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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遂凝一时不知父亲这话意有何指,只能点头听训。
刘鄩的确有指点儿子的意思,细细分析道:“山东在春秋时为齐、鲁之地。大抵泰山、沂山以北属齐,西南属鲁。召陵之盟上,管仲对楚使说:‘赐我先君履,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这便指出了齐国四境,也暗示出了齐国的地利。齐桓公时,周室衰微,诸侯兼并,戎夷蛮狄侵入中原。齐桓公任用管仲实行改革。齐国兵强卒练,国威大振。齐桓公遂以实力为后盾,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多次会盟诸侯,北服戎狄,南威荆楚,尊奉周室,称霸渚侯。齐桓公的霸业开‘春秋五霸’之先,也奠定了齐国作为一个大国的基础。
到了战国时期,诸侯之间的战争更趋激烈。田氏篡齐后,也积极谋求向外发展。周显王十二年,齐威王以邹忌为相,改革政治,加强武备,齐渐成东方强国。差不多与此同时,西方的秦国在商鞅的主持下进行深刻的变革,渐成西方强国。
战国初年,魏为中原霸主。齐秦两强崛起,对魏国的霸业构成挑战。齐国迫使原来向魏国朝贡的泗上小诸侯向齐朝贡;秦则争魏河西之地。魏国在齐秦两强东西夹击的不利形势下,自安邑迁都大梁,将目光转向东方,又与齐发生矛盾。魏因攻赵、攻韩而两度与齐发生战争。齐军在田忌、孙膑率领之下,先后于周显王十五年的桂陵之战和周显王二十七年的马陵之战中大败魏军。西方的秦国也连年对魏展开进攻,魏军连连败绩。魏之霸业从此衰落。
魏国衰落后,齐、秦两强东西对峙。齐国滨诲,有鱼盐之利,故其经济实力雄厚;其山川形势足可为其军事上的凭恃。苏秦策划合纵时对齐王说:‘齐,南有泰山,东有琅琊,西有清河(漳水),北有渤海,所谓四塞之国也。’道出了齐作为一个强国的地利之基。
这时期,中原局势更加复杂,各国之间展开了合纵连横的斗争。地处中原的韩、赵、魏夹在齐、秦两强之间,有地缘上的弱点,只好采取合纵的策略,北连燕、南联楚,而后,或东联齐而西抗秦,或西联秦而东抗齐。
秦在兼并义渠、巴蜀之后,东进意图已非常明显。但齐的地利和实力却使秦的东进不能不有所顾忌。秦先是为攻楚而设法拆散齐、楚联盟;又为攻韩、魏而拆散齐与韩、魏的合纵;后又为图赵而试图加强齐的联盟,派人赴齐尊立齐湣王为东帝,自立为西帝,显示出对齐国实力的顾忌。
但是,当齐因灭宋而成为众矢之的时,秦又根据形势的变化,出面组织合纵以攻齐。周赧王三十一年,乐毅率燕、赵、秦、韩、魏五国之师攻齐,半年之内,下齐七十余城。齐国只剩即墨和莒两地。后虽有田单破燕复国,齐国却从此元气大伤,在战国末年仅能靠恭谨奉秦以图幸存。
齐的衰落使秦兼并六园的进程为之加快。当齐、秦两强东西对峙的时代,六国合纵抗秦,强大的齐国实为其他五国坚强的后盾,所以秦攻楚、攻韩魏、攻赵时,每次都以拆散齐与这些国家的联盟关系来创造条件。但齐在它强大的时候,缺乏明确、长远的战略目标,且齐不与秦接壤,对秦的威胁缺乏深刻的认识,所以齐在复杂的外交斗争中一再让秦国得逞。前人在总结这段历史时,曾有评价:‘韩、魏、楚、赵恐秦兼天下而臣其君,故专心一志以逆秦,三国与秦壤界而患急,齐不与秦壤界而患缓。是以天下之势不得不事齐。秦得齐,则权重于中国;赵、魏、楚得齐,则足以敌秦故秦、楚、赵、魏得齐者重,失齐者轻。齐有此势,不能以重于天下者,何也?其用之者过也’。”
刘遂凝大惑不解,迟疑道:“今日之‘强秦’,怕还不是关中,而是汴梁吧?大人这番春秋战国之论,难道是说我平卢镇该为中原后院,为对抗关中而甘做牛马?请恕儿不敢苟同。”
刘鄩嘴角悄然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语气却破清冷,问道:“那你又是作何感想?”
刘遂凝道:“即便从大人方才那番话说起,换个角度来看却是何意呢?山东的地理形势虽然提供了齐作为一个大国的基础,但反过来也构成了齐发展的限度。作为当时的东、西两强,秦据关中四塞之地,能进能退,可攻可守,每一次军事胜利之后,都能夺地或威胁诸侯割地,故能愈胜愈强;齐却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山东地形的主体是鲁中南低山丘陵,周围都是平原,缺乏天然的屏障来巩固其略地,自身也缺乏纵深,几处险要一被突破,全境即可能被击穿;而且齐地近中原,与其他诸侯国的利害关系过于胶着,任何鲸吞蚕食的意图都容易遭到其他诸侯国的反对,故齐强盛之时,虽有战胜之名,却未能略地拓境,后来灭一宋国,还遭到诸侯联军的围攻,差点亡国。”
刘鄩淡淡地问:“那你以为,我等今日之平卢镇,与何时相似?”
