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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马尾松和松树下的桂花树都压了雪,就连远处的白草也被雪盖住,不见了踪迹。夕阳的橘红色落在湿润的雪面上,零碎地反射出金色的光来。
箫中剑的这间屋子坐落在低山顶的小块平地上,站在门口极目望去便是连绵无尽的山峦侧峰。雪是从昨晚开始下的,一直到下午逐渐停歇。所以此刻这些山峦都覆盖了一层白色。
箫中剑以前只在进贡的画上见过这样成片的山雪之景,现在亲眼看了,眼前的景致便和画中留白出来的绒雪有了交相辉映的感觉。
朱闻见他看得出神,忍不住去问他在看什么。
他瞄了朱闻一眼,冷冷道:“你不会懂的。走吧,吃饭去。”
被他这么一说,朱闻倒是愣住了。
其实也不难猜出,箫中剑是在为刚才他说那兰香的事生气。
找来的马车虽无精雕细琢的花纹,但内部铺了绣垫,坐起来极为舒适。只是驾车人的技术堪忧,一路也是颇为颠簸,有好几次都因控制不了马的走势而行错了路。
他们住那间小砖房搭得相当简单,外面看是一间,里面看还是一间,连个客室都没有。厨房修一旁,也没跟主屋连在一起,相当之小。
“箫兄,我想问件事。”朱闻的口气听来像是憋了很久才终于问出来的。
“你说。”箫中剑此刻手忙脚乱,应得也很仓促。
“过年之后你就要在自家住了吧?”
“啊,是。”
“那你要睡哪里……啊不,我是说,我要睡哪里啊?你想把朱某甩在医馆吗?”
“说什么呢。”箫中剑皱起眉头,马又叫了一声,掉头就走。
“不是啊……箫兄,我是说……”
“那木板床不够大?”
“没,没,没什么。箫兄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箫中剑并不知道朱闻在问什么。他睡眠不好,一旦有什么变动就会睡不着,所以他在床的设置上是吩咐人尽量按宫中的样子制造的。而钟粹宫那张床的尺寸,睡三个大胖子都足够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朱闻之所以会发出这样的问题,源自于北国的风气。北国男人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若有朋友来访,大家睡一觉,行行房事,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朱闻想到箫中剑是南国人,应该不会惯于这种风俗才对,却没想到南国文人知己之间有抵足而谈同榻而眠的习惯,并不涉及肉体。
可见道路上的雪被扫到两旁之时,便已入了小镇,此时日已西沉。
因为瘟疫刚过,镇上较之往年略显冷清,即使是聚在自家门前谈天,也笼罩着一股阴郁的气氛。
不过这块邪云并没有吹到医馆上方。医馆里倒是一如既往的祥和。
箫中剑离宫逃到这个镇上之后便一直跟着镇上这位颇有名气的补剑缺大夫学习医术。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和太医来往也比较密切,可谓久病成医,故而学起来也比较快。
补剑缺大夫妻子因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女儿,叫挽月,今年也十四岁了。虽是养在深闺,箫中剑与她也没见过几次,但仅仅那几次就让他有了很深刻的印象。那是个很活泼的女孩。补剑缺没有儿子,见箫中剑悟性强,人有安静稳重,便非常喜欢他,三番四次想要把自己女儿托付给他。幸而挽月喜欢的并不是箫中剑这样的文士。
当日箫中剑将朱闻带去,挽月一见,好像对这种满身匪气的男人很感兴趣,一个劲儿给他夹菜。
朱闻倒也来者不拒,很开心地跟她谈天说地。
朱闻说他去过北地,那里有辽阔的草原,泥土坚硬。溪水是浅浅的一湾,横贯了他骑马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他说北地的风雪就像清明时纸钱的余烬,风一吹就飘得漫天都是。
他说北地的酒是用马奶酿制,酿酒的人会拿着一根巨大的木棒在大批囊中搅拌七天七夜,酿成之后喝起来味酸且辣,非常爽快。
他说了很多,说的时候神采飞扬,双眸之中不仅有快乐,还有怀念。
箫中剑对他的话感到新鲜的同时,也对他的表情感到疑惑。
他安静地吃饭,安静地听朱闻口若悬河地讲,有时候一筷子夹下去,又觉得自己夹上来的是父皇命人为他特制的豆芽鸡丝,吃到口里才发现是茼蒿。
补剑缺倒是对女儿表现出来的对那个病人的兴趣感到不满。但毕竟是年夜,虽然不太高兴,但也没开口说出来。
饭后挽月带着朱闻去后院看她做的花灯。那灯本是要等着元宵再用的,谁料那丫头整天没事干,早早地做好了便迫不及待地挂了出来。
