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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别翻旧帐!”听李福越说越离题万里王须拔赶紧出言喝止。“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当务之急时商量如何活命。最后一点粮食都在大伙碗里了如果还没个主张不用官军上山咱们自己人就得为了口吃的打起来!”
他说得是眼下山寨中的实情。自从河东兵马将通往灵丘的大小道路也完全封锁后山上最后一条补给通道也被卡断。年初时一些大人物资助的那点儿粮草根本不够嚼裹月初就见了底儿。大伙本指望着利用地形给敌人以重创反败为胜。结果无论河东还是河北的兵马居然都只封锁不进攻。冒着箭雨攻打对方营垒本来就不是喽啰兵们的强项因此王须拔只好把解围的寄托放在山外。可眼下山外的大人物们都与李将军握手言和了过去那些承诺肯定都吞进了肚子里。他们这些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山贼的死活不会有人在乎只能自己想办法救自己。
“可那郭绚那郭绚当初与咱们有约。如今他归了李将军为掩饰以前的那些龌龊事儿难免不会想办法杀人灭口!”李福口无遮拦头脑却不是一味地简单。山外的大人物们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的当初定计害人的是他们现在拥戴李大将军的也是他们。一只黑手翻云覆雨想给大伙设个圈套还不简单?
闻此言众头顶皆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步错步步错。早知道今日当初李大将军一开出招安条件时大伙就应该立刻将山外那些大人物的密谋卖给他。如今先机全被别人抢光了自己无论再怎么折腾也终不过是个后手…
“要不然咱们去投太原李家吧。他那边的实力恐怕比李将军还大一些?”长叹过后王须拔抹了下嘴边绿色的野菜渣以商量的口气询问。
“只怕底下的弟兄们不愿意。”三当家郭方是明显倾向与下山向李旭输诚的很多说辞早就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咱们山里这几万人如果去了河东未必能有饭吃。一旦其中出两个刺儿头咱们在唐公麾下还能保得周全么?如果投了李将军则是不然。李将军答应借种子给大伙垦荒的弟兄们当年不过也是苦哈哈重新有了地种未必愿意再拿刀!”
“可那样咱们手中也没了力量!”王君廓本领最高功利心也比其他几个人来得重。“留下的弟兄们多些咱们的官也当得安稳。如果弟兄们都回家垦荒了咱们还不是一样任人揉捏?”
“我倒是情愿官越小越好越小哪怕从小兵干起呢那说明人家已经把从前的事情全忘记了!”李福用手指将碗底刮做一堆满门舔吃干净。“咱们本来就是种地的有了好日子过谁还愿意提心吊胆?”
“如果咱们只想着回家种地李将军肯定不会允许有人向咱们下黑手。他能容下崔老三……。”
“种地那些当官的再欺负上门来咋办?姓李的能保证他手下个个都是清官?要我说不如去唐公麾下自己当官不用别人来管着!”
“跟着李将军升官也不慢他可是本朝最年青的大将军!”
“跟着唐公有前途…”众头领七嘴八舌谁也拿不定个准主意。
“先商量活命的事情当不当官以后在说!”王须拔见大伙又开始跑题赶紧将话头强拉回正路。“咱们先说是投靠李将军活命的可能大还是投靠唐公活命的把握多。不能再拖下去了拖得时间越长前面越没奔头!”
“李将军!”郭方第一个回应“左右都是赌不如赌能看得见的。他能容下我那本家叔叔和崔老三不至于专门跟咱们过不去!”
“如果真要下山我我也选择李将军!好歹他是啥人咱们看到过。”李福也赞同郭方的建议。
“论眼前我赞成投靠李将军。论长远咱们应该投靠唐公。毕竟人家几代国公树大根深。李将军虽然心肠好但那不过是妇人之仁将来未必能成大事!”王君廓犹豫再三艰难地做出决定。
李将军心肠太好所以成不了大事。自故成大事者皆心黑手狠如果连阴谋陷害自己的人都能放过岂不是给背叛者以鼓励么?众位头领都认可王君廓的理由但成不成大事那是很长远很长远的目标与眼下大伙能否活命毫不相干。反复商量后王须拔还是决定向河北投降“做不得官有块地种也算了。好过被人把脑袋砍下来挂城墙上!”
得出结论后他便将其余大小头领叫到聚义厅前当众宣布了自己的最后决定。出人意料的是从‘将军’到‘督尉’再到‘执戈校尉’他麾下所有文武官员们居然没一人提出反对。稍微楞了一下这些面有菜色的造反者们便欢呼起来。如果甚至偷偷地擦去了眼角的热泪。
“其实他们只是想活着!”王须拔瞬间明白了呼声背后的全部内容。做大将军、大丞相轰轰烈烈地过一辈子仅仅是王君廓这样极少数人的心愿。有块地种有口安稳饭吃再有个草屋挡寒已经是大多数人的毕生所求。
当他们失去活路时他们不得不揭竿而起。当他们觉还有过安稳日子的希望则宁愿放下刀枪。山外那个李大将军也许成不了什么大事但对于百姓心思的理解居然是所有人中最深的。
“早知道如此我还折腾个什么劲儿!”王须拔苦笑横下心来快步走向山外。
注1:检校即临时代理。隋唐时检校某某官即代理某某官。宋后意思转变为实任。
第六卷 广陵散 第一章 雷霆(七 下)
封山迫降原本是张须陀将军对付左孝友的招术。李旭照方抓药自然是轻车熟路。双方约定了受降时间和地点王须拔和众喽啰放下兵器扶老携幼迤逦下山。
为了让喽啰们安心李旭带领麾下一干文武站在山口相迎。见对方如此客气王须拔哪还敢再摆什么漫天王的谱远远地躬下身去口称“待罪之人岂敢劳大将军尊驾!死罪死罪!”
