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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可奈何地笑道:那样也好啊。
不太好。金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香龙木是妈妈的魔杖,好像不怎么听我的话。我这几天用它,有的时候很灵,有的时候就不太灵。所以,我要一根自己的魔杖!
我楞了一下:这个嘛,好像不太容易……
金花说:为什么?妈妈你帮我做一根属于我自己的魔杖吧。
我叹了一口气:可是,香龙木不是做出来的,是炼出来的呀。
金花疑惑地问:炼出来的?
我点点头:说到香龙木,就不得不说到我的魔法渊源,说到我的魔法渊源,就不得不说到我的故乡—穆柯寨……
穆柯寨,是江湖中一个不朽的传奇。
大约一百年前,今天的穆柯寨地界还是一片荒芜。连朝累代的战火焚毁了这片土地的生机,苟存下来的人们在这片土地上无望地流浪。但是谁也不知道,在这片焦土之下,却悄悄酝酿着当世最大的激情。
有一天,一个游方的和尚来到了这里。和尚打着潦草的绑腿,穿着肮脏的灰布大褂,身上斜挎着褡裢,褡裢原先是土黄色的,现在已经变成了茶渣的颜色。
和尚走了很长时间的路,感到又累又渴,同时他尘土满面,也需要找一点水洗洗自己。于是他坐下来,坐在一堆杂草之上,喘着气向四面张望。
这是一个五里不见人、十里无炊烟的地方,蝉噪虫鸣,鸟不生蛋,四下里充满了一种原生的草莽气息。和尚自己有一点迷惑,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样一个地方来。可是和尚觉得自己是要寻找一种东西,相信自己是在响应一个声音的召唤,所以他显得很坦然。
和尚往四面张望了半天,确定在自己目光所及的范围内没有水源,有一点泄气,索性盘了腿打起坐来。可是他实在太累,没多久就睡着了。
天气很热,地气却是濡湿的。和尚睡了很久,越睡越渴,终于做起梦来。在梦中,和尚舔着干裂的嘴唇寻找水源,就在即将绝望的时候,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水流声。
水流声初时像是雨后的屋檐滴水,嘀嘀嗒嗒,时断时续,后来则如温泉汩汩,潺潺不绝,在梦的末期,和尚听到的水声越来越大,就象醉酒诗人的才思,翻卷奔腾着喷涌而出,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和尚蓦然惊醒,把耳朵贴着地面仔细倾听,整个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和尚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独自用石块和树枝刨出了一口井。新鲜甜美的地下水突突地涌到和尚眼前,打开了和尚干枯多年的泪腺。
实在地说,这是一处珍稀的地下水源,它象一条睡龙,一直潜藏在极深极深的地底,可是因为和尚的莽撞到来,这个困倦的生灵被猛然唤醒了,于是它迫不及待地从地表的囚笼中冲了出来。这件事情,其实就这么简单。
和尚决定不再找了,他划地为界,用石块瓦坯盖了座土寺,从此驻留下来。
多年之后的一天,远处的花椒村中有三个儿童出村顽耍迷了路,意外地来到这里,发现了这间破败的屋子。他们兴奋地大叫着钻进破屋,看到一个白发长须的老头坐在屋子正中的蒲团上,嘴角含着笑,不知道已经死去了多少时间。
三个顽童对老头留下的破屋进行了彻底的搜索,很快在蒲团后边的香案底下发现了一本手抄书,其中一个顽童认得字,他拿起书来大声念道:回——灵——传—-。
《回灵传》。
这个顽童,就是我爸爸。
我爸爸江湖人称穆天王,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这很奇怪,但却是真的,因为我从来没意识到我应该问问他。他好象生来就叫穆天王一样,我认识的每个人都这么叫他,除了我妈妈。我妈妈一般是这么称呼我爸爸的:大郎。
穆大郎十八岁那年,拉扯着几千号人来到和尚井的地界,赤手空拳建立了穆柯寨,自己作了穆柯寨的大天王。当年和他一起发现和尚土寺的另外两个顽童孟振天和郭怀恩,在他十二岁左右就与他结成了八拜之交,如今分别作了山寨的二大王和三大王。凭借绝佳的风水、超凡的头脑、出色的武艺、具有前瞻性的屯田制度和良好的内部管理秩序,穆柯寨迅速聚集了一大批头生反骨、不满朝政、别有怀抱、好勇斗狠、无所事事而又精力过剩的年轻男人。这些年轻男人又带来了他们的老婆、女朋友或者没有正式名义的异性相好。在和煦的春风中,他们三三两两、卿卿我我,一边建屋搭桥,一边打拳舞剑,一边淘井耕田,一边顺便为这片土地制造出了具有一切穆柯寨基因的新鲜的下一代。
