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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岳不禁黯然颔首无话。
灵飞又道:“在暗中酝酿除去令尊期中,灵某方在盛年,以灵某胸无涵蓄,口舌又快,诸事不给灵某与闻,只为主其谋者是敝派人,蛛丝马迹,不无落在灵某眼中,然而在当时灵某却不以为意……”
他说,又自在杯中斟满了酒,一饮而尽,一大块红烧牛肉送入嘴咀嚼出声,眼中神光闪动,似对当年之事有所思索,良久,长叹了一声道:“正在密谋除去令尊之时,本门弟兄被令尊屠戮之事频频传上邛崃,于是谋划日急。一天,大师兄由山外运转,随同两人前来,其中一人正是邻舟所见的银须皓首的老叟,事隔多年,形像未因年事增高有所变更,是以记得……”
谢云岳接道:“另一人咧?”
灵飞道:“另一人是骨瘦如竹,秃顶蓝眼,甚是好记,只是舟中未见,这两人自称是令尊师弟,在山习艺时与令尊发生争执,令尊一怒将他们点了残穴,永锢洞穴,此事灵某只听大师兄吐出片言只字,详情非但不知,而且连他们姓名来历均无法知悉,甚至于迄至如今,掌门人亦不知他们来历姓名。”他一顿,又接道:“那须眉皓白老叟,出言狂妄,与大师兄言捕获令尊非他们不可,自称武功卓绝,灵某心中气忿,托称赐教,哪知一招不到,灵某例已脱手,九处穴道被制,骨瘦如竹之人走了过来,伸手解了灵某穴道,目光中似有不满他那同伴之意。翌晨,这两人与大师兄及本门高手多人下得山去,三月之后,盛传令等与少侠被害之事,本门高手及大师兄均弃尸于洞庭湖畔,只有一人未死,将本门死者火化成殓后,扶伤奔返邛崃,但到达后只说了两句话,即倒地气绝身死。”
谢云岳道:“说了两句什么话?”
灵飞摇摇头道:“这个灵某不知,灵某已远赴黔南,三年后才返山,日久淡忘,因事不关己,也懒得问了。”
谢云岳紧接着问道:“如今贵山可有什么人尚记得这两句话吗?”
灵飞略一沉吟;道:“依灵某臆测,这两句话一定是关于本门弟兄之死,无关宏旨之事。”
谢云岳剑眉一剔,霍地立起,道:“那么在下去找那三人当面询问,父仇不共戴天,万一离去,在下则抱恨莫赎了。”
灵飞叹息道:“他们已走了!”
这无异惊天霹雳,谢云岳神志似乎有点麻木了,目光发怔得半晌,才大声道:“什么,你怎不再告知?”疾言厉色,眼中寒电逼人。
灵飞知道他的心情,徐徐说道:“少使切忌浮躁,此事灵某也出于意料之外,方才外出,却无巧不巧遇那三人出往店外,越城而去,灵某情急之下在三人身后急急跟蹑,到达一所蔽日葱郁森林中,身形顿住,灵某唯恐发现,隐身树后,只听一人语声道:“贤弟,你去邀徐瞎来,七日后我们在翠云廊盘龙峡见面。”说完,只见人影疾晃,待灵某惊觉时三人形踪已杳,灵某出得树林时,却又见矮胖老叟及背剑少年向西奔去。”
丧门剑客灵飞长长吁了一口气后,道:“现在,我们能在七日以内赶抵翠云廊盘龙峡,必可找出他们行踪,不过,灵某不敢保证须眉皓白老叟及骨瘦如竹之人是否主谋,或参与围袭令尊之举,掌门人三年前亦已仙逝,昔年知情之人俱已凋零,灵某只知一鳞半爪未必于事实真像有补。”
谢老岳微笑道:“灵老师仅只如此,在下已心感万分,方才失札忿言,请予原谅,那翠云廊盘龙峡在何处,灵老师可知么?”
灵飞答道:“剑阁南至阆中,西至梓潼,凡三百余里栈道,统称翠云廊,因其两侧植有柏树数十万株,笼翠如云,荫蔽天日,故有此名,至于盘龙峡,据灵某臆测,剑阁之南有鹤鸣、垂钱、盘龙三栈道,当在盘龙峡道附近。”
谢云岳自中闪出幻变光彩,凝望窗外。
“蜀道难,难上于青天”,三峡行舟难,但莫过剑阁栈道天下险,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凿石架空,下悬万寻,稍一不慎失足,粉骨碎身,尸体无存,人行其中,只见削壁陡崖,耸立千仞,寻峰参差叠出,苍翠巍立,山环水复,林壑幽邃,风景奇绝,惊险处更胜十分,鸟道蚕丛,栈道飞渡,诗人笔下有:“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峰崖转石万壑雷。”虽刻划入木,事实上远非笔墨可形容其万一。
剑门山中,群峰削立如刃,丽日晴空,万里一碧,风荡峡谷如雷,暮见一条人影现出在一笔形奇峰之上,吐出一声清啸,声如龙吟,回谷穿云,袅袅不绝。
啸音未绝,这人一鹤冲天而起,拔起了四五丈高下,但见他两臂望后一撤,身化天龙八式,疾旋而下,轻飘飘落在栈道上,现出一个猿臂蜂腰,丰神如玉,青衫飘飘,儒雅潇洒的少年。
只见他立在凿石架空的阁道上,朗目环顾了有如剑尖胪列群峰一眼,喃喃自语道:“我谢云岳就不信寻不到盘龙峡。”
那日中午,他与丧门剑客灵飞即由夔州起程,两人脚程本快,第三日傍晚已自赶抵剑阁县城。
但他们一去盘龙栈道,问讯之下,井无盘龙峡在此,不禁大失所望,于是他们略略计议,由谢云岳踩探剑阁以北,灵飞踩探剑阁以南,约在第六日在剑阁县城中相聚。
这已是第五日午初时分,谢云岳已在剑门山脉万山群壑中奔寻了一日一晚,立身之处在剑阁南五里栈道上。
他心中郁郁不乐,垂目寻思,暗道:“灵飞在林中闻听得在翠云廊盘龙峡相见,则盘龙峡定是在三百里翠云廊附近不远不会错的,怎么我小心过度,竟分途寻觅,空势跋涉。”
正在忖念之际,忽听耳后飘送过来一声清朗的笑声道:“方才那声啸音,是不是阁下所发的,内力充沛,高明之极。”
谢云岳不禁心神一凛,怎么有人来到身后,还自未觉,显然来人是一武林顶尖高手,别面一望,只见一人年在三十上下,面白目朗,神态雍容,黑袍飘拂,似乎俊雅之极,却在鼻嘴之间,两条法令纹深勒,令人一见,有森冷之感。
那人身后紧随着一黄衣大汉,虎目虬髯,神情威猛,手持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长不及尺五,吐出寸许的芒尾,的是一柄切金断玉的宝刃。
谢云岳扫视了两人一眼,冷冷说道:“这啸声么?正是在下所发,但似乎不干尊驾何事?”
