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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直接被撞在了地上,比起身边抽凉气的声音,听得更清楚的,反而是箱子脱手落在地板时发出的物件的撞击声。这声音让她紧张起来,顾不得痛,爬起来就要检查,此时一个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她是哪个部门的?”
因为这话不是问她,郁宁头也没抬,继续开箱检查道具,正因为物品完好无损松了口气,耳边忽然听到主管声音:“郁宁!”
郁宁这才恍惚地直起身子,看见面色发白的主管和美工部的一把手,又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见之前撞到的人。 她有些迟钝地辨认了一会儿,主管正在对那个看起来依稀面熟的男人解释:“程先生,她这段时间生病,状态不太好……”
程静言居高临下的视线和他的语调一样威严而冷淡:“道具有损伤吗?”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刚检查过了,没有。”
“郁宁,赶快向程先生道歉,然后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还有人在等你的东西呢。”主管继续试图为她打圆场。
郁宁望着不假辞色的程静言,鞠了个躬:“对不起,程先生,下次不会了。”
主管看郁宁脸色实在太难看,犹豫了一下低声又和程静言说了几句话。程静言又看了她一眼,,语气缓和了一些:“你可以休假,不想做也可以辞职。既然回来工作,就要把责任内的事情做好。抱着道具魂不守舍,只能给你的同事和兄弟部门添乱。”
听完郁宁话也没接,抱着箱子又朝着门走,走了两步想起要先回办公室,猛得锁住,低着头快步经过还没走远的程静言一行时,她分明感觉到一道严厉的目光,像一刃锋利的刀,寒意能直接渗进骨头里。
这诸事不顺的一天总还是要过去,下班后郁宁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走到办公室门口被林永年叫住。她停下脚步,面录疲色地勉强一扬嘴角,可一点儿笑意也看不出:“怎么了?”
“我听说你今天在楼下撞到程静言了。”
“嗯,不小心撞了一下。”
“再休息一段时间吧,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对方眼中的关切很诚恳,可工作了一天后,郁宁已经连感激的力气也没有了:“能用的假都用掉了,差的几天韩组和人事部协调过了,允许我加班冲掉。而且……我也不能再闲下去了,再就是谢谢你们送来的花。”
郁宁的同事们都是直到贺臻出事郁宁住院才知道他们的关系,那段时间林永年跟着剧组在出外景,听到消息后 和同在外地的同事一起送了花和礼物,直到这两天才回来,回来事情一多,现在才有机会拦住她说一会儿话。
“你廋得太厉害了,要多保重,不管怎么样……不幸已经发生了,别让自己垮下去。”
郁宁脸上顿时流露出倔犟的神情,僵了片刻后低声说:“我会保重,谢谢。”
“你这是要回去?别搭地铁了,我送你一程。”
郁宁谢绝了他的好意,出了新诚大门,迎面就是一串喇叭声,魏萱摇下车窗叫住她:“小宁,来,上车来。”
她的出现让郁宁很意外,依言上车后门:“你怎么来了?”
魏萱看见她眼底又隐隐生出期冀的光芒,不忍地沉默了片刻,才笑着说:“哦,在附近逛街,逛完看差不多到你下班的点了,正好来接你,一起吃晚饭?”
郁宁摇头:“不用了,妈妈在家等我吃晚饭呢。”
“阿姨还在啊?”
