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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童子这人心机很重,对朝廷政策虽有看法,也不爱多说,和萧无人在一起,多是谈些风花雪月的事。
但这日人一来,就义愤填膺地说要上谏书求陛下收回成命。萧无人见他的反应,也吃了一惊。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误,吞佛童子本就是忠耿之人。
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我明白,但这件事我若没阻止过,心里实在过不去。”吞佛童子表情非常恳切,让萧无人一时有些感动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帮你的忙,不过我若掺和进来,只怕结果更糟。”
“太子殿下有此心吞佛已经感激备至了。”吞佛童子淡淡笑了笑,脸色忽然又凝重下来,“另外,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吞佛朝四周打望了一下,见没人在,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与萧无人,“你先看看。”
萧无人莫名其妙地接过小册子,迅速翻了翻,大约把内容看了一遍。
这书上讲的是一个东海龙宫神话故事,故事里说,龙王爷后宫佳丽三千,却没办法诞出龙子,但他已垂垂老矣,为了找到继承人,只好让抱了蛇蛋,孵出小蛇来,给它粘上鹿角、鹰爪、马鬃,假装成龙子,让东海由一条水蛇精来统治。
这故事写得生动有趣,惟妙惟肖,用的也是俚俗言语,诙谐可笑。粗略看了一遍之后,萧无人歪着脑袋对吞佛问道:“怎么了?”
吞佛看他的表情,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道:“太子……”
“哦!”萧无人这才恍然大悟,而后一笑,道,“写这个的人看来读书不多,但还挺好玩的。”
“太子殿下……重点不在好不好玩。这个小册子旨在影射当朝,但因内容有趣,私底下传阅相当广泛,也渐有扩大之势。且不说你身份受疑,要是传到皇上那里,难保不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至少要防范于未然吧。”
萧无人摇摇头,也不笑了,道了“多事之秋”,就不再说话了。
吞佛当时在御史台任职,台内分了两派,年轻一些的几个拥护太子殿下,剩下的则一般站在反对立场。吞佛童子一进来就自动被划分到前者那几人里,聚餐的酒水也没少吃。这件事一出,御史台是最先收到风声的,所以几个年轻人就想找泷王帮忙,赶紧把事情压下来。不巧的是,泷王忙着救灾,连王府都很少回。
而书册的传播速度是极快的,短短数日之内,就已翻印了几千册,像是有人在后操持一般。几个没什么权势的御史台小官根本就掩盖不了。
后来御史台的前辈也知道了,这次倒还口径一致地也想将事情压下来。原因则是与他们无关,若查下来,萧振岳一怒,他们都得遭殃。
可惜后来尽管倾动了许多关系,终也没能阻止事情的滋长。
秋末冬初的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吞佛童子因上书反对迎接佛祖舍利一事被降了职,虽仍然留在御史台,但已不属上朝之列,每天尽做些杂事。
朱闻苍日听说这事的时候,大大地嘲笑了吞佛一番,完全不顾别人被降职的悲伤心情。
从南湖的快雪亭望出去,湖面已经漂起了薄薄一层冰,红色的锦鲤在冰下游来游去,非常可爱。
当时吞佛又带了几坛酒过来,萧无人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和两人一块儿坐在亭中赏雪喝酒。
吃东西之前先喝酒,这是朱闻的从北方带来的习惯。一随性起来就会这么做。吞佛见了颇觉新奇,便学着他的模样拿碗盛满,打算一口气吞下去。
萧无人见状忙伸手阻止他道:“你别学他,他酒量很好,这种喝法只怕会烧喉咙。”
吞佛心中本就有些愤懑,加上方才被朱闻嘲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碗凑到了嘴边,刚喝了一半就呛得直咳嗽。
“跟你说了别随便学人家喝酒嘛。”朱闻有种咸鱼翻身的得意感觉,当初在也然亭被嘲笑的小人现在可算得志了。
萧无人看了他一眼,也忍不住微微地笑了。
吞佛抚平胸口,瞪了朱闻一眼,道:“朱家就没几个好人。”
“这又关朱家什么事啊?”口上虽这么说,但朱闻苍日大约也知道吞佛讲的是伏婴师,不过两人都不点明,也懒得去提他。
