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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姑娘似乎没料到李曜居然说得如此清楚,不禁微微有异,又看了李曜几眼。
李曜微微一顿,又道:“到了元和十二年(817年),朝廷免去作战不力的原彰义节度、申光蔡唐随邓观察使袁滋之职,以太子詹事李愬为唐随邓节度使。初来军前,李愬故意示弱,言称自己nǎi是懦弱无能之辈,只是来安定地方秩序,并无心也无力去打吴元济。淮西叛军自认为曾连败官军,非常轻视李愬,故而毫不戒备。
而与此同时,针对官军接连败仗,将士畏战,缺乏必胜勇气和信心的情况。李愬慰问部属,存恤伤病,不事威严,初步稳定了军心。忠武军节度使李光颜率河阳、宣武、魏博、河东、忠武诸镇官军渡过溵水,进至郾城,大败淮西军,收复郾城。为此,吴元济急调蔡州守军主力增援董重质防守的洄曲(今河南商水西南)。淮西军的主力和jīng锐都被李光颜军所吸引,蔡州为之空虚。此时,力主武力削藩的裴度相公自请赴前线督师,并奏请宪宗,悉去诸道监阵中使,使前方将帅得以自专将令。而淮西则因连年交战,粮食缺乏,军心动摇。
为进一步瓦解淮西军心,李愬厚待俘虏,大胆重用降将。譬如淮西骁将丁士良、吴秀琳、李祐、李忠义等,相继被俘后归降,官军也因之士气大振,连克数城,淮西将士降官军者络绎于道。李愬甚至委任降将李祐为六院兵马使,执掌自己的亲兵卫队,并向降将诚恳地询问攻取蔡州之策。李祐等人为之感动,献计言:“蔡州jīng锐部队皆在洄曲,防守蔡州者,老弱残兵而已。若乘虚直捣其城,出其不意,必可一举擒获吴元济。”李愬深以为然,写信请示裴度,裴度也支持他们的设想。
十月初十,李愬利用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命李祐等率jīng兵三千为前锋,自帅中军、后军随后出发。出兵时,李愬只说挥师向东,除个别将领外,全军上下都不知行军的目的地和部队的任务。东行六十里,官军趁夜全歼张柴村守军,既防止了烽燧报jǐng,又截断了通往洄曲的道路。李愬这才宣布说,要直入蔡州夜袭吴元济。诸将乍闻此言,个个大惊失sè,甚至说是中了李祐的jiān计。然而军令如山,众将只得率部向东南方向急进。此时夜深天寒,风雪大作,旌旗为之破裂,人马冻死者相望于道。但众将畏惧李愬,无人敢于抗令。官军遂强行军七十里,终于抵达蔡州城边。蔡州近城处有鸡鸭池,李愬令士卒击鸡鸭以掩盖行军声。自从淮西割据,官军已有三十余年未到蔡州城下,是以淮西军毫无戒备。四更时分,李祐等降将爬城开门,迎李愬率军入城。吴元济那时仍在蒙头大睡,混然无知。
入城后,李愬派人慰抚洄曲守将董重质的家属,派董重质的儿子前去劝降。董重质看大势已去,就亲自赶到蔡州向李愬投降。此rì,蔡州百姓助官军攻打内城,吴元济势窘而降。申、光二州及诸镇兵二万余人亦相继降朝,淮西遂平。”
杨姑娘抚掌赞道:“郎君熟读史书,竟然记得分毫不差,奴家钦服之极。不过,却不知郎君是否知晓,蔡州搜刮民脂民膏数代,吴元济直到出降,仍舍不得花掉的那批财宝,最后到了哪里去了?”
李曜看的大多都是正史,对于杨姑娘的这个问题显然没法回答,只好摇头道:“这个却不甚清楚。”
杨姑娘淡淡一笑,道:“宪宗陛下收其财货,以其中黄金铸成金珠万颗,一半分赐功臣勋贵,一半放入天家内库,以待今后赏赐所用……王郎君,你可明白奴家的意思了?”
卷二 开山军使 第189章 互相试探
李曜摇头道:“正要请教姑娘。”
杨姑娘不知他是真不明白,还道他是故意这般说法,便干脆直言:“原先赏赐功臣的一半金珠,早已星散四处,如今事隔百年,哪里还能寻找?但那放入天家内库的另一半金珠,却是十年前才得启用……那批金珠,在戡平巢贼之乱后,赏赐给了三大功臣:戡乱定邦击灭巢贼之河东飞虎李克用;首倡勤王之河北王处存;将黄巢传首京师之徐州时溥。也就是说,这三大功臣手中,方有这批金珠。”
李曜这才知道杨姑娘此言何意,显然她的意思是问:你“王郎君”是跟这三大功臣的哪一家有关呢?
