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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刀子和刀子-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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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朱说,我给菩萨烧过香,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被戳穿,希望你永远不要闹笑话。只有我才会这样子,你不相信吗,我是真的,风子。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四碗豆腐脑和辣椒油在我的肚子里发胀,翻腾,烧灼,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第二十章 错过了该哭的好日子(六)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没有听到一个同学议论我的事情,他们昨天对我怎么样,今天对我也怎么样。但是,我觉得他们是已经知道一切的。当他们三五个人聚在一块说笑时,我怀疑他们说的正是我。他们一边从远处瞅着我,一边说得真是开心死了。我瞥一眼他们,他们就会把嗓门压下来,还相互挤一挤眼睛。有一回,我撑起来,一瘸一瘸挪过去,我跟他们说,说吧,也说给我听听,我也和着你们乐一乐啊。那些人笑嘻嘻地望着我,说,刚刚才说完呢,还说什么呢说? 
  我自然是十分无趣的。但我还是得撑着,既然我已经撑着站起来了,我就得一直撑下去,是不是?我说,那你们就再随便说说吧。 
  他们都不吭声。过了半天,有一个女生吞吞吐吐的,当然,也可以理解她是满不在乎的,她问我,你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差一点把痰喷在她的脸上了,我说,我没什么好说的,那你们在说×啊! 
  不过,我什么都没有说,我把这句话咽下肚子里去了。 
  我很感激朱朱,她并没有黏黏乎乎表现对我深切的关怀,或者什么有难同当的姐妹亲情。你想想吧,当我把自己从人群中孤立出来后,她跟个影子似地跟着我,只能显得我更孤立、更可怜啊。朱朱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她经常远远地给我一个眼神,让我的心情变得安静下来。她的眼睛在说,别在意,别在意,有我呢。 
  阿利倒是常在课间陪我说说话,不过这时候又有什么话好说的呢,没话找话罢了。有时候他到小卖部给我买来可乐、酸奶,我们就趴在窗台上寻找钉在泡桐树上的蝉子,也虚着眼睛望一望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鸽群,我们啪搭啪搭地喝着。有一回,也就是我的痛脚已经可以自如行走的时候,我们正啪搭啪搭喝着,阿利忽然说,我请你和陶陶吃麦当劳吧。 
  我立刻明白了阿利的意思,只有陶陶才能把我从眼下的处境里拖出来。而阿利自己,除了钱和心意,似乎已经无能为力。阿利说,如果你愿意,我马上就去约陶陶,朱朱,再加上金贵吧,从前这几个人天天都在吃烧烤。 
  噢,如果是天天吃烧烤,那还有一个人阿利忘记了,那就是包京生。他没有提起包京生,那就是这个人已经蒸发了。我说,好吧,阿利,你去安排吧。 
  除朱朱之外,所有人都很爽快地答应了。陶陶说,吃吧。金贵说,去吧。但是朱朱说,我不去,我闻到麦当劳的味道就发呕。朱朱还对我笑了笑,她说,你该学聪明一些了吧,当心再被别人踩一脚。 
  朱朱不去,我本来有点犹豫了,可她这句话偏偏把我往麦当劳那边推了一把,为什么不去呢,说不定我能找到一个机会踩回来呢。   
  第二十章 错过了该哭的好日子(七)   
  一开始我给你说过吧,麦当劳,或者肯得基、德克士,那种地方是分不清四季的,永远温暖如春,服务生穿着粗条纹的体恤,影子一样忙进忙出。每一天,人们都像在过一个延期的情人节,或者是愚人节,谁知道呢,反正店堂里人多得不得了,到处悬挂的彩球比春节的香肠、腊肉还要多。也许我们去的时间不对,那天麦当劳里简直是人挤人,没办法,我们只得改了靠窗而坐的老习惯,在角落里围着一根柱子摆了半个圆。从我的右边数过去,依次是陶陶、阿利、金贵。店堂里闹哄哄的,喇叭里还在播放美国的乡村音乐。大家都埋了头吃东 
  西,不说话。这种坐法不好说话,也可能是找不到什么要说。我们的背都快抵着墙壁了,把人隐蔽在了这儿,把噪音也隐蔽在了这儿,至少我心里是有八分焦躁的。我侧身看看他们,陶陶在啃着一块双层的巨无霸,夹心里的奶油穿过生菜滴下来,滴得桌上一片肮脏。陶陶也不管,只是张着嘴又咬又啃。阿利在专心对付一份香草冰激淋,金贵还跟往常一样,一边用左手去纸袋子里取土豆条,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百事可乐。炸过了一点,金贵咕哝了一声,但这一声在乱哄哄的店堂里,那么微弱,没有人去搭理他。 
  我在用牙齿和舌头剔一根鸡翅,把它骨缝里的肉和筋,还有骨汁,都咂得干干净净,最后,鸡翅膀就剩下了一副完美的骨架,很轻盈地搁在了我的面前。当这种骨架已经在我的面前摆放了五具之后,我的心情变得安宁下来了。说什么废话呢,我对自己说,不说废话,我们也可以吃得很舒服呢。我们只需要吃就可以了,对不对?我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觉得校服的后摆被一根指头轻轻撩了起来。 
  进了五月,我们的校服都换成了天蓝色的体恤。说是纯棉的,其实混了大半多的涤纶,贴身穿着,肉是肉,衣是衣,一点都不服帖,而且动一动就出汗。涤纶不透气,汗水就在下边跟盐水似地,把我们的肉都腌起来了。你不信可以咬一口,看是不是咸得像块腊肉呢?现在,我的后摆被撩开一条缝隙,凉风吹进去,有一点说不出的安逸呢。我也不管是谁的手指头,我依旧埋了头去剔第六副鸡翅膀。翅膀上撒了盐和辣椒粉,把我的舌尖弄得痒痒的,烧乎乎的。 
  那根手指头的动作很慢,却不是胆怯,更不是犹豫。敢做这种事情,你想都想得到,他是一个老将和狠将。那根手指头找到了我的脊骨, 轻轻敲了几敲,就仿佛一个买牲口的人在敲着它的背梁。突然手指头使劲地顶住我,顺着脊骨往上边走了好一段,一直走到了我乳罩的带子下。带子是松紧的,那指头挑了挑,带子就在体恤下面啪啪地响了响。然后,那手指头就退了下来了。 
  我拍了一下桌子,一连叫了几声阿利!阿利!阿利!金贵别过脸瞟瞟我,脸上漾起笑意来。阿利吃了一惊,说,风子,你干什么呢? 