那人尚未待言,一旁的大汉哼了一声,厉声喝道:“你说话傲慢无礼,敢是嫌命太长了么?”
谢云岳剑眉方自一挑,那人哈哈一声朗笑,又自怒视了黄衣大汉一眼,再回向望着谢云岳道:“我那仆随是个粗人,无知冲撞,阁下请勿认真。”
谢云岳神色一霁,接道:“在下何至与贵仆一般见识。”
随即一笑道:“在下尚需寻觅一人,无暇亲近,尊驾有事请自便吧!”
那人神色一楞,道:“原来阁下在此找人,好极,兄弟来此亦为着访寻一人,但不知此人是谁,或许与兄弟所寻着同为一人也末可知?”
谢云岳无心与她纠缠,托言寻人,不料对方有此一问,目光一转,微笑道:“尊驾访寻的是何人?在下极愿一听。”
那黄衣大汉又自豹目一翻,喝道:“我家公子问你,你怎么不答复?”
那人朗声接道:“无妨,兄弟所找的友人,就栖隐在附近峡谷中,他与兄弟一般,身怀武功,却又不愿扬名江湖,是以武林之中没没无闻,想必阁下在武林中久负盛誉,不知可否将大名见告?”
谢云岳听他主人栖隐在峡谷中,心中不禁一动,微笑道:
“在下初出师门,武林末学,何可当尊驾谬赞,贱名许万,尊驾尚未将令友姓名见告,不知是否同是一人。”
那人大笑说道:“这一定是了,此处剑门山中只有敝友一家栖隐,你我何不结伴同行一见,如若不是,阁下再去寻觅也还不迟。”
谢云岳佯装为难之色,道:“这个……在下难以从命……”
语声未了,黄衣大汉倏地身形欺近,手中短剑一晃,暴喝道:“你这人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哼!何敢违抗我家公子意旨,分明是不要命了。”短剑“毒龙出穴”,毒芒如电中,只听到黄衣大汉啊了一声,那人目光一惊。
原来剑光一闪中,谢云岳人已离开栈道,立在左面高约五支一块凸出一块崖石上,朗笑道:“若非在下闪避得快,岂不伤在贵仆剑下,这等切金断玉的宝刃,岂可持在一无知武的粗人手中。”
那人竟没瞧清谢云岳是怎样闪离的,不由暗暗大惊,口中含笑道:“阁下轻功绝伦,兄弟益发地要亲近承教,这种粗人何必与他见识,非是兄弟那友人之名吝与阁下知道,只是他不愿人知,又不知是否即阁下所寻的人,不过他所居处离此甚近,大约有五里之遥,片刻功夫便可抵达,于阁下也不会有所耽误。”说时,身形已自腾起,眨眼间人已轻飘飘落在崖石上,谢云岳迎面对立。
黄衣大汉跟踪而上,身法极见轻捷,两目怒视着谢云岳,为了谢云岳,竟然被他公子数说了几声粗人,不禁恨得牙痒痒地,暗存毒念,待找一机会趁机伸量伸量谢云岳。
那人沾足崖石上,轻咳了声,自责道:“兄弟这么糊涂,阁下大名已承见告,兄弟贱名怎能不与阁下知得,兄弟姓墨,如蒙不弃,就唤贱名墨含英就是。”目光极轻快地落在那黄衣大汉身上,又道:“兄弟仆随名唤羊崇盛,说起来蛮荒一带也是个大名鼎鼎人物,身为黔南青藤寨主,手中缅钢短剑乃千年世代承袭之宝刃,武功之高,中原道上恐无几人可与之相比。”说着哈哈一笑道:“但与阁下一比,却又当别论,只缘他身受家父救命之恩,志愿为奴,家父勉强他不得,只好由他。”
谢云岳望了羊崇盛一眼,仆道:“知恩必报,本是英雄行径,只非豪杰心胸不可,贵价此举颇为难得。”语里话间略有贬抑羊崇盛之意。
墨含英哪有听不出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