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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行六个人便分成三三两组,各走一边。
一见旖雨消失在视线,郝果子便数落起他的不是来。
陶墨原本只是默默地听着,后来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打断他,“他好不容易从群香楼里出来,何必如此苛责于他?”
“好不容易?你怎知他是怎么出来的?”郝果子道,“如他们这般做皮肉生意之人,要不就从良,要不就是被赶出来的,还指不定他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木春突然道:“也有此可能。”
陶墨一愣,道:“木师爷怎么也如此说?”
木春淡淡一笑道:“无风不起浪啊。”
郝果子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防着他一点的好。不然怎么这么巧,少爷来这里当官,他就跟着来了?我看,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
“查?怎么查?”陶墨皱眉。
郝果子看向木春。
木春不负所望道:“如旖雨之前是卖身的话,东家倒是可以派人去他原先的地方打听打听,他是否是私逃。”
郝果子拍手,“好办法。”
陶墨皱眉道:“万万不可。他若真是逃出来的,我又如何忍心再将他送回去?”
木春道:“东家是去查,又不是说要办。其实他一个人离乡背井,必有前因。东家不妨一道查一查,若真有什么事,或许可助他一臂之力。”
郝果子转了转眼珠,“不错不错,反正不管好事坏事,先查了再说!”
陶墨犹豫了下,终于首肯道:“也好。”
43、千丝万缕(七) 。。。
既然商定,查访之事便交由木春去办。
陶墨与郝果子在街道上转了一圈,买了两包松子糖,便顺路回了顾府。
顾小甲一早就候着了,听门房说他们回来,立刻冲到留仙居,不管三七二十一,心急火燎地催促他们搬到了雅意阁。
陶墨和郝果子的行李不多,搬来搬去倒是不麻烦,所以快得很。
一进雅意阁,郝果子便冲顾小甲投了好几个冷眼。这里一看就比留仙居布置精细。屋外种着大片竹林,让院子在这样的寒冬腊月依旧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陶墨进屋,便感到一阵温暖的香气迎面扑来,让他心神一荡,再定睛一看,房中家什竟样样金镶玉裹,精雕细琢,一望便知价值不菲。他连忙退出来道:“我还是住回留仙居好了。”
郝果子偷偷朝里看了一眼,也吓了一跳。
顾小甲与他相处久了,也知道他并非心口不一之人,淡淡道:“既是公子吩咐,你们住下便是。反正这屋子原本也是用来招待公子朋友的。”
陶墨推辞不过,只好住下。
顾小甲在门口逗留了会儿,确认他们安顿好之后,便径自离开了。
他一走,郝果子立即关上门,咋舌道:“想不到顾射竟然这么有钱,难道当讼师真的能发横财?”
陶墨道:“顾公子不曾上过公堂。”
“他虽然不上公堂,但多的是讼师请他出谋划策的。那些人有求而来,想必不会吝啬囊中物。”郝果子摸着金子打造的脸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神情错综复杂,“顾公子不怕被偷么?”
陶墨道:“此屋他只用来招待朋友。既是他的朋友,又怎会偷窃?”
郝果子讪讪地缩回手,干笑道:“少爷说的是。”
陶墨手里还拿着那两包松子糖,叹气道:“我原本想请他尝一尝。”
郝果子解开其中一包,顺手拣起一颗丢进嘴里道:“一会儿用完晚膳,顺便给他便是。”
陶墨道:“只怕寒碜。”
“俗语云: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顾公子又不是嫌贫爱富之人。”自从遇到旖雨之后,郝果子对顾射的好感与日俱增。
陶墨想想,也觉得有理,顺手将糖包塞进衣襟里。
晚膳后,顾小甲照常奉茶。
陶墨掏出糖包,微微紧张地递到顾射面前打开,道:“我今日路过市集买的,稍尝了下,口感十分清甜。还请顾公子品尝。”
顾小甲看了一眼,撇嘴道:“不就是松子糖?”
陶墨脸噌得红起来。
顾射看了看纸包,顺手拿起一颗,不想这松子糖被陶墨揣在怀里,有些融化了,都黏在一起。他这一拿,竟连整包糖一同拿了起来。
顾小甲见陶墨羞得几乎想钻洞的表情,无奈地从顾射手中接过糖包道:“我去厨房切开,用小盘装上吧。”
陶墨看他的目光直如在看救命恩人,连声道谢。
郝果子也算机灵,忙道:“我给你当下手。”
陶墨目送两人离去,再回头,顾射已经摆好了棋局。他正要放子,就听顾射道:“我今日让你六子。”
陶墨一怔。
顾射道:“请。”
陶墨暗责自己棋艺不精,才令对方屡屡让步,于是下棋之时更是全神贯注,不敢稍有分神,连顾小甲与郝果子送切好的松子糖上来也未有所觉。
顾射亦然。
他让陶墨再让一子倒不是怪他棋艺不精,而是想给自己更大的挑战。要知这开局几子,子子定乾坤,他多让一子,等若多奉上一根定海神针与对方,不可不谓冒险。
两人手中棋子都落得极慢,一个时辰过去,竟才下了十几着棋。
顾小甲和郝果子都看得昏昏欲睡,正想各自回屋打个瞌睡,就听门房匆匆来报道:“外头有个自称旖雨的人来访,说是要见陶大人。”
陶墨还专注于棋局,不曾听闻,郝果子却噌得就站起来了。
顾小甲见他反应激烈,忙道:“是谁?”