很快,穆柯寨就成为了一支不容被人忽视的地方武装力量。人们忘情地在这城中之城、境外之境里膨胀着自己,擅文的个个都堪当智囊,习武的人人都亚赛拳师。至于那些什么都不会的,或者什么都还来不及学会的,他们至少都有一股子翻江倒海的折腾劲儿,每日里不眠不休,锲而不舍地向每个无人理会的角落寻找自己的机遇。在这几股力量的共同作用下,整个穆柯寨繁华得象一座图画中的都市,如果不出山寨,你完全可以忽略掉外界战火纷飞的残酷现实,以为这个世界的一切,就全部囊括在穆大郎领导的这一亩三分地里了。
对穆大郎而言,黎山与其说是一座魔法之山,不如说是一座魅惑之山。在黎山的云雾深处,居住着穆大郎最初的爱恋。
2 魔法的渊源
穆大郎,也就是我爸爸,怎么说呢,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同时也很有可能是我这一辈子在世上所见过的最有趣的人。
我认识我爸爸穆大郎当然是从我出生那一天才开始的,可是我妈妈认识他的时间就早得多。我妈妈常常用这样的语气对我提到我爸爸:那个疯子,他又在忙什么呀。
我爸爸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他有一种视一切为有趣的人生态度,我性格中的某些地方就是来自他的真传。大概是担心漫长的人生过于平淡无聊,他常常想方设法给自己下套儿,然后迫不及待地往里钻,随着事件向纵深进展,套儿越收越紧,局面越来越复杂难办,我爸爸就越高兴,捋衣挽袖,精神倍增,信誓旦旦,一定要亲自解决了问题给我和我妈妈看。这样的情形周而复始,我和我妈妈每次都不得不捧场地给他点掌声鼓励一下,但是我爸爸却好象把我们的配合当了真,欢天喜地,再接再厉,而且乐此不疲。
不过我始终认为,我爸爸这辈子给自己下的最大的一个套儿,还是要数他当初答应我妈妈,要用一座山寨来迎娶她。当然,那是我出生之前很久的事情了。
穆大郎十八岁那一年,大宋王朝的兵戈之象演变成了绵延数千里的嚎哭和暴行。在北方,萧太后挥师百万南侵中土,猩红的大旗插遍了燕云十六州的城楼。在南方,饥馑象一匹饿狼四处游走,百年难遇的洪水吞噬了原本就空虚的粮仓,而人们的绝望情绪,远比洪水猖狂,这最终成为了这个国家的致命伤。可是,这样的混乱并非没有存在的理由,男儿若生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怎能不去希望成就一段独独属于自己的乱世华章?
据说那一年,大宋的国师赵天纲夜观天象,看见一团流火急速地飞入天子的命宫,爆发出惊人的惨白光芒,国师心中一恸,大哭三声说道:连天上也终于开战了啊。
那一年,穆大郎站在花椒村头的矮树坡上,抬头看着满天喷血的朝霞,胸有成竹地对他的两个兄弟孟振天和郭怀恩说:这可不是什么霞光,这是天上的战火。
刚刚说完这句话,穆大郎就感到胳膊上一阵尖锐的疼痛——对于他的洞察力,天上的战火以一阵猛烈的爆发来回应。火星飞溅到凡间,一颗颗准确地灼伤了他。
穆大郎完全不去理会那种持续的灼痛的感觉,他兴奋地拍着两位兄弟的肩膀,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那就让我们一起来做点什么吧!
发下宏愿的当天,穆大郎暂时告别了花椒村的兄弟,再一次远走黎山。
黎山,这座名震四野的魔法之山,浮游在五台山、太行山与幽燕古州的交界地带,隐藏在不可捉摸的云雾深处,由品种世间罕见的落叶乔木林、针叶林和万千丛终年常青的灌木遮蔽着,每年只在某些特定的日子,才会向外人打开它无形的山门。其它的时间,好奇的人们艰难行进在错综复杂的迷魂小道上,刚刚以为找到了进山的法门,却又发现了自己歇脚时抛弃在绞蓝草上的一条破绑腿。
但穆大郎是黎山的常客,那些令外人失意痛哭的山间小道,从来都不是他入山的障碍。至于为什么自己会得到黎山山神如此的厚爱,穆大郎认为,这肯定与老和尚留下的《回灵传》有关。
对穆大郎而言,黎山与其说是一座魔法之山,不如说是一座魅惑之山。在黎山的云雾深处,居住着穆大郎最初的爱恋。
穆大郎来到一棵修长挺拔的燕支树下,打开背上的包袱,取出明晃晃的鸳刀,从燕支树上割下一长绺树皮来。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了正在睡午觉的山神,在别的时候,你是很难看到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的。穆大郎摸出了打火石,点着了燕支树皮,一种熟悉的芬芳升腾起来,让穆大郎的心肠变得异常的温柔。
香烟还没有升上树梢,一粒燕支果打在穆大郎身上。
穆大郎跳了起来,叫道:红罗。
红罗女从燕支树后转出身来,眨巴着大眼睛显得很无辜,她问:你找我,干嘛?
穆大郎说:没事,来看看你罢了。
红罗女说:哦。你不是说了,过一年再来的吗?
穆大郎说:是啊,上一次我走的时候,确实是说明年再来——没想到你对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
红罗女撇了撇嘴:我天生就对每件事都记得很清楚。
穆大郎说:那么我现在提前来看你,你觉得好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