李曜哈哈一笑,道:“原来姑娘是疑此事。姑娘何不想想,某家世居太原,这金珠自然是从河东节度使府而来。”
杨姑娘似乎对李曜与河东节度使府的关系颇有兴趣,浅浅一笑,道:“奴家尝听人言,太原王氏名门贵第,对李河东并不如何上心,如今看来,倒是……呵呵。”
李曜也呵呵一笑,装作世家大族子弟的语气,道:“姑娘何出此言?李鸦儿yù久镇河东,自然要与我王家有所接洽,至于这金珠么……姑娘冰雪聪明,想来无须某再多言。”
杨姑娘淡淡一笑,接过话题轻轻一转:“王郎君所说的接洽,莫非便是……便是那‘建功未必狼居胥,报国岂止玉门关’的李正阳李使君?”
李曜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被这位杨姑娘看破,要知道他也只是有些怀疑这位杨姑娘的身份,难道对方比自己的眼光还毒,一眼就将自己的身份看了出来?此处乃是汴州,是朱温的大本营,纵然朱温此刻本人出征在外,可万一要是被这位杨姑娘看出来,弄个扭送司法机关,那就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更何况以自己的身份被朱温抓获,只怕是凶多吉少。
李曜有些不确定,便试探着问:“李正阳颇受我王家尊长看重,这一点是无须再说的了,不过姑娘这话的意思,某却有些听不明白。”
杨姑娘道:“李正阳乃李河东螟蛉假子,其自入河东军以来,素无败绩,战果辉煌,以冠弱之年而为一府之尊,如今麾下兵员近万,飞腾军名扬河北诸镇,实乃河东军中有数的重将。而与此同时,尊府太原王氏又极力为其彰扬文名,如今士林文坛谁不知道这位后起之秀?且不说他诗文传世,就算那一手上承书圣遗风的行书,也是有价无市。不说别处,便是奴家这盈香妙坊之中,便曾有一豪客,愿出三万贯巨资,从另一位客人手中购得李正阳墨宝一幅,但却仍遭拒绝。王郎君,李正阳这偌大名头,固然有他自己的才干,可你就可敢说这不是王家一手捧出来的?”
李曜笑道:“李正阳运气好,曾救过我家老家主,又与我家郎君交往密切,能得这些赞誉,也不足为奇。不过据某所知,李正阳并不外赠墨宝,却不知贵坊这位客人,是如何拿到的?莫不是被人蒙了吧?”
那杨姑娘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悦,道:“那幅李正阳的墨宝现世之时,贵府太原王氏有两位尊长也在,他们亲自查验过,的确是李正阳的亲笔。只是那墨宝看似并非jīng心写就,仅仅以松烟墨随意写在一张白麻纸上,而且有被搓揉成团的痕迹……”
李曜心道:莫非是我的草稿?可是能在我房中出入之人,谁会把我的字拿出去?难道是被丫鬟拿去卖掉了不成?回去之后倒要叫颖儿查上一查。
心里想着,嘴上却问:“哦,竟有此事?却不知那副墨宝,写的是什么?”
杨姑娘忽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道:“说来也怪,李正阳文名远扬,那墨宝上写的却是一句话,一句大白话。”
李曜一愣,便听见杨姑娘道:“他写道:如果冬天来了,chūn天还会远吗?”
此言一出,李曜顿时满头黑线,暗道:“这是哪次手贱练字的时候随便写下的?”
哪知道那杨姑娘噗嗤一笑,又道:“不过,这虽然是句大白话,却也颇有韵味。”
李曜微窘,干笑道:“啊……是是是,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李正阳这话虽然直白,倒也有这等意蕴。”
谁知此言一出,杨姑娘面sè一正,喃喃念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好句!王郎君,这可是你的大作?”
李曜一愣,才想起来这句似乎不是诗,而是一句不知出处何在的jǐng句,他不敢专古人之美,摇头道:“姑娘高看了,这句……哦,这句乃是家中一位尊长教某读书时,赠与某的jǐng言,某时刻谨记,因而方才随口道出。”
杨姑娘听了,这才释然,颌首赞道:“千年文家,果是不凡。”然后正了正面sè,道:“言归正传吧,李正阳李使君在河东节帅王府与贵府之间左右逢源,他手中又有河东军械监这个虽被许多人忽视,但实际上拥有巨大的力量的衙门,有人说:河东财货,无他不通!如此说来,王郎君手中这金珠,定是通过李使君而来的,是么?”
李曜一笑:“杨姑娘对河东的事很是了解,也很是关心啊。”
那杨姑娘早有说辞,浅笑道:“谁不知并帅汴帅,其仇不共戴天?若是哪rì并帅抚宁河北,南下汴州……奴家这小小青楼,也不知要靠谁保全呢。”
李曜听了这句,才发现她的话里每次都称“奴家这青楼”、“奴家这盈香妙坊”,不禁奇道:“听姑娘口气,原来竟是这盈香妙坊的主人?”
那杨姑娘浅笑道:“盈香妙坊的确是奴家出资兴建的。”
李曜恍然道:“原来如此,姑娘小小年纪便能在这汴州城中置下如此产业,当真是令人惊叹。”
杨姑娘微微一笑:“王郎君其实是想问,姑娘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许多钱,建成这盈香妙坊?”
李曜笑了笑,没答话,也算是默认。
杨姑娘嫣然一笑,美目一转,看着李曜道:“李使君若是愿意,只怕新筑一座汴州城的钱都不缺,又何必来问奴家?”
李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卷二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