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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晡将手里的茶杯用力放桌上一砸,茶汤飞溅,咬牙道:“苍头老奴,安敢发此大言!李曜小儿,贱婢之子,纵然借他两斤狗胆,又焉敢觊觎家主之位!”
韩巨扼腕叹息:“三郎所言,本是正理,然则那贱婢小儿今日处事妥当,待东家归宅之后,一旦获悉,必然大喜。尤其是,李曜还献了那‘流水作业’之法,若是此法果然管用,此番大难得度,则东家心里,对其必然愈发看重。再往后……虽然大郎身正份明,然则李曜小儿却有一大内援,即便一时半刻尚且动摇不得大郎与三郎你兄弟二人之地位,可是天长日久,东家那枕边人岂会不抓住机会,进献谗言?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后宅那些人,可也都是看那女人眼色行事的,一俟东家心中略有动摇,这些人未必就不会为了讨好那女人,而胡编乱造,说一些不利于贤昆仲的话来,到了那时……”
李晡勃然变色:“贱婢尔敢!”
蔡佳面色不变,轻声道:“她要想在李家正位,或者说至少稳住眼下地位的话,唯有将贤昆仲二人压制住……母以子贵啊。只要她的儿子受宠,能稳稳压住贤昆仲二人,那么她这个后宅女主人的位置,就是雷打不动,三郎真以为她会有什么不敢做的么?”
李晡面色一连数变,最后咬牙切齿:“如此说来,要对付这贱婢母子,最关键的还是对付李曜!”
蔡佳一脸赞许,点头道:“正是!只要李曜出了事,譬如像三郎方才所言,身败名裂了,那么杨氏没有儿子作为凭借,她一个侍妾身份,就算令尊还对她有些眷顾,也仍然等同于失了宠,在家中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届时,谁还能威胁贤昆仲的地位?”
“不错,你所言甚是!”李晡用力握了握拳头:“不过,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彻底,身败名裂?还是身败最为要紧,若只是名声受损,庶几还有机会再起,可若是人死了,我就不信,她还能再生一个!”
蔡佳嘿嘿一笑:“就算她还有机会再生一个又如何?东家已过不惑之年,杨氏就算再生,今后难道还能有机会跟贤昆仲较劲?更何况,谁知道再生的时候,是弄璋还是弄瓦?”
李晡哈哈一笑:“正是,正是如此!要是再生个女娃儿……哈哈!”
蔡佳心中冷笑:“就知道你心狠手辣,上次便让我想个主意让李曜死于非命,哪知道天不亡李五郎,竟然活了过来。原本以为你该收手了,谁知你却更家处心积虑,要置李曜于死地,不过你们兄弟相残,可不关我蔡某人甚事。我蔡某人行事,只须对得起自己便是了,你供我吃喝玩乐,我为你出谋划策,本也是寻常事耳,李五郎死活与我何干?再者,我已经设计欲杀他一次了,若是被他知道,也定然恨我入骨,倒不如趁这李晡手黑,干脆就弄死那倒霉小子了事。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李晡此时笑声一收,抓住蔡佳的一只手臂:“蔡兄大才,要杀李曜,还须蔡兄指点,不知蔡兄何以教我?”
蔡佳略一沉思,摇了摇头:“此番设计李曜,竟然被他躲过一劫,如今一时半会却是不宜再动。”
李晡面色一沉:“怎么?那卑儿已经受了重用,长此以往,他在家父心中地位越发重要,届时再要杀他,可就更加困难了。”
蔡佳摇了摇头,道:“三郎稍安勿躁,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番李曜虽然有功,但大郎常年北走,难道便是无功不成?我料令尊心中,绝不会这么快便会将他看得那么重。眼下一次失策,李曜又突然变得有些异乎寻常,他是不是能察觉前次事故之异状,如今尚且殊难逆料,唯有暂时隐忍,使其失去警惕,才是正理。”
李晡烦怒,道:“这般忍下去,何时是个头?”
蔡佳轻轻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不久矣,不久矣,一俟大郎回来,得知眼下情势,势必不会无动于衷,届时大郎自然会要出手。”
李晡一怔:“我大哥?他会出手?”
“一定会。”蔡佳嘿嘿一笑:“三郎,你须得知道,李曜若是崛起,大郎可是比你更着急!”