朱闻被挽月扶出去的时候,箫中剑便在屋内跟补剑缺聊新近的药材和古早的方子。后来听外面放鞭炮的声音起了,才起身去后院叫朱闻。
补剑缺后院种了许多花,有一半是腊梅,这是原先就有的,另一半则是箫中剑来了才种上的,全由箫中剑一人在打理。
箫中剑在宫中的时候便和钟粹宫的掌园相熟,那院子里的花很大部分都是由他亲手护理。宫里奇花异草多,栽种方式繁复,所以民间这些简单的花草他摆弄起来相当的得心应手。补剑缺跟他提过,他本以为这种花花草草会打动自己的女儿,结果挽月对花草根本毫无兴趣,生气了更是踏花践草,跳到花圃里就是一阵乱踩。
而现在他过去的时候,挽月就正好在踩花。
箫中剑过去,也不知是该劝劝她安慰她,还是责骂她不该涂炭生灵。
倒是挽月见了箫中剑过来,似乎也不好意思踩了,只转过头朝靠在廊柱上的朱闻苍日“哼”了一声,径自走了。
廊上还挂了几盏挽月做的花灯。灯是用红油纸糊的,蜡烛透过纸张散出来的光也是柔和而鲜红的。光落在朱闻头上,他本因伤而略显苍白的脸便有了红润的色泽,与那一头鲜红的发色不分彼此了,唯有箫中剑亲手插上的那几只银叶在烁烁发亮。
后院石板路上的雪已经扫干净了,空中却又开始落起雪来。箫中剑将兜帽拉上来,走过去,眼看着几团雪絮落到了一盏灯里,花灯里的蜡烛挣扎了几下,“啪”一声就熄了。
那跃动的光也在朱闻脸上跳动过,最后他还是看着那张脸上的光色暗淡了几分。
他这么看朱闻的时候,会忘掉那是个带着北地的野性的江湖人,并不知道朱闻也在用自己的目光打量他。
“你……”箫中剑忘了自己来干什么了,忽然就收了口。
“啊,哦……那个……”朱闻回过神来,“哦,那个,挽月姑娘不知道怎么就生气跑了。”
箫中剑愣了一下,慢慢地消化了朱闻的话,过了半天才道:“嗯。怎么回事?”
“她说想跟我去见识下北地风光,我说怕被我妻子看到了误会,然后她就跑了。不明白啊不明白。”
平时看朱闻还挺精明,不料在这时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女孩子能像挽月这样说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少见了,他却完全不懂。
箫中剑忽然问道,“你已经有家室了?”
朱闻被这一问反倒有些拘谨,过了好一阵才苦笑道:“其实也算不上。开心的大年夜,还是别说这些了。”说着,他扶着廊柱俯身拍去栏杆上的雪,坐下之后又指指旁边的空位。
箫中剑本想叫人走了,现在又打消了主意,便依他意走过去坐下了。
“像是这种要家人聚在一起的节日,我以前根本就没过过,这种会有人给你添饭夹菜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次经历。刚才坐在那里感动得都快哭了。”
“你喜欢跟人一桌子吃饭?”
“是啊。这种经历没有过嘛。其实我也不是没有父母,跟你说的只是负气的玩笑话啦。我是被家人赶出来的,现在已经回不去了。不过回去也没什么不同,我们一家人从来就没同桌吃过饭。我本来有个钟爱的女子,那女子明明有了我的小孩还不接受我说要嫁给我弟弟,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
箫中剑听他有些难过,便握住他的手腕。这人刚才才说了不提家事,现在却又径自伤感起来了。
“箫兄真个是好人。”这话就说得有些哽咽了。
箫中剑叹了口气,道:“现在你也可以下地走动了,明日我便做点饭菜,我们一同在桌上吃吧。”
“箫兄……”朱闻抬起头,一双眼湿漉漉地望着箫中剑,“你会做菜?”
“只会一些简单的素食,可能不合你口味。”箫中剑没有听出朱闻口中讽刺般的惊讶,这也是他古怪的驽钝之处。
他本打定注意与周遭断绝往来,避免和任何人过深的接触,此刻却难以抑制想要去关切的心情。
朱闻顿了一下,算是无奈地把箫中剑的反应接受了。
“我以前做菜也只给家人和亲近的朋友尝尝。每个年节夜里,大家会聚到一起,在桌子边上设一条细水渠,把酒杯放在里面任其流动,拿了杯子的人就要吟一首诗。而所吟者,便是我做的菜。”
“箫兄过得可真雅。”
“南方以文治国,我只是相应下朝廷的政策而已。”
“文气太重,就不怕北国的蛮子策了马杀过来无抵抗之力?”
箫中剑一笑,道:“他们就算以武力占领南国,到最后也会被这里的文化奴役。”
朱闻瘪瘪嘴,“我们江湖人搞不懂这些。”箫中剑自然可以看出他不苟同也不愿多说的态度。
他们又东家长西家短地说了一会儿,箫中剑便提议出去看看烟花而后回去。
镇守特地从京城买了烟火来,希望借这炮竹之声驱散病疫之气。镇上的百姓对此很是欢喜,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