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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曜心中暗笑:“自然是妙策,我既然敢引入股份制,难道就不敢引入股票的概念?哼哼,不怕你们不入我毂中来。”
当下便道:“这法子其实并不复杂……此番东升新城头期工程预计开支为三百万贯,某曾说过,一股为三千贯钱,是也不是?”
众人自然称是。
李曜点点头,继续道:“其实如此一来,限制得太死,剩余盘口便不好分配。因此不如这般:节帅府开放出来的一百二十万贯盘口,按照这个基本框架分为四百股,但是每一股的价格并不限死,各家自行报价,说出自己每股出资多少,要多少股,如无竞争者,便算购入股份成功,若有竞争者,则竞争者出价须得高过此前的出价……每次加价,每股提高至少五十贯。”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不片刻之后,与会众人大多面如土sè,望向李曜时,眼中神sè复杂之极。
杨潞忽然咯咯一笑,曼声道:“蒲帅好算计,不过,奴家仍觉此事可行,奴家出五十万贯,要一百五十股。”
众家皆是蹙眉,杨潞这般一来,就是同样出五十万贯,却比之前少拿了十六七股。自家若是与她相争,岂非要亏更多?
谁料还真有人愿意亏,只是此番出价之人谁也未曾料到,竟然是此前与节帅同时下楼的年轻郎君,他忽然开口道:“某以太原王氏名义,出资五十二万贯,也要这一百五十股。”
众皆愕然,便是王抟,也有些错愕,继而微微蹙眉,看了王笉一眼,目中似有不满。但王笉目不斜视,反而端起茶水,小饮一口,一副淡然自若地模样。
李曜看了她一眼,并不做声。这时靳蓿道:“蒲州靳家,三十二万贯,一百股。”
……
傍晚时分,河中节度使府。
李袭吉满面红光地对李曜道:“明公,此番真是自古未有之盛事!原本筹资一百二十万贯,谁料最终竟然拿到二百三十万贯,几乎翻了一倍!”他忍不住仰天打了个哈哈,笑得止不住,道:“更了不起的是,明公竟然能让他们多出了近一倍的钱之后,仍然只拿到四成股份!这真是……真是闭着眼就赚了一百一十万贯啊!就这白白赚来的钱,我河中五万大军,就可用半年了!”
李曜却仍只是面带微笑,点头道:“是赚了一点,不过这笔钱某可不打算拿去养兵,这是拿来做前次某与你说到的农业计划的。”
李袭吉微微一怔,这才想了起来:“明公是说上次曾给某一观的‘河中农业发展规划’?”他忽然有些错愕:“不过前次明公不是说,尚未物sè到最佳主事人选么?难道现在已经有了?”
李曜颌首道:“不错。”
李袭吉问:“却是何人?”
“张全义。”李曜嘿嘿一笑:“此公被我生擒这么久,直到此番河中大战之后,朱温大败亏输,他才真正死了心,这才开始松口,愿为某效力。”
李袭吉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张全义此人,别的不说,对农务倒是十分热衷,若他真心归顺,主管这农业,料来应当不差。”
李曜却微微蹙起眉头,摇了摇头:“某这计划,可不止是‘劝课农桑’这么简单。”他心中暗暗叹息一声:“都说强汉盛唐,这大唐朝廷在农业上,可真是……啥事不干,靠天吃饭啊!”
要说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里,唐代一贯被认为是一个高度发展时期,是历代封建王朝的盛世,其文治武功可与前汉媲美,故并称汉、唐。从形式上看,唐确是汉以后又一个疆域辽阔的大一统帝国,只有前汉可与之相比:汉地东西九千三百二里,南北万三千兰百六十八里;唐之疆域比汉殆又过之:“其地东极海,西至焉耆,南尽林邑全境,北接薛延陀界,东西九千五百一十一里,南北一万六千九百一十八里。到唐之盛时,开元天宝之际,东至安东,西至安西,南至rì南,北至单于府,盖南北如汉之盛,东不及,而西过之。”这说明唐代疆域的总面积超过了前汉。大唐在文化上,也是一个高度发展时期,特别是在艺术上和工艺技术上,都表现了高度的成就,这是不需要细说的。从这些方面来看,汉唐并称,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
但李曜却认为,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比如从建邦立国的根本大计、从富国利民的社会经济发展计划、从巩固国家政权基础以强化国家机器、从为民兴利除弊以图长治久安这些方面来看,唐朝的十几位皇帝中,除了一二开国之君稍富韬略,可视作例外之外,其余大都是无所作为,也不求有所作为,一切听任自然摆布,听任命运摆布。他们对于国家的治乱,对于自己统治地位的安危,没有任何通筹全局的长远规划,没有深谋远虑的战咯部署,也没有应付急需的治标安排,甚至遇到与王朝生死攸关的巨大困难,也都是付之悠之,徒唤奈何,而不采取任何积极措施,在困难面前不作任何主动行动,来扭转所面临的不利形势。可以说都是些平庸无能之辈。
