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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远方茶棚传出纷闹。
白彦海一怔,抬头望去,一辆破烂的柴车被一头发狂的驴子在通路上拖出一条烟尘,柴车上只有一个女童哇哇大哭,更后方有两名村姑和老人家在追赶着……
无暇细想,他运起轻功,迎上疯狂奔走的驴子,抓着缰绳,顺势翻上柴车。
席君逸一点也不在意,反正这对白彦海来说是小意思。
但是出乎预料之外的,一抹不祥从心头掠过。
唐门啊!上有八十岁老翁,下有牙牙学语的娃儿,全是一等一的使毒好手,太过轻敌,什么时候会被暗地里捅一刀都不知道……很久以前,十大恶人闲聊时的话语猛然闪过脑海。
倒抽一口气,身影瞬间消失在尸体旁,风驰电掣般的冲向白彦海,没空闲出声提醒。
柴车上,一手拉着缰绳试着安抚暴躁的驴子,一手刚抱起小女孩的白彦海也注意到席君逸的反常,因此立刻放弃操纵发狂的驴子,抱着小女孩就跳下柴车。
怀中的柔软躯髓仍在啜泣,但在白彦海稳稳的落地前,胸口却一阵刺痛,紫黑色瞬间覆盖了他的视线。
陡然发生的剧变令白彦海踉跄跪倒在地,潜意识却仍然坚持在落地的撞击中护好怀中的孩子。
'呜……'来不及反应,席君逸已经赶到。
以跟白彦海完全相反的残忍力道一爪将小女孩扯开——孩童小小的手掌心,握着一把泛着紫光的匕首,目睹利刀正滴着白彦海的血,席君逸眼红了,那是极度的愤怒造成的。
迅速点了白彦海胸口所有|穴道,确保不会散布,他左手抱起已经神智不清的白彦海,右手凶残的抓断女孩的咽喉。
飘忽的身影没有迟疑的迎向原本茶棚内该是普通人,现在却是唐门的伏兵的几个人。
交错而过,村姑和老翁同样被抓断咽喉和胸口,鲜血喷洒上青天,宛若血雨般迅速覆盖土地。
近似残忍屠杀的手段让残余的几人满脸惊惧,想逃却已经被冷酷的贯穿胸口……
'唐门……老子要灭了你。'慢慢抽回手,无情的低语,右手被黏稠血液沾惹上的感觉令他脸色更加阴沉——他就是讨厌双手沾上血腥的感觉,才钻研暗器的……
看了看白彦海胸口的剑伤周围已经脓胀泛紫,印堂更是隐约发黑,席君逸懊恼的顿了顿,迅速带着他消失在官道上。
逸儿,你到外头去,这个你不要看。记忆中温柔娴静的母亲,只有一次对他严肃的命令。
娘,让我帮忙,我会很听话的。他不肯让步,只因为受伤的人是他们最重要的人,她的丈夫、他的父亲。
那是……发生在十大恶人血洗村落的几个月前,才刚过完年。
如果不是印象太过鲜明,很可能跟着其他记忆在时间流逝中磨灭了……
一颗颗朴素无奇的石头,却在阵法一点一滴的完成中,开始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氛。
他听娘的话静静待在房间角落,看着娘将重伤的父亲放在阵眼,然后开始念着虔诚的古老语言……那是巫之一族只有在祭典时才会使用的文字,是传说中最接近天地的一种语言……
只见父亲伤口一直止不住的鲜血慢慢停了,呼吸也逐渐稳定,娘这才慢慢念完最后一个音节,然后开门让屋外的村人帮忙替父亲处理伤口。
接着,娘昏了过去。
那一次,娘整整昏迷了四天才醒,又花了一个月调养身子,祈巫之术对身体的负荷和伤害,是难以言喻的。
逸儿,答应娘,除非有人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否则,不要用祈巫之术,因为逆天而行,一定会有报应的……
除非真有一人,让你失去他就活不了、让你非救他不可……否则,不要逆天……
我们一族顺应天地自然法则,一旦忤逆命运,因果只能自己来承担……
若没有爱他爱到愿意替他承担一切轮回,就不要用祈巫之术……
席君逸面无表情的排着石阵,将一个个石头摆出阵法——这是巫之一族特有的天份,看过一次的阵法无论多复杂也记得起来。
他爱白彦海吗?
不知道,否定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承认自己在意白彦海,并不想失去这个愿意替他难过悲伤的人,而现在,他无法化解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蛊毒,也没有时间去找远在天边的罗煞了……
唯一可以靠的,只有他自己;唯一能用的,只剩下这个祈巫之术。
'娘……'
记忆中……娘死在'邪皇'殷罗手下,腹部的伤口,跟爹当年受的伤几乎一样——因果轮回,代价由施术者来承担。
是他比较死心眼吗?为什么就是放不下白彦海?
他都已经提醒过了,此行会有性命之虞……明明就是白彦海自己记不得他每每的叮咛,又爱管闲事才会落得如此田地,是自找罪受,自己找死……那为什么,他就是无法狠心不管呢?
半年多前,为了替海解淫药,他抱了海……但是那只不过是个将被遗忘的插曲,海根本什么也不记得,因为当初的他被药效和内伤弄得昏昏醒醒,事后又昏迷了好几天,会记得才怪!既然只不过是简单的肌肤之亲,彼此又都是男人,也没有什么吃不吃亏……他还有什么好负责的?
