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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我身上跳落,站在我对面,仍旧靠着我,但不看我,我再次问她:"你听到我说话吗?"她点点头。
后来,她像是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我们走吧。"我未回答,只是看着她,但她仍不看我,把头探向我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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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对我一见钟情吗?"我听到她这样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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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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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事情出现了――陶兰再次对我说:"我们走吧――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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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跟我走,求你,别跟我走,我害怕你,我是如此地怕你,你的细腰让我后背发凉,浑身瘫软,无法自制――而且,我不相信,不相信这一切,这一切是不该发生在人世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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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吧。"我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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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着她,走回包房,她拿起她的一个很大的鼓鼓囊囊的棕色双肩背皮包,然后就与我往外走,似乎没有人注意我们,我们一直走到外面,天光大亮,阳光刺眼,我发现她的皮肤出奇的白皙,走到阳光之下,她有点呆头呆脑,走起来磕磕绊绊,她抱住我的一条胳膊在我身边走,红裙子显得特别扎眼,与这个世界极不协调,事实上,她很苗条,体重绝不会超过85斤,她的眼睛周围有一圈黑印,我不知是她画的还是过度疲劳引起,她的鼻子很可爱,因此下半部脸看起来像只小刺猬,牙齿出奇的洁白,并且,总有一点点牙齿露在外面。
因为我简直是扶着她走,因此得以仔佃地观察她,而她则目视地面,只是跟着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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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上了汽车,她坐在我身边,竟习惯性地系上了安全带,不对我说一句话,随后,我抱了她一下,她松开安全带,横倒在我腿上,我摸着她的头发,一会儿,她起来,放倒座椅靠背,爬到后座上,我发动汽车,告诉她我住在哪里,她点点头,像是并不关心,我问她是否想吃东西,她摇头,我问她要不要水,她再次摇头,我问她是不是累了,她仍然摇头,我熄了火,下车从后备箱里找到一个汽车靠垫,垫在她的脑后,她把靠垫拿出来,抱在怀里,我再次问她,要不要回自己的家,她仍闭着眼睛,但坚决地摇头,我重新坐回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把车开上三环,向南驶去,一路上,我们没说一句话,我几次在停车时回头,只见她有时闭着眼睛像是睡去,有时睁开眼睛,呆滞着盯着前方,我几次试图跟她说话,每次她都对我一笑,却不回答,她的笑是那么温柔,令我觉得我的问话是个错误,似乎我根本不该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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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车停在楼下,打开门,让她下车,我们一起上到二楼,我开门,她就站在我旁边看着,我们一起走进室内,她把大背包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穿上我给她的拖鞋,然后就坐到厅里的沙发上,她环顾我的小厅,目光最后落到重重叠叠码放在一起的音乐CD上,我问她喜欢听什么音乐,她说,现在不想听,我问她要不要吃东西及喝水,她说什么都不想,她的神情有些呆滞,像是在发愣,我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她站起身,把窗帘又拉上了,她回到沙发上,忽然之间,我感到我们之间陌生起来,但我没有多说什么,我走进厨房,为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同时把电热水瓶烧上,坐在桌子边,等着水烧开,我不时观察她,我认为她不愿意跟我说话,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而且,从她的脸上,我也未看到任何冷漠,我有一个感觉,我感到,她像一只被带到一个新环境的动物一样,在慢慢地熟悉环境,热水烧开了,我为她倒了一杯绿茶,放到她手边,她用双手捧起茶杯,吹着上面漂起的茶叶,一口口抿着,很快,她便把一杯茶喝完了,我又给她添了水,她开始站起来,走到我的书房,在我的书架上看来看去,一会儿抽出一本书翻上一会儿,然后再放回原处,我回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回来后打开音响,放上一盘莫扎特的钢琴奏鸣曲,我把音量调小,使得她将将在书房能够听到,然后,我走到书房的写字台边,把我未看完一本《狄德罗文集》拿起来,回到厅里,我就坐在沙发上看,一边点燃一支烟,一边听每分钟140拍的techno,我们长时间彼此一言不发,奇怪的是,这并不让我觉得尴尬,她不时从书房过来,喝一口水,或是拿走一支烟,然后又走回去,我见她坐在我写字椅上,把脚搭在我常搭的另一把椅子上,拿着一本什么书在翻着,大约半小时后,她放下书,走过来,站在我对面,对我说:"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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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问她:"你想说话吗?"她笑了,说:"我要跟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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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她坐到我旁边,她就坐到我旁边,我感到她有些拘谨,似乎我们在舞厅只是偶然相识,然后她跟我一起来到我家,我问她:"喜欢蒙德里安吗?"她轻轻地摇头。
我再问她:"伦勃朗呢?"她再次摇头。
"安格尔呢?"她未置可否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么,达利、毕加索呢?"她忽然加重语气,说:"我恨毕加索。""为什么?"她说:"毕加索很残酷。""那么达利呢?""粗野,讨厌。""勃拉克呢?""不喜欢。"她干脆地回答。
"马蒂斯呢?""恶梦。"她直接了当地接上我的话。
"印象派画家呢?""我能接受毕沙罗。""但讨厌劳特累克。"我接上一句嘴。
她点点头。
"你喜欢《窃窃私语》,是吗?"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问我:"你怎么知道的?""我感到你会喜欢。""是,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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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窃私语》是女雕塑家卡米尔。克罗岱尔的一个雕塑,几个形状丑怪的老太太围坐在一起说着话,这个雕塑细想之下竟然令人心碎,克罗岱尔曾做过罗丹的情人,她似乎是惟一一个在精神上未被罗丹征服的情人,但她为爱付出了代价,她后来疯了。
她的弟弟是个诗人,名叫保罗。克洛岱尔,曾在《夭折的女人》中写道:
――永别了!于是这一对杀害父母的人相互亲吻,就在逃往无边的大海之前,他们分手的时候,姐姐,我就这样和你分手,和一个从前我称之为大逆不道的名字分手!