这其中只有玄宗原来还比较英明,开元之时亦颇思有所作为,可惜不久即沉溺酒sè,骄奢yín佚,醉生梦死,天昏地暗,大唐的统治基础被他斫丧殆尽。其余更都是逆来顺受,忍辱偷生,委曲求全,以苟延残喘,更谈不到施展韬略、有所作为了。就连宪宗,也只是相对多了几分手腕,而并未有真正的大局意识。其实这种情况,在前后各王朝中,都是不多见的。所以他一直认为,至少在这个方面,唐不仅不能与汉比,甚至不能与被它推翻的隋朝比。
隋虽是一个短命的王朝,前后两代不过三十七年,但却为后世建立了不朽的功勋,留下一份为利无穷的宝贵历史遗产,至今犹在放shè着耀眼的光芒——那就是大运河。大运河在全国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所产生的影响之大是无可估量的。而号称盛世的唐朝,却举不出有任何巨大厉史意义的成就。所以,从形式上看,唐朝的疆域比前汉大,是一个威震遐迩的大一统帝国,在原先的历史上,大唐立国长达二百八十九年,比前汉王朝还多七十五年。然而它的内容却是空虚的,终唐一代,没有在这一方面做出有任何历史意义的重大贡献,历届帝王除一二开国之君外,都是些没有多大作为的庸碌之辈,既不能为民兴利,也不能为民除害,即使问题摆在眼前,也同样是不闻不问。象这样的无所作为,在前后历代王朝中实是少见。
对一向被誉为盛世的唐朝作如此贬抑,并非李曜对这个王朝有什么成见,相反他是对大唐很有感情的,但也许是爱之深、责之切,因此他见到大唐的弱点之后,就越发希望使之改变,而他的这个观点,在理论上和实际上都是有充分根据的。
在李曜看来,古代社会里,农业当然是最主要的一个生产部门,所谓经济是一切社会关系包括政治关系和意识形态的基础,实际上就是农业在这一切关系中起决定作用。例如“三河”地带之所以成为中国古代灿烂文化的发祥地,数千百年以来一直是一个统治中心——即所谓“都国诸侯所聚会”、“七十九代之君俱王天下”,就是因为这个地区一直是以农业为基础的经济中心,农业是决定一切的直接力量。因为农业不仅直接关系着人民大众的生存,而且也直接关系着“都国诸侯”的存亡,所以一个国家的农业兴衰,就直接表现为人民的贫富和国家的安危。
关于农业的这种决定一切的作用,其实古人早就认识得非常清楚,阐述得也非常明确,尤其是战国时期的各派思想家,都纷纷从不同角度来反复中论有关这一问题的理论与经验教训。比如《管子》里,就有两段话:
地之守在城,城之守在兵,兵之守在人,人之守在粟。故地不辟,则城不固……轻地利而求田野之辟,仓凛之实,不可得也。
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昔者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一,号令不同,然俱王天下者何也?必国富而栗多也。夫富国多粟。生于农,故先王贵之……民事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国富者兵强,兵强者战胜,战胜者地广。是以先主知众民、强兵,广地,富国之必生于粟也,故禁末作、止奇巧而利农事……上不利农则粟少,粟少则人贫,人贫则轻家……则战必不胜,守必不固矣……此由不利农少粟之害也。
李曜认为管子说得十分透彻,所谓“田野之辟,仓禀之实”,就是发展农业的两大目标,也是充实经济力量和巩固国家基础的根本大计。《管子》的后一段文字阐述得更为明确,既然“粟”直接关系着国家人民的命运,自然就不能不把“田野之辟,仓禀之实”作为治国的根本大计。因为“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国富者兵强,兵强者战胜,战胜者地广”,彼此间的相互关系是如此直接,如此明显,不容有丝毫疑义。
所谓“田野之辟”,就是充分利用水土资源,扩大灌溉面积,以提高农业生产力,增加土地的单位面积产量。水是农作物的命脉,一个朝代是否注意兴修水利,是一个朝代农业能否发达的关键。按照李曜在后世课堂上学到的说法来讲,由于中国古代社会的基本经济结构是小农制经济占支配地位,一家一户的小农民都是个体方式的经营,相互之间不能产生自愿的联合,以形成一种社会的集体力量,来兴建大规模的水利工程,如开凿人工渠道,以共同灌溉农田,用以提高土地的生产能力。所以他们只能消极地听任自然摆布,所谓靠天吃饭。于是朝廷这个社会上唯一的一种集体力量,就在这方面起着决定xìng作用。有一个注意兴修水利的朝廷,就会出现一个人给家足、经济繁荣的时代,反之,如果听任沟渠湮灭,水利不修,其必然来临的,便是灾荒连年,饥谨荐臻,甚至是人相食吠,白骨蔽野。
所以一个王朝对于水利是否给以足够的关心和重视,是判断一个主朝兴衰隆替的准绳,一个能主动大兴水利的王朝,必然是一个田垦、粟多、国富、兵强、战胜、地广的王朝。作为一个接受**教育多年的国企干部,李曜记得马克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