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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崇训焦急地劝说道:“母亲这么想,别人不这么想!您现在不是为了做女皇帝,得设法自保!神龙政变、唐隆政变之后,您都没事,那是因为中宗皇帝和今上没有实力和魄力,但李隆基不同,他不仅年轻,而且有魄力,更严重的是现在就和母亲您水火不容了,如果李隆基做皇帝,母亲再想维持现状恐怕不可能……母亲要是没认识到这一点,也不会想方设法地废太子不是?”
太平公主道:“今晚我和你说话正是此意,得两手准备,如果没能让皇兄废掉太子,我们就要早做打算以防不测。但我是个女人,用什么理由政变?想来想去,这事得联盟李家宗室才行……可是现在李家宗室都希望李隆基登位稳定大局。只有一个人可以用,李守礼!”
李守礼?薛崇训几乎都没想过这个边缘人物,但母亲确实是眼光老道,这么一提,他便恍然大悟:李守礼何许人,章怀太子的儿子,也就是高宗皇帝和武则天皇帝的孙子;算起来章怀太子做皇帝比当今皇帝李旦更有资格,也更得人心,但他已经死了……不过李旦的儿子李隆基能做皇帝,为什么章怀太子的儿子不能做皇帝?
李守礼其父兄都被武则天杀了,弟弟听说是病死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病死,他本人因为疯疯傻傻的才没死,被关了十几年,然后中宗时放出来,不久就到地方去了,成了边缘人物,也无人提起。
因为薛崇训总算改变了一些母亲的想法,他现在心情非常好,又重新看到了希望。他便很认真地问道:“李守礼被安排到哪里去了?我一直没想起这个人,所以没注意。他人怎么样,能答应和咱们联盟么?”
太平公主道:“封了邠王,现在在幽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我也不知道,没怎么接触,也没听人说起。要不是这段时间你让我琢磨起政变的事,我也没想到他……今晚我和你单独详谈,就是想给你安排个事。”
“母亲请讲。”
“我身边能信任的人中间,你应该是最适合办这件事的。你去幽州,摸清李守礼的底细,并在必要时说服他回京参加政变,事成之后让他做皇帝。能办到吗?”
薛崇训道:“母亲请放心,此事关系我们全家性命,我一定全力以赴。但我头上挂着太常寺卿的头衔,没有理由出京去幽州啊,总得寻个理由,而且别让人察觉目的才好。”
“我已经给你想好了。这两年京畿缺粮,去年更甚,禁军都饿肚子了,要不是漕米即时运到,几乎兵变,这是很重要的事。朝廷一直都在寻找增大漕运运输量的办法,去年调了户部侍郎刘安专管此事,但到现在也见效甚微。所以我想利用这个理由,让你出任户部侍郎,下去考察运河,协助刘安整顿漕运……当然,这种事不是短时间能办成了,你也不用管太多,只管用考察永济渠的理由,沿运河北上幽州,设法联系到李守礼。”
薛崇训想了想,说道:“此法甚妙,我以前毫无建树,大家都不怎么注意我,我去办这事正好。”
太平公主脸上露出微笑:“你们兄弟几个,现在就你最体贴我的心。崇训,你不用每日愁眉苦脸,有母亲在的。”
“母亲……”薛崇训心里竟然一酸。这段时间他日夜都处在恐惧和焦虑之中,欢快的时候甚少……男人也会无助,也会忧伤,只是藏在心里罢了。这时候母亲的一句话,让他感觉就像找到了温情的怀抱,又是酸楚又是温暖。
太平公主的神情变得慈祥起来,这时候的她比高高在上的威严公主有爱多了,更像一个母亲。她看着薛崇训的脸,微笑道:“行了,我看你这么大了还要哭鼻子。你长大了,要成为一个大丈夫,须得学会安之若泰,别什么事都挂在脸上,成日焦头烂额,明白么?”
“是,母亲。”薛崇训无比恭敬地答道。
太平公主站了起来,轻轻抚了一下长袖,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吧,刚才你看中的那个程婷,已送到你房里了。”
薛崇训执礼道:“恭送母亲。”
太平公主走到殿门口,招了奴婢们过来,那些宦官宫女打点灯笼前后簇拥着她走了。另外一队奴婢等在门口,是侍候薛崇训的。薛崇训等母亲走了之后,他才直起腰来。此事他现,胸口不疼了,原本就不需要一直坐着的。
夜色突然变得美好起来,凉凉的风吹拂在脸上分外舒服,太平公主府里灯火灿烂,点点的灯光和天上的繁星上下相对,相映成辉。薛崇训突然理解当初宇文姬为什么会愿意为父亲牺牲一切了。
第三十七章 书声
“你们都下去吧。。”薛崇训站在门口对身边打着灯笼的奴婢们说道。
“是。”众人屈膝执礼,一齐应了声。
薛崇训伸出手轻轻推开雕花木门,迎面看见的是一支大灯架,上面点了起码几十根蜡烛,把房间照得亮通通的,屋子里布置得奢华精致,倒让薛崇训感觉有些不太习惯,因为和他府上的淡雅志远的布置比起来,这里看起来就像一间闺房一样。母亲府上,也是自己的家么?