“嗯,她不放心我,要陪我再住一段时间。我劝她也不走,其实我能有什么事情,倒是老家那边,我爸和弟弟没人照顾……”
魏萱发动了车子,汇入下班时分的车海里:“有你妈妈陪你一段时间,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不然我还真的不放心。”
郁宁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安抚地一笑:“别担心我。”
她沉默了一刻,才下定决心一般果断地开口:“小宁,其实今天我是来道别的,我要去法国交换一年,明天的飞机。”
郁宁猛得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你……你之前一直没说过。”
“嗯,伊凡走之后定下来的,本来就是很仓促的决定,那个时候看你和小贺一起那么开心,想晚点儿告诉你们,后来……出了那件事……我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拖啊拖啊,就拖到最后一天了。”她的眼睛湿了起来,打了把方向盘,把车子停在路边,看着呆滞了的郁宁说:“小宁,对不起,你这么艰难的时候,我却要离开你了……”
这是郁宁回过了神,看见魏萱眼角的泪,反而微微一笑:“说什么呢,就是你不早说,我好请假送你啊。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
她的笑脸让魏萱哭得更凶了,用力地抱住她:“你……你别来,不要你送我。我真的好后悔,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介绍你去三哥那里,你就不会认识贺臻了……现在伊凡回国了,小贺不在了,我也要走了,留下你一个人……我好后悔……”
哭泣声在密封的车厢里听来格外酸楚,等魏萱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郁宁说:“别说傻话了,这怎么是你的错?我甚至在想,我送他去上火车之前,他说不去了,我还和他说不要紧去吧,这么说来,我也该为他的下落不明担起责任……明明他不要走,我却推他走……”
魏萱愣愣地看着可以说得上神色平静的郁宁,颤抖地抓住她的手:“……小宁……不是这样的,你要这么说……”
郁宁说下去:“魏萱,我是觉得,他们一直找不到他,那他一定还活着,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只是暂时迷了路。也许还受着伤,要不然就是有别的我现在想不到的理由,才暂时没了消息。你别为我难过。”
她的目光平静而坦然,反而是魏萱听她这么说,哆嗦了起来,捏得她的手骨都在微微作响,魏萱飞快地一眨眼,两行泪又滚下来:“别说了……”
郁宁静了一瞬,点点头:“那我不说了。”
这一场哭让接下来的一程路气疯不可避免地压抑着,送到家门口后,郁宁问魏萱要不要到家里吃饭,魏萱哄着眼睛说“不了”,她也不坚持,再问了一次魏萱飞机的班次。魏萱不忍心拂她的意,告诉她之后又说:“那……明天让我们来接你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正好路上说话。”
“好。”
一切说定之后郁宁目送欲言又止的魏萱开车离开,这才回到家。一开门满屋子食物的香气,可她没有一点儿胃口,走到厨房看不到人,正要找,妈妈满面焦虑地送卧室出来,看见她后钉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抹去眉间的焦急:“回来了啊?我刚刚还去阳台望你,没望见。”
“魏萱明天要出远门,来找我,我们说了会儿话,就晚了。对不起,妈,没打个电话和你说一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如释重负的表情让郁宁心里一酸,“你那个同学是个好姑娘,我还说要请她来家里吃饭呢,她哪天回来?”
“她出国留学,一年后才回来呢。”
“这样啊……那以后再说吧,等她回来你请她回家做客嘛。好了,饿了吧,去洗个手,吃放了。”
郁宁依言去浴室洗手在顺便用冷水洗把脸,镜子里的脸很陌生,原来不知不觉,她自己也有了一张完全不同的脸。
出门前她无意地往地板瞄了一眼,这才发觉那两块坏了的地砖已经被补好了,人一时就呆在了原地,知道妈妈很久听不见动静进来看出了什么事,见她一直死死地盯着地砖,松了口气,说:“我怕你割到脚,之前都顾不上今天找人来修好了。出来吃饭吧,菜都热了好几次了,不能再热了。”
吃完饭后趁着妈妈在浴室她选给公司打电话请假,主观的语气很为难,郁宁也知道这段时间来多亏主观关照,替她挡了很多事情,按理来说自己是应该更加努力地工作,才能偿还掉这份人情和好意。可一句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嘴边,又顺势说了出来:“韩姐,这段时间我一再破坏公司的规矩,让你为难了……谢谢这段时间来公司的关照和栽培,我想辞职。”
电话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说:“我知道你现在情况特殊,但请不到假就辞职……郁宁,如果不是冲动,那你这是在威胁公司吗?”
很多解释的话在脑海中纷纷扰扰地闪过,可最后她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人已经死了,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但你还或者,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要因为一时的悲痛,让自己将来后悔。”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郁宁听得眉头一跳,到底还是什么都不辩解,等主管说完,还是那句:“对不起。”
也许是这看似麻木不仁的态度终于激起了对方的脾气,主观严肃地抛下:“你要走,新城从来也不强留人,你明天也不必来了,从后天开始,给你一周交接工作办离职手续”,就重重地挂上了电话。
那天晚上郁宁又因为那个在接下来几年里一再缠绕着她的梦而醒来,冷汗涔涔地惊坐而起,揉一揉眼睛,是干的。那阵急促的心跳声还没过去,谁在身边的妈妈也醒了:“阿宁,又做噩梦了?”
她手脚冰凉地躺回去,强作镇定地安抚:“没,抽筋了。”
妈妈听见,一边摸灯一边起来:“哪只脚?我看看。”
郁宁忙拦住她:“你睡吧,现在好了,不痛了。”
“我就看一看……”
“真的不痛,你睡。”她不想让妈妈看见此刻自己的连,硬是拉住了她,语气无意中粗暴了起来。
妈妈的动作登时停止了,谨慎地说:“哦,那好。我继续睡,你也睡。”
但其实过了很久两个人都没睡着,又顾虑着对方动也不敢动,郁宁睁大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听着妈妈那克制的呼吸声,一时间百感交集,轻声说:“妈,我都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