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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奶奶,你不会那样做。”
他的笑容改变;变得带有安抚的意味,有点谨慎。
“你和我,奶奶,我们是这家里有头脑的两个人。”
“你真厚脸皮!”
“我父亲依赖你的判断——他知道你聪明。”
“这有可能——的确是如此——不过我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伊比笑出声来。
“你最好站在我这一边,祖母。”
“什么这边不这边的?”
“两位老大都非常不满。难道你不知道?当然你知道。喜妮什么事都告诉你。莎蒂彼一天到晚向亚莫士大声疾呼,一逮到他就说个不停。而索贝克那笔木材的交易自找麻烦,怕我父亲发现后会气炸了。你看着好了,奶奶,再过一两年我会跟我父亲联手,他会一切听我的。”
“你,这家里最小的一个?”
“年龄有什么关系?有权力的人是我父亲——而我是最懂得如何对付我父亲的人!”
“这样说真不像话”伊莎说。
伊比柔声说:“你不是傻子,奶奶,你对我父亲相当了解,不管他再怎么说大话,其实他是个弱者——”
他停了下来,注意到伊莎挪动了一下头部,望过他的肩头。他转过头去,看到喜妮正站在他后面。
“原来应贺特是弱者?”喜妮以她轻柔楚楚可怜的声音说:“我想,他听到你这样说可不会高兴。”
伊比不安地快速笑了一声。
“可是你不会告诉他,喜妮……得了,喜妮——答应我……亲爱的喜妮……”
喜妮滑向伊莎。她扬起声音,带点可怜兮兮的声调说:
“当然,我从不想惹麻烦——你是知道的……我对你们大家都是全心全意的奉献。我从不打小报告除非我认为有义务……”
“我是在逗奶奶开心,如此而已,”伊比说:“我会这样告诉我父亲。他会知道我不可能是说真的。”
他对喜妮短促地点下头,走了出去。
喜妮望着他的背影,对伊莎说:“一个好孩子——一个长得很好的孩子。他多么敢讲!”
伊莎厉声说:“他的话危险。我不喜欢他的想法。我儿子太过于纵容他了。”
“谁不会呢?他是这么一个英俊迷人的男孩子。”
“心美貌始美。”伊莎厉声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喜妮——我在担心。”
“担心?伊莎,你担心什么?无论如何,主人很快就要回来了,一切都会好好的。”
“会吗?我倒怀疑。”
她再度沉默下来,然后说:“我孙子亚莫士在家吗?”
“我看到他几分钟前走向门廊去。”
“去告诉他我要跟他说话。”
喜妮离去。她在阴凉、有着彩色柱子的门廊里找到亚莫士,把伊莎的话传给他。亚莫士立即应召而去。
伊莎猛然说:“亚莫士,应贺特很快就会回来了。”
亚莫士温顺的脸色一亮。
“是的,这的确是好。”
“一切都替他料理好了?事业兴隆?”
“我父亲的指示我都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尽力执行了。”
“伊比呢?”
亚莫士叹了一口气。
“我父亲对这男孩太过于纵容了。这对少年人不好。”
“你得让应贺特明白这一点。”
亚莫士显得疑虑。
伊莎坚决地说:“我会支持你。”
“有时候,”亚莫士说着叹了一口气:“看来好像一切都是难题。不过我父亲回来一切就都会没事了。到时候他可以自己作决定。他不在时要执行他的意愿很难——尤其是我并没有真正的权威,只不过是他的代表而已。”
伊莎缓缓说道:“你是个好儿子——忠诚、有感情。你是个好丈夫;你遵从了一个谚语所说的,一个男人应该爱他的妻子,给她一个家,填满她的肚子,给她衣裳穿给她昂贵的香膏打扮,同时在她有生之年让她心中快乐。但是还有进一步的告诫——是这样说的:防止她取得支配权。如果我是你,我的乖孙子,我会牢牢记住这个告诫……”
亚莫士看看她,一脸深红,转身离去。
第三章 尼罗河泛滥季第三个月第十四天
一
到处都是一片忙乱、喧噪。厨房已经烘出了数百条的面包,现在正烤着鸭子;韭菜、大蒜和各种香料的味道窜了出来。妇女吼着、下着命令,仆人跑来跑去。
到处都在喃喃低语:“主人——主人要回来了……”
雷妮生在帮忙编织罂粟花和莲花花环,感到兴奋、快乐之情在心头跳动着。她父亲就要回家来了!过去几个星期中,她不知不觉地悄悄溜回她过去生活的领域里。第一个不熟悉、陌生的感觉,由贺瑞的那句话所引发的异样感觉,她相信,已经不见了。她还是过去的那个雷妮生——亚莫士、莎蒂彼、索贝克和凯伊特也都还是老样子——如今,就如同过去一样,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迎接应贺特的归来。已经有人先传话回来,说他天晚之前会回到家里。有个仆人被安置在河堤上,一看到主人回来就通告,突然他的声音大声、清晰地传过来,叫喊着令人愉快的消息。
雷妮生丢下手中的花朵,跟其他人一起跑出去。他们全都匆匆赶往河堤边的船只停泊处。亚莫士和索贝克已经在那里,混在一群村民、渔夫和农田工人当中,大家都兴奋地叫喊着,指点着。
是的,一艘有着巨型四方帆的船正在北风的吹送下快速驶过来。紧接着这艘船后面,是挤满了男男女女的炊事船。稍后,雷妮生可以看出来她父亲坐在船上,手里拿着莲花,有一个人跟他坐在一起,她想是个歌者。
堤岸上的叫喊声增强一倍,应贺特朝群众挥挥手,水手们拖拉着升降索。“欢迎主人”的叫喊声、感谢天神让他平安归来的称颂声直入云霄。不一会儿,应贺特上了岸,跟他家人打招呼,礼貌地回应群众的欢呼。
“赞美索贝克神,涅斯神的儿子,他让您水上航行平安!”
