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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传是很有意思的事,李先生和他妻子是完全相反的
两种类型。总的说来,这个家里的孩子是随母亲的。看这儿,
小姐。”
他指着一个大约十九岁左右女孩的画像,她有着金丝
般的头发和大大的、笑盈盈的蓝眼睛,她的样子活脱脱就是
她母亲的翻版,可她身上有一种生气,一种活泼的东西,是
那双柔和的蓝眼睛和平和的容貌所没有的。
“噢!”皮拉尔说。
一片红晕浮现在她的脸上。
她把手伸向脖子,取出一个挂在一条长长的金链子上
的装照片的小盒子。她按了一下搭扣,盒子打开了,看着波
洛的正是同一张笑脸。
“我妈妈。”皮拉尔说。
波洛点点头。在小盒子的那一面是一个男人的头像,他
年轻而英俊,有着黑色的头发和深蓝的眼睛。
波洛说:“你的父亲吗?”
皮拉尔说:
“对,我父亲。他长得很好看,是不是?”
“对,的确是的。西班牙人很少有蓝眼睛的,不是吗,小
姐?”
“有还是有的,只是不常见,一般都在北部。此外,我奶
奶是爱尔兰人。”
波洛若有所思地说:
“那么你有西班牙、爱尔兰和英格兰的血统,还有一点
儿吉普赛的。你知道我怎么想吗,小姐?有这样的遗传,你
会结下一个很厉害的仇人的。”
斯蒂芬笑着说:
“记得你在火车上说的话吗,皮拉尔?你说你对付仇人
的办法是割断他们的喉咙。噢!”
他停住了——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话的含义。
赫尔克里·波洛很快把话题岔开。他说:
“啊,对,有件事,小姐,我得问你一下。我的警监朋友要
你的护照,你知道,这是警方的规定——很愚蠢,很讨厌,然
而对于一个在这个国家里的外国人来说是必须的。而从法
律上说,你当然是个外国人。”
皮拉尔扬起了眉毛。
“我的护照?好,我去拿。它在我房间里。”
波洛走在她的身旁,他抱歉地说:
“打扰你我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他们走到了长长的画廊的尽头,那儿有一段楼梯,皮拉
尔跑了上去,波洛跟在后面。
斯蒂芬也来了,皮拉尔的房间就在楼梯的上面。
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说:“我去给你拿来。”
她进去了。波洛和斯蒂芬在外面等着。
斯蒂芬懊悔地说:
“我那么说真是傻到家了,可我不认为她注意到了,你
说呢?”
波洛没有回答,他微微地侧着头好像在倾听什么。
他说:“英国人真是太喜欢新鲜空气了,埃斯特拉瓦多
斯小姐一定也继承了这种性格。”
斯蒂芬瞪着他说:
“为什么?”
波洛轻声说:
“因为虽然今天非常冷——可以说是厉害的霜冻天气
——不像昨天那么温和晴朗——可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还
是把她的窗户推了上去。这么喜欢新鲜空气真是叫人惊
讶。”
突然间从房间里传来了一声西班牙语的惊叫,接着皮
拉尔不安地笑着重新出现在门口。
“啊!”她叫道,“我太蠢了——而且又笨手笨脚的。我的
小箱子在窗台上,我翻得太快了,一不留神就把我的护照碰
到窗户外边去了,它就在下边的花圃那儿,我去拿。”
“我去拿,”斯蒂芬说,但皮拉尔已经飞快地超过了他,
她回头喊着:
“不,这都是因为我的愚蠢。你和波洛先生去客厅吧,我
会把它送到那儿去的。”
斯蒂芬。法尔好像想去追她,但波洛轻轻地拉住了他
的胳膊,说:
“让我们走这边吧。”
他们从二楼的走廊朝房子的另一头走去,一直走到那
座主要的楼梯顶上。在那儿波洛说:
“咱们先别下去,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到这个案发的房
间来,我有点事想问你。”
他们沿着通向西米恩·李房间的走廊走着,在他们的
左边他们经过一个凹进去的地方,里面摆着两座大理石雕
像,健壮的仙女们紧紧拥住自己的裙裾,流露出一种维多利
亚式的极度痛苦。
(大约在1830—1900年间(相当于维多利亚女王统治时期)英语系国
家在美术、建筑和装饰艺术上呈现出一种具有普遍性的风格.我们现在一般
称之为维多利亚风格。为了迎合市场的需要.许多维多利亚式的作品混杂采
用了过时的样式.过于华丽的装饰.表现感情通常过分直露.毫不含蓄.致使
作品品位普遍呈现出下降的趋势。——译注。)
斯蒂芬·法尔看了它们一眼,咕哝道:
“在白天看上去还挺吓人的!那天晚上我从这儿走过的
时候我还以为有三个呢,谢天谢地,这儿只有两个!”