――
安娜。德尔贝在《一个女人》中也写到她:
姐姐,我和你分手,和一个从前被我称为不信宗教的名字分手!
让我们走吧!
我干了自己乐意干的事情,那么,我将因自己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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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与陶兰聊起了克罗岱尔姐弟,奇怪的是,她与我见解相同,认为克罗岱尔的雕塑很有价值,她认为,罗丹用意志雕塑,而卡米尔却用自己的血肉雕塑,罗丹很坚强,而卡米尔却是顽强。
当然,我们还聊了很多关于绘画方面的话题,奇怪的是,她竟能与我聊到一处,因为事实上,她与我一样,对现代绘画兴趣不大,甚至现代画家知道的还没有我多,对当代画家更是一问三不知,她说她不喜欢混乱的绘画,她喜欢干净而清楚的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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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谈一下使我们能碰到一起的话题,艺术家卡米尔。克罗岱尔。
很小的时候,卡米尔便发过警,要永远追求更加遥远的事物,她认为,世界上存在着一种以健康形式出现的、确凿无疑的利己主义。
卡米尔的父亲曾对她说过两句使她牢记的话:
"卡米尔,应该对别人说出来那些使你快乐的事,这种招供会束缚所有的人。""没有什么比为大家献身更糟糕的了。对于一个人来说,这并非是必须送的礼物,而是一种无法忍受的讹诈形式。"
卡米尔长大成人后,说过这样的话:"用于男人的人是毫无用处的人。"
卡米尔从事艺术工作不久,意识到女人搞创作的烦恼,这在她的自传里有过描述――"她想跻身于这些男人中间,那么,她必须像他们那样,自觉地接受他们的粗俗无礼,接受他们没分寸的玩笑,她来自另一性别。在这里,男人们发号施令。她不能脚踏两只船。"
卡米尔疯狂地为她的艺术而工作――"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提问的时间,我的灵魂燃烧成灰烬的时间。在您吃吃喝喝、玩玩笑笑的时候,在您开怀吞噬生命的时候,我独自和我的雕塑在一起。然而,这是我的生命,它一点一点地渗进了这堆胶泥之中。这是我的血液,我任它隐藏在这座雕塑的内心深处――我生命的光阴之中。"
卡米尔懂得爱情――在她与罗丹之恋中,"始终是她承担一切风险,她,毫无保留――从未保留――勇往直前,慷慨大方,直至完全献身。因为,她爱他。"
卡米尔死后留下不多的作品,但每一件都有价值,她的存在,令那些在世间哗众取宠、无所作为、庸庸碌碌的女人自残形秽,影星伊莎贝尔。阿佳妮曾在电影《罗丹的情人》中卖力地饰演过她,但我认为根本无法成功,演员只能扮演与演员同样趣味的人物,事实上,谁都无法扮演她,她是个不可"扮演"的人物,只有无知无识的老百姓才会相信女演员的装腔作势,卡米尔很有头脑,她独特的无与伦比的精神气质远远超出演员的能力范围,她的作品证明,她是世间为数不多的真正的女艺术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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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陶兰说话时,电话响了,我没有接,但电话一再响起,我不得不接听,是冯雪光,她问我:"你是不是与兰兰在一起?"我说是。
他说,让她哥哥跟你说话,我听到电话里一个像老头似的声音响起:"我是兰兰的哥哥,兰兰麻烦你了,请你提醒她吃药,有什么事打我的电话。"接着,他告诉我四五个电话号码,我一一记下后,挂下电话,抬眼看陶兰,只见她拿着自己的小包以及一杯水走进洗手间,并锁上门,一会儿,里面传来洗澡的水声。
于是,我打回电话,向陶兰的哥哥询问有关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