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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声和影子都是他们自己的。莱拉和威尔手牵着手走在前面,去往他们不得不分手的地方,两位女士隔着一段距离走在后面,像姐妹一样交谈着。
“莱拉想到我的牛津去稍微看看,”玛丽说,“她脑子里有些想法,她随后就径直回来。”
“你有什么计划,玛丽?”
“我——当然是跟威尔一起走。今晚我们将去我的公寓——我的房子——然后明天找他母亲在哪儿,看我们能做些什么来帮助她康复一些。我的世界里有那么多规章制度,塞拉芬娜,你必须让那些权威人士满意,回答上一千个问题才行;我将帮他处理法律方面、社会服务、住房和所有这类问题,让他集中精力照顾他母亲。他是一个坚强的孩子……我会帮助他的。另外,我也需要他。我已经没工作了,银行里也没多少钱。如果警察在追捕我,我不会感到意外的……他将是我在我的世界里惟一能够谈论这一切的人。”
他们穿过寂静的街道继续往前走,经过一个正方形的塔——塔的门厅那头黑乎乎的,和一个桌子摆在人行道上的小咖啡馆,来到一条中间长着一排棕榈树的宽阔的林荫大道上。
“我当初就是从这儿过来的。”玛丽说。
威尔当时在牛津寂静的郊区大道上第一次看到的窗户就开在这儿,在牛津那边,有警察看守着——或者说是在玛丽设计哄骗他们让她穿过时被警察看守过。她看到威尔走到那个地方,双手灵巧地在空气中移动,窗户消失了。
“他们下次再来看时会大吃一惊的。”她说。
莱拉想进入玛丽的牛津,让威尔看一样东西,然后再同塞拉芬娜回来,显然他们必须非常小心地寻找一个地方切过去,所以女士们跟在后面,穿过喜鹊城内月光照耀的街道。在他们的右边,一片开阔漂亮的公用场地通向一幢大房子,房子那儿有一个古典的柱廊,在月光下明亮得仿佛冰糖一般。
“当你告诉我我的精灵是什么形状时,”玛丽说,“你说过如果我们有时间的话,你可以教我怎样看见他……我希望我们有时间。”
“唔,我们是有时间,”塞拉芬娜说,“我们不是一直在说话吗?我教了你一些巫师民谣,按照我的世界里的老方法,它是被禁止的,但是你要回到你的世界了,老方法已经改变了。我也从你那儿学到很多东西。你听我说:当你在电脑上与阴影说话时,你必须保持一种特别的心态,对吗?”
“对,正如莱拉用真理仪一样,你的意思是要我试着用这种心态来看我的精灵吗?”
“不只是这样,你同时也得像平常一样看,现在试一试。”
在玛丽的世界里,有一种画乍一看像随意的色点,但是当你用某个方式看时,它就好像进入了三维空间:纸张上会是一棵树,或者一张脸,或者某个以前根本不存在但此刻却真实可见的东西。
现在塞拉芬娜教授玛丽的与这个相似,她必须坚持她看事物的正常方式,而同时又要进入她能看见阴影的那个类似昏睡状态下的梦境。她现在必须把两种方式结合在一起,保持每一天的正常状况,同时要处于一种睡眠状态,正如要想在点子中看到那三维画,你就得同时朝两个方向看一样。
正如看点子画一样,她突然看到了它。
“啊!”她叫道,伸手抓住塞拉芬娜的胳臂来稳住自己:在公用场地周围的铁围栏上蹲着一只鸟:黑油油的,有一双红腿和一张弯曲的黄嘴,那是一只阿尔卑斯山红嘴山鸦,正如塞拉芬娜描述的那样。它——他——只有一二英尺远,头微微竖起望着她,仿佛觉得好笑。
但是她是那么吃惊,以至于注意力分散了,他消失了。
“你已经成功了一次,下次会容易些。”塞拉芬娜说,“当你回到你的世界时,你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学会看见别人的精灵。不过,他们看不见你的或威尔的精灵,除非你像我教你一样教会他们。”
“是的……噢,这太奇妙了。是的!”
