她听后,若有所思地说:“对以前的我怎样评价,那是别人的事,也可以说是社会的事,我无暇去顾及,也不会去顾及。用句古人的话说就是‘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了。至于制作网页,那更是你的事,你怎么干我就不管了;我刚入佛门,得一心一意地学法护法。”我说:“是脱离尘世?”她微微一笑:“还没有那么玄,但总得进行研究和探讨吧?”
她说得如此平静,我听得却很不安宁。
我还不住地琢磨,为什么找不到当年李娜在舞台上的影子,眼前的她——精神状态不错,红润的脸庞,自自然然地溢出显然是得益于养身修性所至的那么一种健康神色。我若有所悟:如果说舞台上的李娜是一枝掩藏不住自己芬芳的玫瑰,那现在的她就是一朵静静释放自身清纯的百合。一个人在自己一生中,能同时拥有这样两种截然相反的人生境界,还有什么不可以满足的呢?
和她一起来的是她的妈妈。母女俩站在一起,像一帧图画。不是出家人截断六根,不应该有凡夫俗子那尘世间的儿女情长吗?为什么她还跟自己的母亲在一起呢?是为了生活本身,还是某种感情的需要?——我克制不住自己好奇的冲动,由然迸出了所有人可能都希望向李娜提的一个问题:“你……你为什么出家呀?”她微微一笑回答:“我不是出家,我是——回家——了!”她用拖长的音节来纠正我的问法,听得出,她已经不止一次向别人回答过这个问题;现在连我这样“高级”的人物也愿意把自己降得如此“低级”,她显然微有憾意。
许是看我心诚,她隔了一会儿便慢慢地向我道出自己是怎样看破红尘的:“我过去的生活表面上很丰富,可没有什么实质的内涵,不是吗?唱歌,跳舞,成为媒体跟踪的对象,这几乎是我过去生活的全部内容……多早啊,就身不由己地进入了名利场的追逐之中。每当独自一人时,我就情不自禁地要思考:难道我这一生就这样下去,自己表演,也表演给人看,欢乐不是自己的,而自己的痛苦还要掩饰,带着面具生活,永远也不能面对真实的自己。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干什么都比较专一,不喜欢败在某个人的盛名之下,也不愿意在艺术实践上保持一个风格。包括为了生活的烦事而接触宗教,我也是倾心尽意,一往有深情,我看《圣经》,看《古兰经》,几乎所有的宗教性书籍我都感兴趣,但这也是在选择,一直寻找能寄托我这颗心的归宿。不瞒你说,在舞台上我虽然失去了自己,但在生活中我还没有失去寻找自己的勇气。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得道了,从‘六字真经’中领悟了道。在对‘唵嘛呢叭咪口牛’的永不停息的诵念之中,我忽然获得一种被什么提升起来的感觉:眼明,心亮,身体也处在一种异常兴奋和快乐的动静交融的感觉之中,我想:这是什么地方?过去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从来也没有到过如此令人陶醉的地方,享受这种非物质的快乐?当这种感觉消失后,我必须又一次地从吟诵经文当中得到这种心灵的感受。于是,我从知道‘大彻大悟’这个词,到理解和感受到‘大彻大悟’。后来,在学法的过程中,我知道这是‘法喜’,所谓‘法喜禅乐’就是指的这个。于是,我觉得我应该出家,我把尘世中的烦恼和过去名利场上的经历、成绩、荣誉、教训全都抛诸脑后,我寻找原本蕴藏在我们每个人心灵之内的那么一种清静的觉醒,那么一种安宁的本性的冲动,然后潜下心来,慢慢领会自然与人类生来即已具有的和谐与真谛。”
姜昆:拥有“法喜”的李娜(2)
她说得真切,可我听着有点玄,不是吗?我等“槛内人”原无这般“出尘”之想。她显然觉察到了我的疑惑,她让我听:“你听,‘唵嘛呢叭咪口牛……’你连起来一念,你能感到它是在迸发,是从无到有的迸发,像撞击的声音,也像诞生出精灵的轰响。”
听她说到这儿,蓦然,我的脑海里现出前不久刚看过的一个科幻电影,讲的是人类的起源,几个探险者在火星上听到一种不断重复的声音,由三个基本的音节组成,探险者突然领悟到这可能是人类遗传基因DNA中的遗传密码,他们便尝试着去符合这一声音,于是奇迹出现了,一扇先人类的时空大门打开了,人类又重新回到了它的初创时期,而探险者也了解到了人类在星球上的起源的秘密。
李娜的说法和这个电影里描述的声音,何其相似!我不禁惊叹科幻和宗教的异曲同工。
我凝神望着李娜,一直在听。
她生在我们的社会中,她长在我们的时代里,进步的社会时代,尊重人的权利,尊重人的信仰自由,当她在顿悟之中寻找到一条精神解脱之路,不让她在尘世的往事烦恼中徘徊,而在她认为快乐向上的温馨环境中漫步,遨游,这是一件她值得去做的事情,也是一件我们值得为她高兴的事情。我们可否这样认为:她真的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一条即使不是真实的至少也是通往真实的道路。在这条路上走的并非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