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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多名僧众勉勉强强的靠着收些租金和香火钱度rì。某天的早上,天气有些晦气,主持叙慧晚起了许多,度着步子来到山门口想看看是否需要修一下那残旧的山门。忽然就看到门外的广场上站满军队,乌黑的枪口直对着寺院。叙慧有些慌乱,颤抖的想问个究竟,一个长官模样的军人来到面前大声地宣布:奉督军冯玉祥将军的命令,大相国寺被接管了,寺内和尚限期二十四小时内必须全部撤离。
那一年是公元1927年,冯玉祥主政河南,第二年相国寺被改为中山大市场,这座千年的古寺成为一个商业文化场所。再往后……是我大天朝,灰常灰常和谐,就不提了。
李曜一边走,一边心中想道:“炒作是个好手段,就像王氏炒作我的文名,就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手段,我如今似乎也有必要考虑弄点东西炒作一下,也好……”
正念即如此,忽然听见身边的憨娃儿悄声道:“郎君,周围有十二个人在监视我们,分成三队,除了原先就有的那一队尾随,还有一队把住大门,一队散开在我们前面……”
李曜微微露出一丝嘲讽地笑容:“敬翔果然有些能耐,只可惜,多谋无断。”
憨娃儿楞道:“郎君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
李曜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不是夸,也不算损。”
憨娃儿莫名其妙:“那郎君的意思是?”
李曜仰头看了看天空,笑得轻松自在,悠然道:“我笑老天不肯让我这么早死。”
憨娃儿更不明白了,挠头道:“郎君说的,俺听不懂。”
李曜看着他,摇头一笑:“运气,运气而已……若是朱温今rì未曾离汴,我必丧命于此。”
卷二 开山军使 第203章 汴梁旧事
李曜这句话可不是胡说八道,若是朱温在此,并且目睹今rì之事,以他的个xìng,不管能不能肯定他这个“王照”是真是假,也不管王家是不是已然与李克用联合,只要他觉得此人不会为其所用而今后又有可能对他产生危害,那么他是一定会断然下令抓捕,甚至当场斩杀,以不留后患的。
李曜忽然叹息了一声:“你想,当年朱温在上源驿便敢yīn谋暗杀吾王,那时节,大王正可谓是横扫千军如卷席,威震天下无人敌!而朱温呢,前脚还靠着大王给他赶跑黄巢,后脚就敢如此行凶忤逆,试问若是他今rì仍在汴梁,我这颗人头,还保得住么?”
憨娃儿咧嘴道:“朱温若在倒好!他要是敢派人来害郎君,俺就进他节帅王府活剐了这偷锅贼!俺听史都虞候说了上源驿的事,深恨这朱温天良全无,只恨未在战阵上碰见,不然俺定要拿了他的脑袋当夜壶用!”
李曜一怔:“国宝与你说过上源驿之事?”
憨娃儿点点头:“俺听郎君和许多同袍都说白袍将史敬思厉害,想起史敬思将军虽然殁了,但他儿子正在俺们飞腾军,就是史建瑭史都虞候,那敢情方便……俺就去问他,看他耶耶史敬思有多厉害。”
“然后呢?”
“然后?嗯,史都虞候听了,就请俺坐下吃酒,再然后,就讲了上源驿之事。”
李曜心道:“我知道的上源驿还是史书版,想不到你居然还知道了原版,这不科学啊!”当下问道:“他怎么说的,你还记得么?”
憨娃儿忽然眉飞sè舞,点头道:“记得记得,俺听故事保证不会记错!”
李曜忍住笑,道:“那你说给我听听。”
憨娃儿一听自己还有机会给郎君说故事,颇为欢喜,忙不迭点头道:“好叻,郎君要从哪里听起?”
李曜一怔:“你们说了很长?”
憨娃儿道:“那是,从大王还在yīn山外猫着的时候就说起,然后说出兵,说节度雁门……最后才说到上源驿。”
李曜忙道:“那太长了,就说上源驿……就说大王追黄巢,兵困马疲,在汴州落脚,从这儿说起就行了。”
憨娃儿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当年我军重创伪齐于屯沙苑,又攻入长安,再解陈州之围,大王渡汴河追赶黄巢,一直到封丘追上掉尾的,赶杀无数;再追到大河边,又沿着河追赶的几十里,斩杀万余人。那时我军自许州开拔,到此二rì两夜骑行五百余里,连经几番战斗,早已人困马乏,前锋仅不足千人而已,没有带足干粮。大王于是宣谕部众:‘先回汴州找那朱朱温打些饥荒,再来追赶不迟。”遂转道汴州。”
李曜一听这开头就知道,憨娃儿自己说不出这样的话,虽然从这语气来判断,也肯定不是什么文人雅士说出来的,但也不会是憨娃儿能说出来的,其中有些用词明显是史建瑭的原话。
他也不开腔,就等憨娃儿继续说。憨娃儿见李曜不说话,便继续道:“朱温率军出城北的封丘门迎接,邀请大王并监军陈景思赴宴上源驿,犒劳河东军,谢其助军灭贼。刘王妃(此时还不是王妃,但憨娃儿弄不明白这么详细)私下对大王说道:‘奴观那朱温jiān诈多谋,司空荆门上了他一回当,入长安时也没杀得了他,今rì还是小心为是,不如拒绝赴宴,求些粮草也就是了。’
