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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尧无意中捉到送信的小蛇后,原是想来借机羞辱一下元玮,再向长歌揭露他的真面目。此刻反倒被他说得心动,当下点头,把铁笼递了过去。元玮接过,小蛇为他带来了最新的消息,这米粒大的暗语小字,唯有他与戚舻才能读懂其中含义。看完之后,又把蛇儿放走。再抬头时,脸上阴狠毒辣之色尽消,状如赤子捧心一般对住伯尧笑道:“你听我命令行事,日后,包你得偿所愿!”
第六十八章
“天道为公,不屑虑己,无喜无忧,物莫能伤!”元璎望着这幅平铺在八仙桌上的立轴,眼神凝重。入京前,他特意去了趟位于浙东的望峰书院,拜见被人尊称为天下士林之首的贺德平,得他一十六字相赠。博古先生书法藏灵动于风骨之内,寓冷峻于敦厚之中,自成一格。写这幅字时,元璎已将所求之事尽告,老先生心中感慨,于是铁钩银划间更平添了几分超然物外的烟霞之气。元璎身后站着两个身着太监服饰的男人,身形持重,精气内敛,一直静静等待着信王发号施令。他将立轴小心收起,轻声道:“出发吧!”
薄雨复地,水气弥漫,落在皇宫深院中的,与落在寻常人家门口的也没什么两样。如今圣体不豫,宫墙之内,但凡是活物,无一敢大声出气,只有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晃动,鬼魅魍魉一般。他们三人披了能掩住头面的大氅,靠一块可通行无阻的金牌,行过重重宫门,来到湖畔一丛花木前停下,不远处,皇帝寝殿俨然在侧,肃穆庄严里透出衰败死气。
秋雨秋凉,空气中带着丝丝寒意。元璎恍若不觉,默不作声的立在树下,倾听着远处每一点细微动静。黑暗寂静中,有缓慢轻微的脚步声一点一点走近,一名宫监从花径密林里悄然穿出,矮身下拜道:“殿下,请随小的来。”
元璎等人跟着他在曲里拐弯的暗巷小道中穿行,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颜德妃居住的庆余宫。德妃喜静,偌大的内殿里只零星燃了几支油烛,帘幕低垂,光线甚是昏暗。宫人们早已被特意遣开了,并无一人伺候在侧。元璎示意两名随从留在外头,自己孤身进殿。颜氏听到声响,回头见到褪下风帽的信王,不由微微身颤。
元璎向她施礼,“见过德妃娘娘。”
德妃勉力压住狂跳着的心腔子,开口道:“自家人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元璎昨日命人带了口信进宫给她,说有要事求见。颜氏出身士族门阀大家,知书达理,也颇有几分智慧眼力,心中隐隐猜到信王此举的意图。如今赵家大军围困京师,绍帝性命只在旦夕,旁的王公贵族一时半会倒也罢了,唯独自己那年幼无知的元珩却有性命之危,大大的不妙。赵家说到底还是南魏的臣子,绍帝纵然有万般不是,天下没有以臣弑君的道理。赵长歌若是顾忌世人史书口诛笔伐,最佳的解决方法莫过于一个拖字。拖到皇帝驾崩,再与朝廷来个城下之盟,扶持小皇帝登基,自己做个挟天子以令百官的权臣。一旦等他把持朝政,稳固根基后,再逼无权无势的幼帝禅让逊位,也不过只是效法前人故计罢了。一国之君被废,下场可想而知。每每思及,她这一颗慈母心掣乎痛到粉碎,于是顾不得矜持体面,提起裙裾拜倒在地,“求殿下念及手足情谊,救一救小九吧!”
元璎见她如此明白剔透,倒也省了许多废话解释,沉声说:“娘娘请起,元璎今夜正为此事而来。”
元瑾死得忒惨,海明珠怀抱遗腹子的凄楚模样更是叫人黯然神伤。他实在不愿见到天真无辜的元珩来日也遭大难,既然赵长歌不肯罢手,有些事情就只能由他来做了。于是信王说:“时局至此,九弟唯有离京避祸,才是上上之策。我王府中有一条秘道通向城外,娘娘可有心腹之人值得托付?”
“有!”颜氏咬住下唇回答。女人虽是弱者,为母则强。她早就在替年幼的儿子未雨绸缪,忠仆、死士、钱财、马匹、假身份、隐居地,一样不缺,事事妥帖。
“明晚就走!”元璎继续说道,“我自会安排人手沿途接应,送九弟平安过江。此后的命运,就只能靠他自己把握了。赵家并非滥杀凶残之辈,先躲个三、五年,只要他以后不生妄念,也许就得一生康泰安顺。”
德妃闻言掩面轻泣,盈盈再拜道:“多谢王爷援手,大恩大德,妾身母子来世必报!”
信王拉好风帽,意欲起身告辞。颜氏踌躇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王爷如此作为,实在是爱惜生灵的一片天地仁心,只是世人昏愚,怕多有不能体谅的,万望王爷保重!日后行事若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还请王爷直言,妾身必以死报之!”