卷一 十四太保 第009章 神兵初成
韩巨走出茶馆,摸了摸腰间胀鼓鼓的荷囊,哂然一笑,自言自语道:“斗吧,斗吧!兄弟睨墙,我老韩才好落些好处。嘿!李五郎既然遇了神仙,想必对付他这三哥应当不难……只不过,李五郎虽是突然厉害起来了,可那李大郎却也不是省油的灯。算算时日,这大郎也该回了吧?不知道大郎回来,知道五郎这般出息,竟然从鬼门关上把李家一门老小救了回来之后,是后怕呢,感激呢,还是……欲除之而后快呢?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啊……”
韩巨走后不久,李晡也面色阴沉地下了楼来,身边跟着一名油头粉面、约莫二十四五岁的男子,此人乃是李晡身边的一个帮闲,名唤蔡佳。
这蔡佳原也是富家子弟,虽然不学无术,但偏偏弹得一手好琴。他少年时是个富贵闲人,可惜后来家中出了变故,家道败落,他又无甚谋生的手段,文不成武不就,只好央人辗转自荐到了李晡面前。
李晡也是富贵闲人一个,平日里流连勾栏瓦肆,对于音律倒也颇有几分心得,见这蔡佳仪表周正,人又“风雅”,顿生好感,便将之留下,学着那些高门贵子的派头,把他当做门下清客,时不时请他抚琴数曲。此二人臭味相投,那蔡佳又是刻意倾心巴结,一来二去,竟然成了莫逆之交。
方才李晡和韩巨的对话,蔡佳也在另一边也听了个十分,此时见李晡面色阴沉,知道他心中怨怒,便开口道:“三郎何必烦恼,大郎既然近日便回,还怕他回来之后那贱婢卑儿在这区区数日之间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
李晡摇头道:“蔡兄有所不知,大哥虽然才能出众,又掌握北地贩运大事,深得家父信任。但那贱婢卑儿自小便会装模作样,早已哄得家父以为他是什么实诚君子,此番又可能立下大功,如此家父必然对他更加看重。而大哥自幼嫡长,严厉自傲,哪肯将这贱婢卑儿当作威胁?我只怕大哥对他一时轻忽……以这贱婢母子之伪善阴险,若得了什么机会,突然发动,未必不能打大哥一个措手不及,倘若到了那般地步,我兄弟二人便要追悔莫及了。”
蔡佳一脸佩服之色,连连点头:“三郎果然天纵奇才,正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如此未雨绸缪,正是正理。只是……眼下那卑儿劣迹未彰,贤昆仲要如何为之,方能使令尊对他厌而恨之,不复再用?”
“不复再用?这也太便宜他了!这卑儿昨日竟敢趁我心神不宁,指使我做这做那,心中可还有半分尊卑嫡庶之念?便是要不了他的狗命,我也要让他身败名裂,家谱除名!只合如此,方消我心头之恨!”
李晡说这番话的时候脸色狰狞可怖,蔡佳这个帮闲捧哏都忍不住面色一僵,然后才挤出谄笑,道:“这个……三郎说得极是,这卑儿如此可恶,实是不得不除……”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一边注意李晡的脸色,一边试探着道:“再者,那卑儿身边的小丫鬟赵颖儿容貌清丽,眼见得再过两年便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若是那卑儿一直这般受宠下去,这朵花儿怕不迟早要被他摘了去……”
不提赵颖儿还好,一提赵颖儿,李晡火气更大,恨恨道:“昨日要不是这卑儿还魂,本少爷便是用强也要得偿所愿,直娘贼!……赵颖儿仗着杨氏那贱婢和李曜的庇护,三番五次拒绝本少爷的好意,待我除去这对母子,定要叫她好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幻想着将赵颖儿那白玉凝脂一般的身体剥得精光,狠狠压在身下挞伐的场景,小腹立即生起一团火,恨不得立刻找个女子发泄一番才算痛快舒畅。
蔡佳深知李晡为人,一见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已经动了肾火,便嘿嘿一笑:“听说闻香楼的小玉姑娘昨个还在念叨,说李三郎有好几日没去她那儿坐坐了,莫不是伺候得不好?又说那可也怪不得她,李三郎乃是代州神枪,她那娇花一样的身子,哪里经得住三郎的挞伐?”
李晡想起那小玉姑娘娇笑玲珑的身子,软绵绵仿佛水做的一般,忍不住咽了口吐沫,复又威风凛凛地道:“小玉姑娘最是知情识趣,某这杆金枪,正该在这等美人儿身上撒欢……不过话又说回来,小玉姑娘那香津妙舌的厉害,可真不是寻常男人能招架得住的……嘿嘿,嘿嘿!”
蔡佳一脸猥琐和羡慕,连连称是。心里却也嘀咕:“直娘贼,他们李家的男人都长得这般高俊也就罢了,怎的连裤裆里的那货也格外雄壮?这小子整日流连勾栏瓦肆,几年下来居然还这般威猛,也没个纵欲过度之状,真真教人恼火,我怎的就没投个好胎去到他家……”——
雪云低沉,天色渐暗,此时已是黄昏时分。
李记铁坊中大锤敲打的声音逐渐小了,工匠们辛劳一日,已然各自回家,学徒们开始整理用具,被李曜调来帮工的长工佃户们则在赵三平和徐文溥的指挥下,将没有用尽的一应材料以及今日完成产出的弯刀箭头各自清点存放。
整个铁坊,只有东边那一进院子,还有些嘈杂喧嚣。
赵钢和周大锤子两位大师傅各自拿着一柄没有开锋、没有上柄的剑状铁刃,大喝一声,猛然相对劈去!
锵!
金铁交鸣,火星四射,两位大师傅都被方才这股劲震得后退了两步。
“怎样?”
说话的人语气有些急切,匆匆走近二人身边,这人身材高峻,面容俊朗,不是李曜李正阳又能是谁?
赵钢和周大锤子都把手中简陋的长剑伸出来,却见周大锤子手中长剑锋刃处崩开半指宽的一个缺口,锋刃倒卷,显然损坏颇重。而赵钢手中的长剑,则只是在锋刃处微微下陷了分毫,显然只要磨一磨便能继续使用。
赵钢惊讶万分:“五郎所炼之钢果然了得,某家弄铁,凡三十载,自问熟知铁性,方才与周大锤子两兵相交,某手中这钢剑外坚内韧,某可料定,便是再有比某气力更强者斩之,也绝不会摧折……此剑实乃上上之品,若得仔细打磨,便是古之神兵,料也不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