以前他从来没这么想过,但今晚母亲让他颇为感动,心里暖暖的,仿佛游子回到了家乡那样的感受。
他提了一下长袍,跨过门槛,走进了屋子,北面挂着一道珠帘,里面隐隐有个女子。雕窗幔帏、珠帘香鼎,里面还有个美人,此情此景让薛崇训的心情大快,不禁吟道:“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这诗是李白写的,可现在李白大概才十岁左右,应该不会写这种诗,薛崇训有点恶搞地先吟出来了,不过没有流传出去也就问题不大。
掀开珠帘,便看见了那个穿着襦裙的女子,母亲说叫程婷,她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过并非诗里那样挂着泪珠,她没哭。她的襦裙是浅色的,而且把她身上遮得严严实实,却不如在殿中穿得那种半敞罗裙一般诱|惑人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服饰太平常的关系,当薛崇训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并没有产生惊艳的感觉,但当他多打量了几眼,很快现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柔柔的很平和,就像小时候喜欢的邻家大姐姐一样,亲切温柔,看见她,薛崇训就情不自禁地想到小镇上的青石巷、烟雨中的油纸伞,等等淡淡的美好东西。
“抬起头来,我看看。”薛崇训走过来坐到床边上。
程婷只得抬起头来,但没有看薛崇训,眼睛看着别处,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又或者厌恶?她长着一张鹅蛋型的脸,一如她的气质,温柔而含蓄。
薛崇训进门有一会了,也没有听她吱过一声,这样的沉默让他感到有些尴尬,就算是侍候他的通房丫头裴娘在家也会叽叽喳喳地说一些废话啊……不说话就这么干?他顿觉有点无趣。
薛崇训也懒得理她,虽说她是程家后人出身不错,但现在程家已经烟消云散退出权力舞台了,有什么好清高的。
他便一边自己脱衣服一边埋怨道:“还不如弄个丫鬟进来侍候我。”
“我和丫鬟有什么区别呢?”程婷总算说了话,犹豫了一下,便走上前来伸手为薛崇训宽衣解带。
因为她在解薛崇训的腰带,薛崇训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她的侧脸和耳朵,白皙的耳根上有几丝秀掉下来了,映衬着玉一般的耳朵,分外美好。薛崇训闻到了一缕淡淡的清香,是从她身上飘来的。
他便笑道:“我还以为选中了一个哑巴。”
程婷又不说话了,默默做着自己的事,侍候薛崇训上|床后,她便开始脱自己的外衫,就在这时,薛崇训突然看见一大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大眼睛里滴了下来,滴到她刚刚露出的白皙裸|肩上,随即就消失不见了……就像一滴水珠滴进了湖面,很快化为一色。
薛崇训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怔怔道:“你哭什么?不愿意侍候我?”
程婷苦笑了一下,哽咽道:“愿意,怎么不愿意,迟早都会这样,侍候殿下的年轻大公子,我幸庆还来不及……”
薛崇训道:“别脱了,对面有张床,你睡那边。”
程婷泪眼朦胧地看着薛崇训的黑脸,说道:“怎么,我哭我的影响郎君的雅兴了吗?郎君是不是后悔了?”
“我后悔什么?”薛崇训随口说道。
程婷道:“刚才殿中有那么多美貌的女人任你挑选,你一定后悔为什么选了我。”
薛崇训摇头叹了一口气:“你不用担心这些,我不会告你的状,行了吧……我不是对谁都这么宽容,你让我想起一个朋友,一时于心不忍而已,睡吧,别哭了。”
程婷听罢好像不伤心了,直接用袖子揩掉眼泪,这个动作倒是十分娇憨可爱,她不是个矫揉造作的女孩。她好奇地问道:“我怎么让郎君想起那个朋友了,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薛崇训正好今晚心情比较好,耐心也就比较好了,他便盘腿坐到床上,拍了拍床边:“坐下,我给你讲她的故事。”
程婷怔了怔,意识到薛崇训要把她怎么着根本就不敢反抗,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便顺从地坐到了床边上。
薛崇训便一边想一边说道:“她叫蒙小雨,是个青楼歌妓……”他把蒙小雨如何襄助萧衡考进士,如何痴情,如何苦苦等待,结果等来的却是一杯毒酒。
故事讲完了,两人都坐在床上久久地沉默。最后薛崇训打破了沉默,摇头道:“小雨太傻了,比杜十娘还傻。”
程婷低着头小声问道:“杜十娘又是谁,也是歌妓吗?郎君真是风流不羁啊。”
杜十娘确实是歌妓……可薛崇训好像没办法能认识她本人。他也不好解释,便笑道:“我想起歌,关于杜十娘的,我教了你,你唱给我听。”
……
“孤灯夜下,我独自一人坐船舱。船舱里有我杜十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