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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你们俩老拿生死来消磨我的小命。”
赵长歌神情冷淡不为所动,上马绝尘而去。赵月无奈,只得尽发城中高手随后赶去增援。长歌骑着青花玉龙狂奔出城,驰过一片洼地,穿行半里疏林,开始往山上攀登。凤凰山因形似展翅欲飞的凤凰而得名,地形崎岖倾斜,起伏不平,再加上风雪交加,覆盖四野,任什么高凸低凹都不易辨清了。那一片无尽的林坡山势伸延着,奇峰恶岭狰狞着,北风一起,压头的密密黑松更是如海如涛,枝桠舞动,宛似千百魔影在晃摆,无数鬼爪在抓搅,这等情景,就像要吞噬了什么似的。
赵长歌上到半山,那青花玉龙虽是神驹,大雪山路中也迈不开步子了。他下马,解开缰绳马鞍,拍拍爱驹的脖子,轻声说了句,“你去吧!”
那马儿极通人性,知道主人有诀别之意,竟用嘴叼住长歌的衣袖不放,低低哀鸣。赵长歌叹道,“生死由命,你是个公的,怎么也学人家妇人之态。”说完撕下袖子,施展轻固续登山,身后的青花玉龙在风雪中为他凄然长嘶。
天色昏暗得极快,周围业已胶凝着诡异又绝望的迷蒙景色。赵长歌在大雪中跋涉了近半个时辰,目光流转,看出去远远近近都是灰压压的影子,山林峰头连着冰雪云雾,混沌如天地初开。忽然,一点亮光照亮前方,接着大队手持火把长枪的士卒现身,将他团团包围。长歌停住脚步,认出领头之人正是元玮王府中的大管事戚舻。戚舻一向甚为厌恶长歌,对他居高临下挥手说,“请吧!”
赵长歌跟随而行,丝毫不在意白刃加身,待到登上山顶时,肆虐了小半日的狂风大雪已止歇。纯白天地间,一人金冠闪耀,红衣似火,独自站在高处,极目遥望远方。听到脚步声,那人回头一笑道:“长歌,你来了!”
红衣人影动翩然,衣袂翻飞,自那美到苍凉的雪景中傲立如梅,赵长歌却知道这是一株在毒水黑潭中长大的妖树。他懒得于元玮废话,解下颈中一颗小金印抛过去说:“这是调令我属下兵马的信符,认符不认人!皇帝中了李后所下‘春蚕’,活不了多久。我大仇得报,赵家又全族归隐,二叔他也不愿再久涉红尘了,这江山你自行取了便是。”
元玮右手接过金印,左手指甲却在衣袖中几乎把掌心刺出一个窟窿来。为了他,竟然连唾手可得的江山都舍得抛弃,长歌,你待我可曾真心如此!他定睛望着对面那人,艳色依旧,却再不会对他露出温柔宠溺的神情。那天生的阴狠性子顿时发作,于是嫣然笑道:“西越皇帝人就在下面,你去救他吧!”
顺着元玮手指,可见后崖有一山谷,一人伏在地上,生死不知。赵长歌想也不想便施展轻功扑了下去。元玮站在山顶,静静看着他如电般迅疾的身形,露出冷笑。他的心他的情已给了旁人,再难回头,还是抓住一些自己可以抓住的东西吧!
重峰并未受伤,只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似要坠入无尽深渊,他自知命在旦夕,无可解救,便放纵了神智,静静待死。忽然,一股雪莲的清香气味将他唤醒,同时涌过来的还有他熟悉无比的温暖怀抱。长歌伸手扶起重峰,紧紧抱在怀中,脸上表情也不知道是惊是惧,只觉得无可抑制的颤栗从心底开始,一波波漫延到全身,连手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他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生死关头也镇静如恒,此刻却只想着若是天人永隔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就算立时追随他入地,也要抱憾终身的。
重峰得他内力相助,睁开眼睛勉力一笑。长歌见他右手握拳放在自己个儿的心上,微觉奇怪,便轻轻扳开他五指。掌心里握着一枚双鱼玉环,小小的两条鲤鱼首尾连接,相互追逐嬉戏,虽说雕刻刀法简单朴实,鱼儿却浑然天成,憨态可掬,一片喜气洋洋。赵长歌微微酸楚,这白玉环本是他闲暇时雕着玩的,不值什么。夜袭元晖大营粮仓那一夜,因怕重峰为元玮的事情与他生了罅隙,便偷偷塞给他以示其心不变。事后,连他自己都已忘怀了,却不想贵为西越之主的重峰一直郑重其事地将此物带在身上,临死时还不忘握住放在心口。
元玮最见不得这两人情意绵绵,轻轻拍了拍手,山谷周围,埋伏的弓箭手同时现身,密密麻麻,围成针扎不透水泼不进的一圈。一万强弓硬弩居高临下,直指雪地中毫无庇护的两人。万箭之下,便是神仙,也无法逃脱。赵长歌却似根本看不见,只一心一意为重峰渡气培元,待他脸上现出微微生气才住手,又解开外袍铺在地上,抱住他半身,与之相依相偎。这时,元玮的声音从山顶上飘下来,“长歌,你可知,此刻你们两人已必死无疑?”