“现在没人喜欢它们了。”波洛承认说,“但那时候买下
它们肯定是花了一大笔钱的。我想它们在晚上看起来会好
一点儿。”
“对,那样就只看得见一个白色的微微闪光的身影。”
波洛喃喃道:
“在黑暗中所有的猫都是灰色的:”
他们发现萨格登警监在房间里,他正跪在保险箱旁用
一个放大镜检查着。当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抬起头来。
“这的确是用钥匙开的,”他说,“打开它的人是知道密
码的,没有任何别的痕迹了。”
波洛朝他走过去,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耳语了一番。警
监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波洛转向斯蒂芬·法尔,他正站在那儿注视着西米
恩·李一直坐着的那张椅子,他的眉头拧在一起,额头上显
出青筋。波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他说:
“你想起了什么——是吗?”
斯蒂芬慢慢地说:
“两天前他还活着,坐在那儿——而现在……”
接着,他缓过神来,说:
“对,波洛先生,你带我到这儿来是要问我什么事?”
“啊,对。我想,你是那天晚上最早到达现场的人。”
“是我吗?我不记得了。不,我认为那些女士中的一个
是在我之前到的。”
“哪位女士?”
“一位太大——乔治的夫人或者是戴维的——我知道
她们都很快就到这儿了。”
“我想你说过,你没听见尖叫声?”
“我认为我没听见,我记不清了。的确有人叫出声了,可
那也许是当时在楼下的某个人。”
波洛说:
“你没听见像这么刺耳的声音?”
他仰面朝天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号叫。
事情发生得如此意外,以致于斯蒂芬吓得往后一退差
点儿摔倒。他怒气冲冲地说:
“看在上帝的分上,你是想要吓着房子里所有的人吗?
不,我没听见任何像这样的声音:你会把整幢房子里的人都
折腾起来的,他们会以为又发生了一枚谋杀案:”
波洛看起来垂头丧气的。他嘟囔着:
“真的……这样太傻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他匆匆走出了房间。莉迪亚和艾尔弗雷德在楼梯脚下
向上张望着——乔治从书房里出来,也走了过来。皮拉尔也
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她的护照。
波洛叫道:
“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别紧张,我做了一个小实
验,就是这么回事。”
艾尔弗雷德看起来很恼火,而乔治则很气愤。波洛留下
斯蒂芬去解释,他自己匆匆地沿着走廊溜到房子的另一头
去。
在走廊的尽头,萨格登警监悄悄地从皮拉尔的房间里
出来,和波洛会合。
“Eh bien(法语:怎么样。——译注。)?”波洛问道。
警监摇摇头。
“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他用欣赏的眼神看着波洛,波洛点了点头。
5
艾尔弗雷德·李说:“那么你接受了,波洛先生?”
他的手捂着嘴,微微地颤抖着。他柔和的棕色眼睛里闪
着一种刚刚出现的狂热的光芒。
他说话有点儿结结巴巴的。莉迪亚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有点焦急地看着他。
艾尔弗雷德说:
“你不知道——你不——不——不能想象——它对我
来说——意——意味着什么……谋杀我父亲的凶手一定要
找——找到。”
波洛说:
“既然你向我保证你已经仔细地考虑了很久——是的,
我接受。但你要充分了解,这件事是收不回来的,我不是一
条狗,你让它去追捕猎物又可以把它叫回来,只因为你不喜
欢它玩的把戏。”
“当然啦……当然啦……一切都准备好了,你的卧室布
置好了。只要你愿意,待多久都可以——”
波洛郑重地说:“不会很久的。”
“呢?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不会很久的。这件案子发生在这样一个有限的圈
子里,因此要找出真相来不可能需要太长的时间,我想,最
后的结果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艾尔弗雷德瞪着他,“不可能!”他说。
“恰恰相反,所有的事实都清楚地指向一个方向,只需
要排除掉一些与此无关的事情,当这个任务完成之后,就会
真相大白。”
艾尔弗雷德不相信地说:
“你是说你知道了?”
波洛笑了。“噢,对。”他说,“我知道了。”
艾尔弗雷德说:
“我父亲——我父亲——”他扭过脸去。
波洛简短地说:
“李先生,我还想提两个要求。”
艾尔弗雷德用低沉的声音说:
“什么都可以——无论什么都可以。”
“那么,第一,我想把李先生年轻时的画像放在你好意
为我安排的卧室里。”
艾尔弗雷德和莉迪亚盯着他看。
前者说:“我父亲的画像——可为什么呢?”
波洛摆了摆手说:
“它会——我该怎么说呢——启发我。”
莉迪亚尖刻地说:
“波洛先生,你是打算用一种透视的特异功能来解决这
个案子吗?”
“这么说吧,夫人,我不仅要用身体上的眼睛,而还要用
头脑的眼睛来看。”
她耸耸肩。
波洛接着说:“第二,李先生,我想知道关于你妹夫——
胡安·埃斯特拉瓦多斯死亡的真实情况。”
莉迪亚说:“有这个必要吗?”
“我需要所有的情况,夫人。”
艾尔弗雷德说:
“胡安·埃斯特拉瓦多斯是在一场因一个女人而起的
口角中,在一个咖啡馆里把另一个人给杀了。”
“他是怎么把他杀了的?”
艾尔弗雷德求助地看着莉迪亚。她平静地说:
“他用刀扎了他。胡安·埃斯特拉瓦多斯没被判死刑,
因为是那个人先激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