元璎身形顿挫,心想,好个慧眼慧心的聪敏女子!居然能猜透我的心思。你若生为须眉,倒也足可与人一争长短。想到这里,他唇角慢慢流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浅笑,月光照在他冷漠的面上,如同沉积了千年万年的冰雪,那一缕浅笑,却是春日朝阳,灿烂明妍,渐渐消融化了寒霜。元璎足下再不停顿,人已到了殿外,惟余话音袅袅,“世人于我何干,但求一人明白就好!”
这一日,雅寄生穿戴整齐,站到了济宁城楼上,要效仿古之贤臣跳楼死谏。日日与他躲猫猫的越重峰只得现身,立誓赌咒,答应他最多再盘桓两月,期限到了一定归越。太傅这才悻悻下楼,末了加上一句,“秋高气爽,最宜远目!”敢情是在那上面看风景来着。
赵长歌本以为段子堇擅离职守仓促率军北上后,江南局势必定生变,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战报,而是一封投诚书。江南各地百姓受灾后不见朝廷一星半点援救,为求活命纷纷效仿举事,劫掠官仓。州官们弹压不住,眼看着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官员中有胆大热血之人,风闻赵军仁义,所到之处必舍粮救人,于是干脆投诚,自愿接受赵长歌号令,以求保境安民。
脑子里向来少根筋的段子堇居然有如此收服人心的手段本领,把赵月都唬得一愣一愣,大呼老天疼傻人,傻人有傻福。赵长歌微微摇头,难怪祖父自幼便谆谆教导他说兵书乃杀人经典、豺狼功课,学会了只可用于护国护民、抗暴止乱,心里要始终记得“仁者无敌”这四个字。这一回他终于是彻底信服了。
北面有周游杨飞坐镇,江南大半请降,西南左右观望,东部咽喉被掐,至此,朝廷根基崩裂,已完全居于劣势。赵家与绍帝之间的恩怨,还差最后一战。赵长歌打算率领五千轻骑,赴京亲自了断这场公案。他定下行期,命人准备,一转头就见元玮身型销铄的站在门外,披了一肩露水夜色,似已等候他多时。
长歌有些嗟叹,起身把他让进屋来,问道:“小玮找我有事?”
“我,”元玮低声问道,“我不跟你进京成吗?”
赵长歌微微一怔。他本就没打算让元玮随行赴京,因为此行是去取人家老子的性命,虽然老子一心要杀掉这个野心勃勃的儿子,但血缘是任何人都抹杀不了的事实,他并不想让元玮跟着活受罪。于是温言道:“小玮不想去就不用去了,你伤势未愈,本该多将养些日子才是。”
元玮点头,转身便要离开。他脸色苍白如纸,天庭中透出一股子青气死灰。瞧模样,这几日用药调理,身体不但没痊愈,反而好似还加重了几分。赵长歌皱眉,伸手去搭他脉门,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气血亏损得如此厉害!”
“无妨,歇歇就好。”元玮一颤,赶紧用力甩脱。那日他破禁施下血咒,此后每天便以心头热血秘密养蛊。只等七七四十九天蛊成,便要制敌于死地。此物歹毒,一旦施法,蛊主与被害之人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普天之下无可化解。故,除非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否则即便是苗疆养蛊高手也不敢轻易使用血咒。此事自然不能叫赵长歌查觉了。
长歌见他疏离,也无话可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沧海万顷唯系一江潮,他的心里从来就容不下两个人。抬头看了看窗外,月华流转北斗惨淡,已是夜深了。便柔声对元玮说:“明日,我叫人送些血参给你。”
元玮听他虽然说得温情脉脉,但言语间只有旧友之谊并无半分爱怜之心,肚里只是冷笑,“如此多谢了!”
赵长歌还想再说,忽见赵月慌慌张张地奔进来叫道:“小峰病了!”
重峰白天本帮着赵月一道在训练降卒,中午时分突然心头狂跳,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怕赵月担忧,就咬紧牙关,故作无事的支撑到最后。晚饭后,一个人独自留在屋内看书,耳朵又开始嗡嗡乱响。重峰以为是这几日劳累过头,真气出了岔子,连忙坐到床榻上盘膝运气。他不动内力还罢,一动便立时觉得仿佛有人在他胸腔里放了一面牛皮大鼓,一声声,敲得那样响而浊重,隐约透出不祥,口鼻处却似多了一块棉花,堵塞住呼吸,拼尽全身力气也吸不进一口空气来。
恰好赵月来找他说话,见他蜷缩在床上颤抖不止,赶紧上前搭脉诊断。发觉体内真气混乱,似有走火入魔之相,吓得飞奔来向赵长歌求救。长歌顿时失色,拉起赵月,施展轻功如箭般飞驰而去,却没有发现元玮在他两人身后露出深刻入骨的恨意。
重峰感到血液发了疯一般在血管里左突右撞,忽而又一层层地上涌,涌上头顶,像快要冲开天灵盖喷射出去似的。全身上下又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四肢百骸酸痛难忍,眼前五彩光芒闪烁交叠,晃得他头晕,呼吸也越来越艰难,整个人煎熬得都要炸开了。他突然觉得很害怕,拼命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就在这时,一双手接住了他,滚烫而温柔。重峰拼命睁大眼睛,清晰地看见赵长歌失去了惯常的镇定从容,一张脸被慌乱吃惊所占满。
长歌将重峰抱在怀中,一缕纯阳内力从左手送入,牵动他内息,沿足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