玛丽想:莱拉可以同她的精灵交谈,不是吗?那她能不能既看见又听见这只鸟呢?她继续往前走,因为心怀期待而容光焕发。
威尔正在她们前面切一个口子,他和莱拉等着她俩以便重新将窗户关上。
“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吗?”威尔说。
玛丽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现在所在的是她的世界里的一条安静的林荫道,两边还有带灌木花园的维多利亚式大房屋。
“在北牛津的某个地方,”玛丽说,“事实上离我的公寓不远,不过我不知道这具体是哪条路。”
“我想去植物园。”莱拉说。
“好吧,我想那大约要走15分钟,这边……”
玛丽又尝试了一下那种双重视觉,她发现这次容易一些,那只红嘴山鸦与她一起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他停在低垂在人行道上的一根树枝上。她伸出手来看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毫不犹豫地跨上她的手,她感觉到微微的重量,那爪子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指,她把他轻轻地移到肩上,他稳稳地安顿下来,仿佛自她有生以来他就一直待在那儿似的。
唔,他是的,她想到,继续往前走。
High大街(牛津城早学院最多的一条街)上没有多少车辆,当他们转下玛格达伦学院对面的阶梯朝植物园的大门走去时,一路上只有他们几个。植物园有一个华丽的进口,里面有石凳,玛丽和塞拉芬娜在那儿坐下来,威尔和莱拉则翻过铁围栏爬进了园,他们的精灵从栏杆中间溜过去,赶在他们前面进了园子。
“走这边,”莱拉扯了扯威尔的手说。
她领着他经过一个池塘,池塘内有一个喷泉罩在一棵叶冠宽大的树下;然后穿过苗床向左一拐走向一棵树干繁多的巨松。有一段高大的石墙,墙内有一个入口。在园子更深处,树木要长的小一些,种植得也不那么正式,莱拉带着他几乎走到了园子的尽头,翻过一座小桥,来到一棵枝叶低矮、向四周铺开的树下的一个木凳旁。
“是的!”她说,“我抱着那么大的希望,就是这儿,还是老样子……威尔,过去每当我想独处时,我常常来到我的牛津里的这个地方,坐在这同一个长凳上,只有我和潘。我想的是如果你——也许只要每年一次——如果我们能够在同一时刻来到这儿,只要待一个小时左右,那么我们可以想像我们又靠得很近——因为我们会很近,如果你坐在这儿,而我就坐在我的世界里的这个地方——”
“对,”他说,“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回来,无论我在世界的哪个地方,我都会回到这儿——”
“在施洗约翰节(6 月24日,英国四结账日之一)这天,”她说,“正午时分。只要我活着,只要我活着……”
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看她的神情,但是他任自己的热泪奔流而下,只是把她紧紧抱住。
“如果我们——以后——”她颤抖地悄声说——“如果我们遇见某个我们喜欢的人,如果我们与他们结婚,那么我们必须对他们好,不要总是作比较并且幻想该结合的不是别人而是我们俩……但是得坚持每年到这儿来一次,只是一个小时,只是彼此在一起……”
他们紧紧地抱住对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旁边河上的一只水鸟被惊动了,叫唤起来,偶尔有车辆驶过玛格达伦大桥。
终于,他们抽开身子。
“就这样吧。”莱拉柔声说。
此刻,她整个人都软若无物,那是他后来最喜欢的记忆之一——她优雅中的那份紧张因为朦胧而柔嫩,她的眼睛和手,尤其是她的嘴唇柔软无比,他一次又一次地吻着她,每一个吻都更接近最后那一吻。
他们怀着因为爱情带来的那份温柔而沉重的情绪,走回到大门口,玛丽和塞拉芬娜在等着。
“莱拉——”威尔说,她说:“威尔。”
他切了一个进入喜鹊城的窗户,那头处在大房子周围的公用场地深处,离森林边缘不远。他们最后一次跨过来,俯看着这座寂静的城市,铺着瓦的屋顶在月光下熠熠发光,塔在它们上方,那艘灯火通明的船在平静的海面上等待着。
威尔转向塞拉芬娜,尽可能平稳地说:“谢谢你,塞拉芬娜·佩卡拉,谢谢你在观景楼救了我们,谢谢你所做的其他一切。请在莱拉的有生之年好好待她,我对她的爱是无人能比拟的。”
作为回答,女巫吻了吻他的双颊。莱拉一直在同玛丽说悄悄话,然后她们俩也拥抱了一下。首先是玛丽,然后是威尔跨过那最后一个窗口,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回到植物园那些树木的阴影下。
从现在开始要开心起来,威尔这样想着,但是这就像要把一只想抓挠他的脸并且撕开他的喉咙的斗狼囚制在他怀里一样艰难,然而,他这样做了,他想没有人能够看出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他知道莱拉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她笑容中的那份紧张和疲惫说明了一切。
然而她笑了。
最后一个吻,急切和笨拙,以至于他们的颧骨碰到了一起,她眼里的一颗泪珠滴落到他的脸上,他们的两个精灵也吻别着,潘特莱蒙越过台阶爬进莱拉的怀里,然后威尔开始关闭窗户。接着窗户就合上了,通道关闭了,莱拉不见了。
“现在——”他说,努力装出面对现实的口吻,但是身子还是不得不背着玛丽——“我必须弄断这把刀子。”
他用熟悉的方式在空中搜寻直到找到一个裂缝,努力去回忆以前发生的事情。当初他在洞里正准备切一条出路时,库尔特太太突然不知为什么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刀子就断裂了,那时他觉得是它终于碰到了它切不了的东西,那就是他对母亲的爱。
于是他现在也作着这样的尝试,在脑海中回想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她在库珀太太的小门厅里诚惶诚恐、心不在焉的样子。
但是这没有用,刀子轻易地切穿空气,打开一个正风雨大作的世界: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