刘遂凝目光一亮,毅然道:“却是楚汉战争时期的齐地。”
刘鄩眯起双眼:“何以见得?”
“儿试为大人论之!”刘遂凝稍微顿了顿,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开口道:“秦兼并六国统一天下,却以统治暴虐而很快败亡。项羽以西楚霸王的名义主持分封。他将战国时的齐和秦这东、西两强都予以分割,分齐地为三齐:田市为胶东王,都即墨;田都为齐王,都临淄;田安为济北王,都博阳。分关中为三秦,封给秦降将章邯、司马欣、董翳;徙刘邦为汉王,王汉中;项羽自都彭城。众所周知,此番项羽分封堵侯,留下了许多矛盾。于是分封刚定,齐地即首先发难。”
他面上少了之前在父亲面前下意识地恭谨,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飞扬:“最先在山东起兵反秦的齐王田儋之弟田荣,因未得封地,起兵反楚。汉高帝元年五月,田荣发兵击走齐王田都,又追杀胶东王田市于即墨,自立为齐王,占有三齐之地;他还指使彭越袭扰楚地,帮助陈馀逼走常山王张耳。
田荣在齐地反楚,打破了项羽的分封秩序,且齐地邻近楚都彭城,对项羽的统治构成很大威胁。项羽遂率军北击田荣。项羽北征齐地,给了刘邦以东出的机会。这年八月,刘邦出陈仓,还定三秦。次年春,项羽在阳城大破齐军,田荣败死。但楚军烧杀掳掠,引起齐民群起反抗。田荣之弟田横乘机收集散兵数万人,立田荣之子田广为王,占据城阳一带,继续与楚军相抗。
项羽陷入齐人长期抗战不能自拔之际,刘邦又乘机自关中杀出,扩张势力。这年四月,刘邦率诸侯联军五十六万袭据彭城。项羽获悉彭城失陷,亲率三万精锐骑兵疾驰南下。联军措不及防,大败。但此时项羽主力尚被牵制在齐地,未能将这次胜利扩大。刘邦突出重围后,沿途收集散卒。双方战事转入相持阶段,两军在荥阳、成皋一带对峙。经彭城一战,项羽亦谋自齐地脱身。田横进攻项羽所立齐王田假,田假败而走楚。项羽杀田假而与田横达成停战。
彭城之战后,彭越退兵河上,活动于定陶、阳城一带为游兵,袭扰楚军后方,截楚军辎重。彭越的游击使项羽面临两线作战,来回奔走,减轻了汉军在荥阳、成皋一带的压力,使相持之局得以维持,亦使汉军得以腾出手来,谋求从南北两面形成对项羽的战略包围。汉王刘邦二年五月,韩信率军北上,灭魏、平代、破赵、降燕;南方的九江王英布则在随何的劝诱下,背楚归汉。
这时,谋士郦食其对刘邦说:‘方今燕、赵已定,惟齐未下。诸田宗强,负海、岱,阻河、济,南近于楚,人多变诈;足下虽遣数万师,未可以岁月破也。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东藩。’刘邦遂遣郦食其往齐地游说。齐王田广听信郦食其之言,遣使与汉连和,放松守备。韩信本已兵临齐境,闻郦食其已说齐归汉,打算停止进兵。辩士蒯彻对韩信说,将军身经百战才下赵地五十城,郦食其只是摇摇舌头便下齐七十余城,为将数年,功劳不及一儒生。韩信遂引兵渡河,袭破齐历下之军,进至临淄;齐向楚求援,项羽派龙且率军援齐。韩信在潍水击破齐楚联军,乘胜追击残敌,虏齐王田广,尽定齐地。
韩信定齐后,派人对刘邦说:‘齐伪诈多变,反覆之国也;南边楚,请为假王以镇之。’在张良、陈平的建议下,刘邦遂立韩信为齐王。
此时的韩信已居举足轻重的地位。当时形势,东有齐,西有汉,楚居中间,三方大致势均力敌,所以韩信的去就完全可以左右天下局势。项羽派人游说韩信与楚连和,三分天下,韩信以刘邦对自己信重而婉辞之;辩士蒯彻也对韩信说:‘当今两主之命,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为楚则楚胜。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赵、燕,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后,因民之欲,四向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响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于齐。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于齐矣,愿足下熟虑之。’这一次,韩信不能说没有一点动心,但终以刘邦对自己的信重和‘自以为功多,汉终不夺我齐’而拒绝接受蒯彻之计……”
刘鄩听到此处,打断道:“你这是将右相当作汉高祖,将朱温当作楚霸王,而将我主王郎当作韩信?或许眼下局势可以作此假设,但你想过没有,韩信后来是死于谁手!”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历史上楚汉相约以鸿沟为界后,项羽引兵东归,刘邦则从张良、陈平之计,引兵东击楚。韩信、彭越等都引军合击项羽,围项羽于垓下。项羽兵败自杀。但在天下一统之后,韩信成了刘邦的眼中刺肉中钉,最后被吕雉设计所杀,下场不可谓不惨。
回头看看,楚汉相争之际,山东的局势汉楚汉战争的进程和结局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由于山东靠近楚都城彭城,那里的任何变故都可能影响西楚,所以项羽不得不一次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