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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今天这场震惊,让朕想了很多。看来,遇上大事,手中没人是不行的啊!”
“皇上圣明在上,朝中猛士谋臣、爪牙之将比之历朝历代,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皇上大可不必如此感慨。”
“不,虎臣,西域之地自古以来虽属华夏版图,但叛服不常,甚难驾驭。朕想,西征之役为千古未有之伟业,可是,千锤打锣,要一锤定音,谈何容易!派谁去当主将呢,可见猛士、爪牙还是太少啊!哎——今儿个高兴,不想这些烦心事了。东亭,朕察看了你几天,觉得你似乎有心事,这次来京,不单是为了见见朕吧?”
魏东亭望着康熙模糊不清的面孔,心下暗自钦佩康熙的眼力:“主子说的何尝不是?奴才得罪了人,在南京有点坐不住,想到北京见主子,得便儿诉诉苦。”
康熙突然哈哈大笑:“哦,就是你折子上写的,伊桑阿他们,哦……还有——你不必说了,朕心里有数。安心办你的差,万事有朕来做主。朕就你这么一个奶哥哥,岂能轻易让人作践了?”康熙说得很动情,魏东亭听了这话,心中一阵酸热,一串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康熙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正要回帐,听见东边有人哭泣,正诧异间,魏东亭却说:“主子,这必是张玉祥。他今儿被皇上摘了花翎……”康熙一怔之下,默默踏了荒草走过去,站在抱头饮泣的张玉祥身后,缓缓说道:“张玉祥,你哭什么呢?变起仓促,惊慌失措也是人之常情。你向武丹他们几个陪个罪,就说朕说的,待以后有功,一定准你将花翎挣回来厂
早春二月,在江南已是繁花似锦,就是沿黄河两岸,也是杏蕊吐芳的时候了,但塞北天高气冷,依旧寒气难当。康熙一行离开古北口的第二天,突然变了天,白毛风裹着雪粒。雪片,时而如骤沙狂奔,时而如玉龙柱天,铺天盖地降落下来,这就是东北人常说的那种“烟儿炮”。康熙因贪程赶路,冒了风寒,头昏身热,懒得动弹。虽有高士奇在身边殷勤照料,无奈过了黑山县,一路俱是荒村小店,饮食医药均不周备,身上高热竟退不下来,把几个扈从大臣急得热锅蚂蚁一般。眼看快到隆化镇,众人方松了一口气,高士奇合掌念佛道:“阿弥陀佛,好歹镇上会有个生药铺的!”魏东亭接口说:“放心吧,隆化镇我来过,有两家生药铺呢!”
听说镇子上有药店,高士奇放了心,在马上对索额图道:“唉,我只怕主上转了伤寒,到奉天又要祭奠皇陵,又要会见蒙古王公,怕主子吃不消。”
隆化镇有一千多户人家,满地爬犁印子,街旁的柈子也叠得齐齐整整,一垛接着一垛。因漫天大雪,街巷上绝少行人,车驾来到时天已近黄昏,只沿街几家干店门口,各自站着伙计,手里打着西瓜灯,缩着脖子跺着脚迎候客人。照武丹的意思,就镇边随便找一家客店先住下再说,但魏东亭因为以前陪康熙住店遇到过刺客,所以格外小心,挑了又挑,才在镇中心房舍密集的地方找着一家叫“兴隆”的百年老店歇下。高士奇张罗着开方抓药,看着煎好又亲自尝过,才伏侍康熙服了。眼见康熙吃过药安然入眠,才放心出了上房。见魏东亭端端正正地立在檐下,便说:“虎臣兄,你也忒过于小心的了!这会儿能有什么事?走了一天的路,好歹湿靴子也该换换啊!索老三、老明和武丹都在前堂吃饭,你也去吧!”
“不,士奇,小心没过逾的。山村僻野,内情不熟,主子这儿不能没有我们这帮玩刀子的。武丹和我商议好了,我们俩轮流在这儿守着,你只管吃你的饭——主子的病不要紧吧?”
听了这话,高士奇心里一阵感动。若论起忠心,这个魏东亭确是头一份,也难怪康熙疼他:“这事你放心,主子身子骨儿结实着呢,哪里就真的病倒了?我用了一剂发表药,只要主子夜里一出汗,明天准保没事儿。”
这个兴隆老店是个三间门面的店铺,前边卖饭,后边住店。康熙带的文武侍从、太监、宫人,有三十多人,足足摆了六桌。外边下着这么大的雪,老板也不防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再仔细一看,虽都是便装打扮,却一个个气字轩昂,上下分明,一来就包了全店房间,又命伙计关店门上门板儿,不准再接客。老板是何等精明啊,便知不是寻常客人,忙得他一头热汗前后照应。高士奇进来,径向上首明珠、索额图席上走去,打横儿坐了下来。明珠见店中有杂人,低声问道:“主子用过药了?”