这句话是他下山前临时从一个做过教书先生的小头目嘴里学来的本来就有些不伦不类再加上他一口地道的上谷土腔听起来说不出的怪异。王须拔也知道自己画虎不成没等别人笑自己的脸先涨热了红艳艳几乎滴出血来。
正尴尬间手臂上突然被人用大力一托紧跟着他听到一个爽快的声音在自己耳边道:“王将军这话哪学来的咱们不是说好了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了么?难道咱燕赵男儿说出的话还能再腆着脸吃回去!”
这几句晋腔胡韵竟然是地地道道上谷乡音。王须拔猛然抬头看见李旭笑呵呵地望着自己坦诚满眼。
周围的大小头目中倒有一多半是上谷本地人本来个个都心怀忐忑听李将军居然以一口家乡话来打招呼亲切感徒生防备之心径自去了三分。
“李将军老家是上谷哪旮哒的?”跟在王须拔身边寸步不离的王君廓楞了一下脱口追问。
“大青山下李家庄的。听口音这位兄弟也是易县的吧。你老家在哪旮哒?家中还有什么人么?”李旭丝毫不以为忤笑呵呵地回答。
“荒草坡的跟李家庄不远。翻过山就是!”王君廓心生亲近挺着胸脯回答。
“我张老集的!”“我杨树沟的!”众头目没想到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李大将军是如此容易交往的一个人畏惧之心更轻围上前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绍。
王须拔知道这样做非常失礼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阻止麾下这帮土人继续认老乡儿。直急得连连搓手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来滚去。好不容易捱到李旭和众头目们都互相打过了招呼刚要上前按照教书先生指导的套路继续说几句场面话又听对方清了清嗓子笑着命令道:“既然大伙都是乡里乡亲的就甭客气了。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米和干肉。无论男女老少每人一斤米半斤肉王将军先派人到崔郡守那里领了分给大伙压压惊吧!”
“将军这怎么使得!”王须拔赶紧推辞。他以前也吞并过别人的队伍即便再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也要先把大小喽啰们打散了让官找不到卒卒找不到官。然后才好慢慢收拾。哪见过像李将军这般的非但不加以监视反而先让大伙填饱肚子。
“莫非王将军不饿么?或是山里余粮甚多?”李旭回过头来微笑着追问。
“早就已经断粮十几天了!”王须拔没来由地感到心里虚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低着头回答。
连他这个大当家都沦落到喝野菜糊糊的地步了其他老弱病残岂会不捱饿?但事物反常即为妖。官府平白无故对大伙这么好王须拔不敢相信这份善意背后没包含着什么祸心。
“可是可是大将军还没清点人数。也没说对我等如何安置!”他用破了洞的靴尖蹂躏的着地面断断续续地补充。对方身上没穿铠甲手中也没有兵刃但却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不是出于畏惧而是而是出于无法那份令人无法正视的坦荡笑容。
“每人都领了肉和米不就能算出人数多少了么?王将军麾下不会有人吃空额吧?”李旭拍了拍王须拔的肩膀示意对方不要过于紧张。“至于如何安顿大伙先吃饱了饭有了力气也好在这山里伐些树运到外面当檩子!”
听闻有米有肉众喽啰们肚子早已经打开了鼓。再一听说李将军还要组织人手给大伙起大屋立刻感动得无以名状。有人当即跪下去在山道边重重地磕起头来一边磕一边哭道:“李将军真是好人呐!”“李将军长命百岁!老天保佑多子多孙大富大贵!”
王须拔当了一年多漫天王丞相、将军封了一大堆也从没听见麾下众喽啰对自己如此衷心地奉承过。那赞颂声句句都是大实话句句出自肺腑即便前边就是陷阱众人想必也毫不犹豫地跳了。既然军心已经如此他还处处提防作甚索性敞开了心扉拱手应道:“多谢李将军厚爱我这就带人去领粮食保证人手一份绝对不会贪污!”
“你先去安排人手领粮食等大伙吃饱了饭安顿下来再带着一干头领到中军找我。大伙今后的今后出路咱们商量着安排!”李旭点点头回应。
当下王须拔转过身去命令大小喽啰们各自约束部众出山择平地扎营。然后依照平素的编制以伙长为代表到官府设立的赈济点领取粮食和干肉。明知道李旭和众官军将领就在远处看着他也再不隐瞒按麾下头目的等级高低将任务一层层分派下去。
那些喽啰们虽然已经饿得两眼冒火听了王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