吞佛刚到京城的时候,因为和太子关系好,伏婴师对他相当殷勤。他没住在自己府里,一直赖在白水寺跟着他表弟,伏婴师求访的帖子已在府里堆成了小山。之后那小册子传得沸沸扬扬,萧振岳当时好像已经收到了消息,却一直没表态,伏婴师便作了太子式微的判断,见了吞佛连个招呼都懒得打了。
那人对朱闻的态度也与此无差,所以朱闻苍日难得有了与吞佛感同身受的时候。他在南国的境遇,可算每一步都与太子息息相关,但这种境遇又不是他真的在乎的。除非对方拿了南国的军机要图或者萧无人的手札给他,否则再浮夸的奉承也如耳旁风。
南湖边深秋时枯败的浮萍和莲花留下的褐色残叶沾了绒雪,又显出一种宁静的美来。萧无人见两人无意就方才的话题谈下去,便为自己斟了酒,说起初雪来。
这时候的朱闻在萧无人的影响下也算读了些书,并不是完全插不上话,吞佛童子倒有些惊讶。
“冬天摇扇子,你也不嫌冷。”这句话说朱闻,其实是有点嘲讽味道的。吞佛童子意在把他刚才嘲笑自己的份原数返还。
但可惜朱闻一点没有觉得不快。自打从萧无人那里收下这柄折扇之后,他再也没把扇子放下过,听吞佛提到,反倒觉得开心,忙得意地引了一句前人的诗:“揖让月在手,动摇风满怀*'1'。”
吞佛哼了一声,还道:“扇舞风也摇,折骨眉更屈。看你这得志小人还能摆弄几句。”
萧无人闻言就笑了,见其中一个盘子见了底,便起身道:“你们慢慢摆弄,我再去弄个菜来。”
朱闻忙跟着站起来,“谁要跟他闲扯,我跟你一块儿去。”
“才说了你就犯毛病,整天粘着殿下,也不知道有什么居心。”吞佛童子一直觉得朱闻和萧无人的关系总给人一种古古怪怪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
萧无人察觉了吞佛童子话底下的疑惑,回头对朱闻道:“不必了,我去去就回来。”说着,用自己完好的胳膊拿了伞就要走。
谁料今日朱闻却意外地坚持,非要跟他一块儿,他无奈,只得答应下来,留吞佛童子一个人讪讪地坐在那里喝酒。
两人去了许久也没见回来,吞佛童子正无聊,隐隐闻到一股暗香,寻香望去,才见树丛中有几点浅黄,原来是那边的腊梅开了。
京城腊梅开得最好的是白水寺。吞佛童子住在那里,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院子里的腊梅长得怎样了。
这些梅树并非白水寺一直以来就有的,反倒是七年前吞佛自己带来的陵州种。其实他也算是京城里的熟客,每隔几个月就会来一次。原因则是替家人来看一位长住在白水寺的表弟。他表弟叫剑雪,生下来没多久就被送到这儿来了。本来新抱了个小孩是举家庆祝的事,吞佛童子本人也因为多了个雪团似的小弟儿倍觉开心,但十天之后,家里来了个白头发白袍子的和尚,说这小孩命途多舛,最好是送到寺里面养着,打算到了十八岁再把他接出来。家里怜惜这可爱的小孩,想这天下最有名的就是白水寺了,便聚到一堆儿商量着把他送到了这里,由一个老和尚亲养,每年有重大节气才来看他一次。
吞佛童子最开始来得并不多,但年长之后,次数却不知不觉地频繁起来。反倒是剑雪自家的父母却不怎么来了。
如今剑雪已十三岁,却没回过几次家,当年吞佛之所以带梅树种来,也就是为了把家乡也带来给他看。
亭外的细雪慢慢堆积起来,花草植物上方都覆了一层晶莹剔透绒边。
参天的松树下有几株山茶花,已经开了三五朵,在雪地里显得尤为艳丽。弯到湖面的另几棵腊梅才刚生花骨朵。
一个人坐在那里想多了,吞佛不觉有些恍惚,看着细细簌簌落下的雪,忽然反应过来,那两人好像已经去了很久了。
他不想再沉浸在回忆里,便起身跟着雪地上那两人已经模糊的脚印寻去了。
一路走到御膳房偏院门口,他听里面传来低语声。
“你的手好凉啊……越来越凉了……怎么抱都暖和不起来的感觉……”
“别挡事,吞佛还在等。”
“不管他嘛,那人脾气太坏了。”
“你性格就好了?”
“比他好,肯定比他好,否则你就喜欢他不喜欢我了。”
“那不一定。”
吞佛完全被这对话惊呆了。不自觉地扶着虚掩的门往前跨了一步,想要看清里面的状况,谁知门一受力,“咿呀”一声就开了。
那时朱闻正拉着萧无人那只没吊绷带的手准备狠狠咬上一口。而现在,这张嘴只维持着半张的样子,咬不下去了。
萧无人也怔住了,扭头看向吞佛。三个人面面相觑。
愣在那里沉默许久,朱闻结结巴巴地开口,却没说出什么有内容的话来
“这个事……不是这样的……我……”
倒是萧无人镇定得最快,深吸了口气,慢慢地开口道:“如你所见,我无话可说。”
“就是默认了?”吞佛童子忐忑地问道。
萧无人点点头。
“没什么……如果我以后有这方面的需要,回来请教二位的……今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