“赞美皮大神,孟斐斯南方之神,他让您回到我们身边!”
“感谢照亮两个世界的太阳神雷!”
雷妮生挤身向前,陶醉在一片兴奋欢呼声中。
应贺特装模作样地直立起来,雷妮生突然想到:“可是他是个‘小’人。我以为他大多了。”
一种几近于沮丧的感觉在她心头涌起。
她父亲“缩水”了吗?或是她自己的记忆出了错?她记忆中的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专横跋扈,经常挑剔、训示左右的每个人,有时候令她心里暗自发笑,然而,不管怎么样,总是个“名士”。但是眼前这个矮小、圆胖的老人,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模样,给人的印象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她到底是有什么不对劲?她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不敬的想法?
应贺特完成了冠冕堂皇的致答辞,开始比较私人性的寒暄。他拥抱他的儿子。
“啊,我的好亚莫士,一脸笑容,我不在时你很勤劳,我确信……索贝克,我英俊的儿子,仍然专心寻欢,我知道。伊比——我最亲爱的伊比——让我仔细看看你——站开一点——对了。长大了些,比较更像个男子汉!多么高兴再拥抱你们!还有雷妮生——我亲爱的女儿——又回到家里来了。莎蒂彼、凯伊特,我一样亲爱的媳妇……还有喜妮——我忠实的喜妮——”
喜妮跪着,拥抱他的双膝,夸张地擦拭她高兴的泪水。
“见到你真好,喜妮——你很好——快乐吧?像往常一样忠实奉献——真叫人心里高兴……”
“还有我优秀的贺瑞,帐目记得好,下笔有神!一切都兴隆吧?我确信。”
然后,寒喧结束,四周的喃喃声消失,应贺特举起手示意大家静下来,清晰、大声地说:“我的儿女——朋友们。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如同你们大家所知道的,多少年来,我就某方面来说,一直是个孤独的男人。我的妻子——你们的母亲,亚莫士和索贝克——还有我的姨太太——你的母亲,伊比——都在好几年前到阴府去了。因此,莎蒂彼和凯伊特,我带回来一个新姨太太跟你们作伴。你们看,这就是我的姨太太,诺芙瑞,你们要看在我的面上爱她。她跟我一起从北方的孟斐斯来,我再离开时,她将跟你们一起在这里住下来。”
他边说着边把一个女人拉向前来。她站在他身旁,她的头往后仰,她的两眼眯起,年轻、高傲、美丽。
雷妮生惊讶地想:“可是她那么年轻——也许年纪还没我的大。”
诺芙瑞静静地站着。她的唇上挂着一丝笑意——嘲弄而不是讨好的笑。
她有着非常笔直浓黑的眉毛,铜亮的皮肤,她的睫毛是那么地长而密,几乎让人看不到她的眼睛。
一家人都吃了一惊,哑口无言地瞠目而视。应贺特以显得有点愤慨的声音说:“好了,孩子们,快欢迎诺芙瑞。难道你们不知道怎么招呼你们父亲带回来的姨太太吗?”
问候语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地发出。
应贺特,或许心中隐藏着些许不安。故作愉快地大声说:“这才像话!诺芙瑞,莎蒂彼、凯伊特和雷妮生会带你到妇女活动区去,行李呢?所有的行李都带上岸了吗?”
圆顶盖的行李箱正从船上搬运上来。应贺特对诺芙瑞说:
“你的珠宝和衣服都在这里。去把它们好好收起来。”
然后,在妇人们都一起离去后,他转身面对他的儿子。
“产业都怎么样?一切都很好吧?”
“低田都租给了尼克帝——”亚莫士说到这里,被他父亲打断。
“现在不要细说,我的好亚莫士。不急。今晚好好庆祝一下。明天你我才和贺瑞一起谈正事。来吧,伊比,我的孩子,我们一道走回去。你可长得真高——你的头都高过我的。”
索贝克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