郝果子朝陶墨努努嘴巴,正好对上顾射看过来的双眸,心中一惊,连忙别开眼。
顾射若有所思地看了陶墨一眼,却未发一言,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期盼。
郝果子暗暗松了口气,朝顾小甲比了个手势,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
等走出几十步,他才松了口气,对一同跟出来的门房道:“你告诉他,我家少爷歇下了,不见。”
顾小甲一把拦住转身要走的门房,道:“等等,这里是顾府,不是县衙。你不说清楚,休想指使我们的人。”
郝果子怕事情闹大让陶墨听到,便压低声音道:“那人是个好脸皮的泼皮无赖。”
顾小甲看向门房。
门房摇头道:“我看着不像,倒像是哪家出来的俊俏公子。”
郝果子啐了一口,道:“他当然俊俏,他就指着俊俏来卖弄风骚迷惑男人!”
顾小甲恍然道:“从小倌馆里出来的?”
门房愕然道:“不会吧?我看他体体面面的。”
“多少男人为他的体体面面奉上一座座的金山银山,要这样还不体面,他就该上吊了。”郝果子一想到他,嘴里就蹦不出好话。
顾小甲睨着他道:“他怎的与你家大人扯上干系了?”
郝果子皱眉道:“你怎么那么多事呢?”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好和你一起去打发他啊?”顾小甲抱胸。
“你要和我一同去打发他?”
“你若是据实相告的话,我考虑考虑。”
“呸。我自己去。”郝果子扭头就走。
顾小甲立刻跟了上去。这样看戏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且说旖雨在门口左等右等不见门房出来,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如今见郝果子与另一名素未蒙面的少年气势汹汹地出来,便知预感无误,当下收起楚楚之情,淡然地看着他们走近。
郝果子道:“我家少爷歇下了,你走吧。”
顾小甲故作惊讶道:“咦?歇下了?我刚才明明还看到他在与我家公子下棋啊?”
郝果子不怒反笑道:“你说得这么直白做什么?也不怕人伤心?”
顾小甲愣了愣,随即领悟过来,跳脚道:“你,你,你胡说什么?”
郝果子一把搂住他的颈项,笑眯眯道:“反正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你还掩饰什么?”
“谁跟你是一家人?我家公子惊采绝艳,是天下无双的大才子……”
郝果子截口道:“所以我家公子才神魂颠倒,恨不得朝夕相伴,寸步不离啊!”
顾小甲被他的手臂勒得差点断了气,拼命用手肘撞郝果子的胸口。
旖雨面色不变道:“既然如此惊采绝艳的才子,应当不会拒客于门外吧?”
顾小甲猛然撞开郝果子,整了整领口,喘了口粗气道:“不拒,当然不拒!这边请!”
郝果子恨恨地瞪着他。
顾小甲回以白眼。
一路上,郝果子拼命给顾小甲作揖行礼,但顾小甲正在气头上,哪里理他,径自迈着大步向前冲。
旖雨默不吭声地观察着园中景物。他去过的大户人家不少,但庭院如此讲究得还是少数,看来这个顾射果然如传闻一般,深不可测。
近厅堂,便闻得一声清脆落子声,干脆利落。
顾小甲道:“这着是我家公子下的。”
郝果子气得直冒火,冷笑道:“你真长着一双千里狗眼!”
“也比你这逆风猪耳强。”顾小甲道,“我家公子下棋从来不拖泥带水,哪像你家少爷,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你……”
“公子,旖雨公子来了。”顾小甲突然朗声道。
陶墨一震,转头与顾射一同看过来。
44、千丝万缕(八) 。。。
顾射目光只是淡淡一扫,便移回棋盘。但旖雨却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不适,仿佛对方只消一眼,便将自己从里到外看了个透彻。
郝果子抢在顾小甲开口之前道:“少爷,旖雨公子来看顾公子的,我们先回避吧?”
顾小甲眉头一皱,道:“我家公子又不认得他。”
“不认得他你将他带进来做什么?”郝果子冷笑。
顾小甲语窒。此事他的确办得不地道,旖雨找的是陶墨,本不该有他出头请进来的。但当时他被郝果子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激怒,只想将他脸上的得意狠狠撕下,倒不曾细想妥不妥当。如今看来,反倒酿成骑虎难下之势了。
他求助地看先顾射。
不想旖雨道:“我听舞文说顾府顾射顾公子惊采绝艳,天下无双,是难得一见的奇人,不由心生仰慕,所以才冒夜来访,还请顾公子见谅旖雨情难自禁,不请自来。”
郝果子佯装浑身一颤,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顾小甲此时也觉这个旖雨有些矫情,更是懊恼自己一时之鲁莽。
陶墨见顾射不语,忙道:“他的确是我旧日故友,此次迁至谈阳,还未寻到落脚之所,因此暂住在县衙。”
顾小甲皱眉道:“你们县衙的屋子不都不能住人了吗?”
蓬香道:“可不是不能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