大王道:‘夫人多虑了,前rì之争,乃是因为我与他为敌,而今rì我与他同朝为臣,他怎敢生谋害之心,况且他这一番好意,某料也是感恩而发,不便拒绝。我带上诸将与护卫便是,有史白袍在,某自是无恙。”刘夫人知道丈夫脾气,不好再劝,只暗中嘱咐诸将多加小心,勿要多饮酒。
这天,天空中那若有若无的一丝乌云,遮不住火辣的太阳,燥热的天气中,有一丝莫名的不安和躁动。
听着憨娃儿一下子史建瑭语气、一下子自己的语气轮番讲述,他的脑子里呈现的是这样一副场面:
汴州节度使朱温,一身豪贵的甲胄,外罩猩红战袍,满面堆笑地下了马走到了李克用的马前,拱了拱手,说:“李仆shè可好,末将朱全忠,在此有礼了!”于是为李克用执缰绳,扶李克用下马。
李克用用他那只独眼瞥了下朱温的模样,莫名其妙的有些厌恶,但既然人已经来了,人家也是笑脸相迎,也不好说什么别的,于是下了马,一同步入了汴州城。
沙陀军被安排在汴州城内的上源驿暂住。那上源驿是一个官办的驿站,专门接待朝中重臣;位于汴州外城中南首,东朝朱雀大街,西靠蔡河,南近尉氏门,北临通济渠——即汴河——也就是隋炀帝开凿的大运河。是四进式的庄园,有五连排的馆堂。但见今rì的上源驿:四围里灯笼高挂,烛光映红不夜台。大厅上筵席满座,钟酒映照无明月。
当夜,朱温在上源驿大摆六六三十六桌筵席,自率汴州要员与李克用、陈景思坐主席,一众将领、义儿及三百护卫分列他席。朱温一声令下,鼓乐其鸣,美酒佳肴一一奉上,歌姬舞娘翩翩而起。
这桌宴席可是耗费不小!香焚宝鼎,花插金瓶。玳瑁盘、紫玉碟盛装美味,琥珀杯、琉璃盏斟满好酒。笙箫琴瑟阶前歌,红裙琵琶当庭舞。尝的是麒脯鸾肝,驼蹄熊掌,银丝赤鲤,塞北黄羊。品的是瑶池玉液,月宫琼浆,人间香醪,女红杜康。歌的是《破阵乐》、《朝天子》、《贺圣朝》、《感皇恩》;舞的是《将进酒》、《飞天舞》、《醉霓裳》、《昭君怨》。放在现代,除了没有赵本山,怎么也得是个省级卫视的chūn晚档次了。
朱温于席上向李克用频频敬酒,又唤歌姬侍奉两侧。李克用本来就是豪爽之人,嗜酒无度,自是不会推辞,来多少喝多少。酒至半酣,朱温又亲自为李克用把觞,穷尽赞美之词来敷衍,李克用虽然不喜欢朱温这人,但他的话说得好听,倒也乐的接受,不觉已是大醉。帐下李嗣源此时年纪尚小,但他为人沉稳,十二分的少年老成,他受义母嘱托,推辞不善饮酒,其余诸将、义儿久经苦战,难得有这好宴,有这好酒,早已全部大醉。
李嗣源觉得不妥,仗着年纪还小,离席去劝李克用道:“耶耶,已过量了,不可再饮。”李克用朦胧着醉眼道:“嗳,无妨,黄巢小儿即将为我剪灭,这是回天之功,朱仆shè摆酒庆贺,有何多虑?”
有些人喝过酒之后话比较多,李克用就是其一,他被李嗣源一说,反而勾起了话头,居然将朱温拉到身旁,执手道:“仆shè昔rì跟着巢贼,所幸及早归国,否则我沙陀大军过处,历来片甲不留,此刻恐怕也成我刀下之鬼了,哪还有今天的欢娱快活啊?”说完,大笑。
李克用这话其实已然明显是醉话了,但朱温听了可不这么想,他方闻言,脸sè顿时变得如猪肝一般,但此人确实有枭雄之姿,仍嬉笑逢迎道:“甚是!甚是!司空收复长安,剪灭黄巢,居功至伟,全忠佩服!佩服!”
有句老话是:“你第一眼看不上谁,他就是你一辈子的敌人”。这句话在李克用和朱温两个身上果真应验了。这时候李克用听了“全忠”二字,醉眼朦胧地盯着朱温。
朱温的笑脸有些挂不稳,还以为自己衣饰着装上有什么不对,忍不住问道:“李仆shè,末将有何不妥吗?”其实李克用是挂名的仆shè(检校官),朱温也是挂名的仆shè,并非什么上下级,他却自称末将,显然也是摄于李克用战无不胜之悍名。
李克用摇摇头,满嘴酒气地道:“我闻……闻汴帅在巢……贼那儿,是叫朱……温。”
朱温脸sèyīn沉了一下,立刻又笑脸相迎,道:“是是是,那都是往事了,承蒙陛下不弃,允某回归正途,已赐末将名‘全忠’了!”说着,还朝长安方向拱了下手。
李克用笑了——酒后嘛,自然是很放肆地笑。笑声在空寂的长夜中传出了很远。
朱温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抽了抽。
果然,李克用没有什么好话,他笑着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道:“朱……温,朱……温,猪……瘟,忒地难听!”
朱温眼皮跳了跳,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有些挂不住了,但他还想忍耐。哪知李克用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晃着手指,指着朱温道:“朱三儿,你……全个什么忠……啊!我看你就是……全……不忠!鬼……才信……你全忠呢!”
朱温眼皮猛跳两下,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