跟他跟了半年也该仁至义尽,更何况吃亏的还是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的他——为了替海逼毒,他花了四分之一的内力,全都血本无归的留在海体内了……
他不想死,一点也不想……可是……
'反正活着也没事做。'
海跟他不一样,海有理想、有需要他的人、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而他,只是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可笑的尘世……
将昏迷不醒又气若游丝的白彦海抱到阵眼,席君逸回想了一下,轻轻张口,呢喃出最古老的语言。温柔眷恋、低沉平稳的语调,随着转折逐渐近似歌声。古老的音调,那是失传的祈祷文。
不是向神佛祈祷,而是向大自然祈求……
风鸣水流逐渐形成一种规律的节奏,回应着最诚心诚意的祈祷。
当然,席君逸也不敢妄想这样就能救得了白彦海,要不然当年为何还要族人帮忙替他爹处理伤势。
口中音色没有停顿,他盘腿坐下,将脸色稍微好转的白彦海扶起身,让他同样盘腿背对自己坐着,双手抵上他背心。
真是上辈子欠他的,每次好不容易才调回来的内力没多久又要送他了……
有过前两次替白彦海调理内力的经验,席君逸很顺利的将自己的内力导入白彦海体内,开始替他逼毒。
时间慢慢流逝,一颗颗黑色的汗珠从白彦海身上滑落,席君逸的脸色也愈来愈惨白。
当白彦海恢复意识时,第一个感觉到的就是紊乱的内息。
心头一惊,紧接着感觉到一股让他安心的内力正在协助他逼毒,不用想也知道是不知第几次帮他一把的席君逸了。
这小子还有空分心!席君逸暗暗苦笑,他该不会真的这么信任自己,认为有他在就没问题了吧!
想归想,他还是用杀人般的视线瞪了白彦海的后脑勺一眼。
白彦海感觉到背后那股杀气,不敢再乱想,赶忙试着驱动还能运用的内力去配合席君逸。
就像一场拉距战似的,两道内力开始配合着夹杀逼退每个|穴道里的剧毒,席君逸顺便尽可能的替他修复受损的经脉。
等到席君逸开始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的时候,也大概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也是最不能出错的一关。
看来……祈巫之术比他以为的更耗力,除了数年前血战十大恶人那次以外,他很久没有感受到意识不清只凭感觉反应的状况了。
白彦海也很急,因为他感觉到席君逸传入体内的内力开始有些不稳了。
他不知道席君逸怎么了,但是在他的认知内,除非是受重伤,不然席君逸不该会有这种反应。
现在毒素被逼到胸前伤口,顺利的话可以一举逼出,有任何差池,在胸口爆发的剧毒瞬间就可以要了他小命,然后席君逸也会因为反震的内力导致经脉俱裂而亡……
若说白彦海现在是不安,席君逸就是焦急了。
只有他知道现在这个疗伤地点有多不可靠,若非当时白彦海的伤势不容许他寻找更安全的地点,打死他他都不会选择这种树林里的隐密处。
他的祈祷语可没断过,隐密不隐密根本没差,循着声音就可以找到他们了。无论是善意恶意,只要有哪个家伙轻轻拍他们其中一人一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掉他们。然而现在他已经骑虎难下,心头的不安却逐渐扩大——有种保护自己的本能冲动要他立刻舍弃白彦海离去……心绪回转,他持续输出内力,开始将祈祷语结束。
等到他停下似歌似咒的呢喃,他与白彦海均是一震。
刚才被他的声音掩盖住的细小音量开始传入两人耳中。
混帐!席君逸还是第一次懊恼自己的巫之力提醒太慢,虽然他明白方才所有的巫之力都被他拿去当祈巫之术了,当然没反应,能够有一些提醒已经是他这些年锻炼出来对危险的直觉所帮的忙了。
没有迟疑的,两人先后加快了逼毒的速度,耳边的声音愈来愈清晰。
'……裴师兄,别走了。'这个声音白彦海认出来了,却更加不安。
清脆的女音带着天真,显然是他那个天真胡闹的师妹吴曲恩,他可不想因为她的毛躁性急而死在这里啊……
'吴师妹,你先回去通知前辈们,我去看看,说不得是邪教在施什么邪咒呢!'年轻气盛的音调,赫然是裴骏。
天要亡他,为什么既然师父他们来了,却让两个小鬼找到他……好歹前辈们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在疗伤,不可有任何惊动,这两个小鬼他可不敢保证了。白彦海心绪一乱,差点失误岔了气,好在席君逸及时替他挽救回来。
'可是这样你就只有一个人了嘛!好歹人家……'吴曲恩张着小嘴,哑口无言的看着树丛后的两个人,'大师兄!'
她惊叫,想扑上前却被裴骏一手拉回。
白彦海才想松口气,夸奖嵩山派师弟还是比自家小师妹有见识,就被裴骏接下来的话害得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
'慢着,另一人是袭风!白师兄中毒了,这是什么邪异法门?'
什么邪异法门……是疗伤!
白彦海暗暗发誓如果可以活过今天,他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