“当然知道!山谷中杀气这么重,我怎会不知,从一开始便知道了。”赵长歌懒得抬头看他,只拿下巴不住蹭着重峰的面颊,小狗一般与他亲热嬉笑。
元玮紧咬下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分轻重,任性妄为之人真的就是那个步步为营、算无遗策的赵长歌?一时间七魂六魄都似不在,心也飘飘渺渺的去得远了。半饷后才挣扎着说:“你若肯一个人上来,我便发誓这一生一世都真心待你,绝不敢辜负。”
可这一回,赵长歌连话都懒得接了,低头亲吻重峰的嘴唇。重峰见他不顾生死而来,心中又喜又悲,先前还有心要他独自抽身,待发现长歌眼眸里全是自己身影再无一丝杂质,便明白对方这是决意要与他死在一块儿。得他如此倾心相待,此生再无任何遗憾,这劝解的话一个字也无法出口,只能张开了嘴,回应他无与伦比的温柔。
元玮良久也没有等到赵长歌的答复,终于沙哑着嗓子又说:“你上来好不好,以后我再不违逆你一星半点了,事事都听你的还不成吗?我~~我这一次是真心的~~”
赵长歌摇头,轻微却坚定。元玮的心在极短的瞬间内,发出了一阵悲恸般的抽搐,再也无法故作坚强镇定了,当着众人面哭喊出声:“你为何要这样做?当初,当初若你也这般实心待我,告诉我你的真情,我~我又何必~~何必如此啊!”
“那时,我也一样可以为你不计生死!”长歌叹息道,“如今缘分尽了,你放手吧!”
“放手?”元玮狂笑如泣,“容你们双宿双飞,快活一世,叫我独自一人在红尘里辗转煎熬?哈哈~哈哈!赵长歌,我得不到你,也绝不许旁人染指得逞!”说完举起左手,他身后,黑压压的箭头,立时便要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长歌见状收紧怀抱,双眼凝视重峰,对他轻笑道:“你看,小玮待咱们俩多好啊!知道我生生世世都不愿与你分开,便要用这箭雨将你我紧紧相连,钉在一起,从此天上地下,再无一人能分得开咱们了。”
第七十一章(完结)
赵长歌拖了又拖,始终赖在济宁不还朝,他与重峰在这里过得快活好似神仙,自然不愿去受那些皇家约束,更何况还有元璎那一腔情真叫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一开始,世人讥笑他矫情,都做了这乱臣贼子,还立什么牌坊啊!后来发觉不对劲了,新皇似乎比篡位者还要着急,竟然当众说什么夜梦金龙于东南角遨游盘旋,此乃天赐祥瑞,神人降旨,赵氏合当起兴的明证。朕不敢窃据,还是移居别宫的好。长歌惶恐,怕他要不顾百官阻挠强行禅让,连忙奏请辞官,更欲挂印潜逃。
雅寄生闻讯大喜,赶紧向自家皇帝进言,要他干脆拐了长歌私奔回越国。此人才高八斗,勇武善战,越国得一人更胜百万雄师,陛下日后有他辅佐,足可扫平四邻,一统宇内。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雅太傅虽对赵长歌一直颇有微词,但眼下为求良将贤臣,便是把皇帝送于他做礼物也是无妨。他越想越觉得此事于越国大大有利,十分的划算,最后直说得唾液横飞,方圆一里内人畜草木尽受屠戮。重峰一边拿折扇遮住头面,抵挡对方的唾液攻势,一边暗中对忠心耿耿的老太傅翻白眼,心想,我还打算禅位潜逃呢!
元璎一定要让,长歌坚辞不受,双方拉锯了月余,叫天下人的脑袋里都进了浆糊铅水。这可是九五至尊之位啊!两位若真的都不想要,不如送给我吧!当然,这话没人敢当着皇帝与镇国襄王的面说出口,只有赵月除外。他才这么一说,赵长歌立刻就把镇国襄王的王冕金印塞到他手里,拉了重峰准备出走。
天下也许真的没有人比元璎更了解赵长歌了。长歌人还没离开济宁,新皇中毒垂危,太医院束手无策的密报就送到了。长歌带上九叶灵芝树,快马连续疾驰三日,赶赴京城。待他人到中都,却发现京畿四门大开,元璎未着龙袍,手捧玉玺金策,率百官御林军于城门外献纳。他不等赵长歌开口,当即命高阳宣读禅让诏书。
皇帝诏曰:夫五德更始,三正迭兴,驭物资贤,登庸启圣,故大道之行,选贤与能,隆替无常期,禅代非一族,贯之百王,由来尚矣。镇国襄王,天诞睿哲,神纵灵武,德格玄祇,功均造物。止宗社之横流,反生民之涂炭。扶倾颓构之下,拯溺逝川之中。九区重缉,四维更纽。绝礼还纪,崩乐复张。文馆盈绅,戎亭息警。浃海宇以驰风,罄轮裳而禀朔。八表呈祥,五灵效祉。岂止鳞羽祯奇,云星瑞色而已哉!勋茂于百王,道昭乎万代,固以明配上天,光华日月者也。河狱表革命之符,图谶纪代终之运。乐推之心,幽显共积;歌颂之诚,华裔同著。昔水政既微,木德升绪,天之历数,实有所归,握镜璇枢,允集明哲。悠悠昊天,曰父母且。朕虽寡昧,暗于大道,稽览隆替,为日已久,敢忘列代遗则,人神至愿乎?今便敬禅于赵氏,即安姑孰,依先贤故事。
元璎献上玉玺金策,退后一步朗声道:“赵氏天眷圣明,宏开景运,宜正大宝,永系万邦。请长歌顺应天道,以百姓苍生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