  我说,再来十副鸡爪子。不温不火,不死不活,真他妈的不过瘾! 
  阿利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那根手指头变成了一只摊开的巨爪,鸡爪或者是鹰爪,五指插进我的后背,狠狠地抓了一大把。我的皮是结实的,紧紧粘着我的肉和骨。但是,这一抓,就像把它们抓橡皮似地抓了起来,撕裂般的疼痛穿过了我的身子,刺入我的胸脯。我哎呀一声,呻吟起来。阿利的声音都颤抖了,他说,风子,你没事吧? 
  没事,我哽咽着说,我的喉咙,让鸡骨头扎了一下子。 
  我悄悄提起我的右脚,用陆战靴对着另一只陆战靴,猛地踩了下去。 
  什么动静也没有。过了一小会,陶陶在说,阿利,请给我再来一个双层牛柳汉堡,还有一大杯可乐。 
  阿利说,好的,好的。他站起身来。 
  金贵说,也请给我来一份吧,就是和陶陶一样的。   
  第二十一章 一个一个来(一)   
  孩子和大人都对吃喝抱着幻想,以为吃一顿饭能把什么都摆平,其实呢,世界依然是那个世界,饭桌上的话,有哪一句是当得真!克林顿把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请到白宫白吃了多少饭啊,吃了饭照样打,一边是飞机导弹,一边是人肉炸弹。我们是孩子的时候,觉得大人很了不起,吃吃喝喝就玩转了地球,现在才晓得,全是鬼话。大人是很容易被模仿的,他们被模仿的理由仅仅因为他们是大人。那时候我们对大人恶心、叛逆、反弹,可我们说话、做事,哪一样不想摆出一副大人样?阿利想通过吃饭替我挽回面子,他是从他爸爸那里学来的。我相信吃饭可以解决问题,我是从电视里面看来的。噢,看看电视里的新闻,最惹眼的不就是吃饭和打仗么?吃饭只能解决吃饭的问题,打仗才能解决打仗的问题,你瞧,弄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那天吃过麦当劳之后,阿利以为我在班上的处境会发生什么变化,我则以为陶陶和我会有什么事情。我们自然都是猜错了,一切都还是老样子。陶陶依然像影子或者气泡一样,出现在学校里,又消失在学校里。他没有单独和我说过一句话,当然他也没有伸手把我从眼下的泥泞里拖一把。我还是倒霉的我,我不屑和谁说什么,别人也都在远远地回避我。我甚至连阿利也疏远了,他眼睛里那种为我难过的神情,反而让我更难过。何必呢,为什么要让一个富人家的孩子为我泪眼婆娑呢?   
  第二十一章 一个一个来(二)   
  有一回上课铃打响的时候,我还一个人趴在窗台上发呆。我一点也没有听到铃声,我趴的那个窗台位于讲台的右侧。是任主任侄儿的语文课,他上来就讲,台下的学生嘻嘻哈哈地笑着,他不晓得笑什么,抹了抹自己的脸上,脸上并没有粘着饭粒,再低头看看裤子,拉链也是拉得好好的,于是他再懒得理会,依旧高声读起课本来。他根本没有看到,他边上还站了个学生在眺望蝉子和鸽子。任主任侄儿讲的是一首唐诗,诗人大概是一个喜欢借扶贫名义下乡喝酒的老汉,内容我只记得两句,因为这两句引发了一场乱子,不然,这两句也早还给 
  那个醉醺醺的老汉了。我这种人,还背什么唐诗啊? 
  任主任的侄儿在和包京生“互殴”之后,脾气变得随和多了。当包京生被逐出泡中之后,他的随和又增添了喜气和自信。他原本就还聪明,现在愈发显得神采飞扬。讲课的时候,他经常踱来踱去,望着后边的墙壁或者头上的天花板,比划着手势,时而高声朗诵,时而自问自答。可惜我们可怜的伊娃不在了,她要是看见了,会把他描述为一个煽情的明星吧?不过也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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