“用过了,安生睡了。赶明儿主子不见好,你们只管啐我!”高士奇正在吹牛,却听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二十九 绿莹莹墓陷得珍宝 香格格罹难受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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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士奇正在吹牛,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伙计急忙过去打开门缝儿打量着来人说道:“对不起,小店已经客满,请您老到镇西头去吧,那边蔡家老店还有空房子。”
这话刚完,就听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斥道:“少罗嗦!我们就住在蔡家老店
那边不开火,要到这买饭吃。老娘走南闯北,还没见哪里有你这号伙计,大雪天的把人堵在门外头说话的!”说着一挤身子已走了进来,顺手又扯进一个年轻小伙子,二人打落身上的团团积雪,大大方方向明珠这一桌只管坐下了,弄得众人都不知如何才好。那年轻人却没有老太太那么泼辣,腼腼腆腆地低头坐着一言不发。老太太将二两一锭银放在桌上,大声说道:“打一斤黄酒,烫热一点,来一个黄烟鸡、两碗口蘑汤和两碗水过米饭。我说,店伙计,你愣什么,我们的银子不够?”
那伙计有心刁难,拿起银子仔细一看,是九八成色的银饼,已夹去了半块,剪脚还微微发白,实在无可挑剔。便笑着说:“嘿嘿,老太太,不是小的不肯支应您。店里夹剪坏了,您去兑了钱来使,怎么样?”
旁边默坐着的小伙子忍不住,忽然抬起头大声说道:“多余的赏你,不要你找还不行吗?”说完,一转脸,正和高士奇四目相对,二人顿时全都大吃一惊。
小伙子盯着高士奇:“啊?是你——哦,足下可是姓高?”
高士奇一愣,这才仔细打量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伙子。只见他穿一件绦红宁绸羊皮大氅,脚下是一双高腰牛皮靴,一顶出风毛羔皮大帽压得低低的。秀目细眉,嘴角微吊,两颊还有一对深深酒窝,虽是有些面熟,一时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面。正嚷眉沉思时,老太太突然说道:“高相公,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怎么不记得黄粱梦的韩老婆子了?”
高士奇眼睛一亮,突然又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哦,这小伙子不是别人,必是土谢图汗的女儿,和陈潢要好过的阿秀!他“刷”的站起身来,对站在一旁的店伙计吼道:“你快滚吧!这两个人是我们一起儿的——老太太,您,怎么会到这儿来的?春和呢?”
“鬼使神差撞到这儿来的呗!春和去了他二伯家,在杭州学做生意,他着实惦记着你这救命恩人呢。你救下的那孩子如今也五岁多了,取名儿就叫韩慕高!”
众人此时都听得愣了神。高士奇看见大家诧异,便将自己进京途中医救韩春和的事讲了个大概,只隐去了自己坐花轿营救周姑娘的事和阿秀的身世。这两件事,一件关乎自己名声,一件关系国政,都是不便多说的。当下众人说笑吃饭毕,高士奇便命人将自己里间屋收拾出来,让韩刘氏母女俩住,自己在外间又搭了铺。收拾停当,他又到上房探视了一下康熙,见皇上满头大汗,睡得又香又沉,才回来见韩刘氏和阿秀。
韩刘氏坐在暖暖的热炕上,听听外边人声已静,只有呼呼的风卷着大雪落地的沙沙声,方慢吞吞说道:“高先生,人都说我老婆子心眼多,其实是个傻子!你知道吗,住在天王庙里的那个金和尚,竟是个贼和尚!”
高士奇看看韩刘氏和阿秀惨然色变的面容,追忆着自己落魄住庙的情景,身上一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韩刘氏喝着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高士奇用火筷子拨着炭盆,听老太太继续说道:“你们去后不久,老天爷就下起连阴雨。我家后园有座孤坟,你是知道的。我打山东搬去时,原想一个无主野坟,暴尸露骨的,也是罪过,立宅子时,就没动它。谁知雨下得久了,那坟就塌了个大洞,雨水一个劲地往里灌。我见总也灌不满,心里起了疑。天一晴,就叫人把坟上那棵大杨树放倒了,想掘开看看,埋的什么东西。要真是死人,也得给他挪个地方儿,省得在水里受罪不安。”
“这么说,您把坟掘开了?那里头埋的什么?”
阿秀听到这里,不言声地从袖子里取出棒子大一个东西。高士奇一看,竟是一颗祖母绿。在烛火的映照下,阿秀柔嫩的掌心里放出绿幽幽的光!
“就是这个,还有什么猫眼睛、红宝石,全是名贵的宝石,整整装了一匣子。还有几个箱子沉得很,搬不动。我也没敢动,想着大约装的是金砖银元宝……”高士奇兴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瞪着眼问道:“后来呢?”
“我老婆子虽然没见识,也知道园后埋着这一库金银,是个惹祸的根儿。这种事既不敢打听,也不能露风声,第三日早晨我就带了阿秀、儿子和媳妇抱着孙子出了门,只给家里人说要去武当山朝金顶,给祖师爷进香。我们娘几个,绕了个大弯子,到晚上才悄悄躲进黄粱梦周亲家家,想看看风色再作打算。
“一连半个月没动静。我心想,闹不好这是前明的哪家财主,在兵荒马乱时埋的,后来人一死,变成没主儿的财。正想着回去,那天半夜里,我的那个管家马贵,失急慌张地跑到周家。说金和尚和那个小沙弥于一士带了百十个大汉,都是山东口音,先说要借宿,言语不合就动了手,家人已经被他们杀了三个。请亲家拿主张。
“我的那个亲家你也晓得是个火爆性子,一听就上了火,当下点起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