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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后转来的。”她告诉我,方小垭进来时,一米六十三的身高,体重只有70斤,
瘦得像根竹竿。她每天用一克以上海洛英。按照现在的行情,这就是说,每天要花
费上千元,这要什么样的人才能用得起呢?张医生用美沙酮替代药给她治疗了10多
天,症状减轻了许多。现在正进行为时3个月的心理治疗。可是,给方小垭做心理治
疗太困难了。她守口如瓶,死也不开口,要想知道她的事比登天还难!为了弄清她
的身份,戒毒所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丈夫。
“她丈夫是不是知道她吸毒?”我问。
“他说不知道,”张医生说,“所里打电话去的时候,他丈夫非常惊讶,说,
方小垭?她到东南亚旅游去了,我亲自送她去飞机场的,怎么会在你们那儿?吸毒?
根本不可能的事,你们一定搞错了!经他这一说,我们也有点吃不准了。我一次次
找方小垭谈话,一点用也没有。后来有一次,我试探着对她说,我们已经找到你家
地址,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可以用比较婉转的方法和他们取得联系。戒毒只有在
家人的配合下,才能更加有效。我把写着她丈夫姓名地址及父亲姓名地址的白纸,
放在她面前。她朝那张纸瞄了一眼,就惊恐不安起来。她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拉
着我的手道:求求你,求求你们,千万别把我的事告诉我父亲,他有病,有血压高
心脏病,这会要他命的,你们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呀!我把她扶起来,帮她擦
掉满脸的眼泪鼻涕,我说,要是你怕伤害你父亲,那么,你在美容院里干嘛要吞下
那么多海洛英,难道你那时没有想到你的父亲?她只是呜呜地哭,不说话……”
“看来,她很爱她的父亲。”我说。
“是的,据我们了解,他父亲是个离休的局级干部,母亲已经死了。户口簿上
就他父亲一个人。
“那么,你们怎么和他父亲联系?”
张医生说:“暂时还没有。她父亲孤身一人,要是一时想不开,也麻烦。方小
垭让我们把她丈夫找来付戒毒费用。他丈夫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很有钱。她公公
凭祖传的鉴别珠宝的本事,凭着海外关系,开了珠宝店,生意很红火,如今是全市
个体业户中资产最多的。我们怀疑她丈夫知道她吸毒,或者,她丈夫也吸毒,但没
有证据。我们这里的调查统计发现,夫妇俩男的先吸,女的见丈夫花费大,心理不
平衡,跟着吸的也不少。那天,她丈夫来了,方小垭不肯见他,我们以为她害怕。
就做工作让她出来见面。两人互相瞪着对方半天不说话。丈夫带来许多吃的、用的,
堆了一桌子,两人还是一句话也没有。最后,时间到了,要走了。男的才轻轻说:
你骗我,你不是出国旅游了吗?方小垭哼了一声,谁骗谁呀?!丈夫不知又说了一
句什么,据警卫说,他是微笑着说的,很温和的样子。方小垭一听就跳了起来,畜
生!她骂道,你们一家都不是人!我死了太便宜你们!说完就大哭起来。她丈夫一
点不生气,说,你真是小孩子脾气,怎么老改不掉!他还过来搂搂她的肩膀,在她
耳边又不知说了句什么,被方小垭挣扎开,一个耳光打在他头上,滚,她骂他,我
再也不要看见你们!要死我也死在这里,不出去了!她丈夫悻悻地说,随你,你看
着办吧,我知道你不会老是像小孩子的。”
我说:“她丈夫怎么这样好脾气,很宠她的样子。”
张医生困惑地说:“我总觉得有点怪,吸毒会导致倾家荡产,戒毒也要花不少
费用。有的人吸了戒,戒了吸不知多少次。要是换了人家,染上毒瘾的要被一家人
恨死骂死。可是方小垭反而气势汹汹,把丈夫骂得狗血喷头。另外,方小垭的毒品
是哪里来的?戒毒的人一般都不肯说出毒品是哪里买的,他们认为讲了也不会让他
们马上出去,何必去害人家。实际上他们是为出去以后留条后路。方小垭丈夫虽然
有钱,也不会放纵妻子每个月花费2、3万元去吸毒。只有两种解释,要么他也吸,
要么有什么把柄落在方小垭手上。后来,我们和方小垭谈过多次,她就是咬紧牙关
不说话。同室的人说她像一具僵尸,只不过比僵尸多一口气。她只是反复对我说一
句话:不要告诉我父亲!我不出去,死也不出去!她三个月的戒断期已经到了,执
意不走,我们也没办法。丈夫每月来看他,她不见,就是不见。”
“那么,能不能让我和她谈谈。”我问。
“当然,不过你要有耐心。”张医生说,“我们很希望能和她沟通。”
她走进来了。很美,像湖边一棵柳树,柔柔地飘过来,虽然很瘦弱,虽然脸色
很苍白。
我突然一愣,我在哪儿见过她!
她坐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帘,轻轻而又坚决地说:“我拒绝和记
者谈话。”
“我不是记者,”我说:“我是妇女研究中心的研究人员,只是来调查一些不
同类型妇女的情况,你不要紧张。”我一边说,一边竭力回忆,我究竟在哪里见过
她。
“我不想让我父亲知道。”她用右手捋了捋长发,雪白的手腕上,有颗蚕豆大
的黑痣。
“我知道,我愿意帮助你。不过,我不明白,你父亲三个月没见到你,难道不
会去你家打听?”
“他知道我在东南亚旅游,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家里不会告诉他的。”她很肯
定地说。
“你总不能一直在国外旅游下去。”我说。
她不响,咬咬嘴唇。她的左手习惯地托住右手腕,正好遮住那颗黑色的痣。
“能否告诉我你的学历?”
“……”
“是不是愿意告诉我,你做什么工作?”
“……”
“你大概是在偶然的情况下吸上那个东西的,是吗?”我小心翼翼,尽量不刺
激她。
“选择美容院作归宿,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她望着窗外,竭力睁大眼睛,不让它掉下来。
她的眼睛很黑很深,细细的泪珠粘在睫毛上,在黑黑的眼睛上一闪一闪。
我没词了。我知道我问得很愚蠢,但这是计划中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实在
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我想一定是自己把她和哪部电影或电视剧中的人物搞在一起
了。美丽的女人太耀眼,容易辨别不清。我考虑是否结束这次谈话。但是,我不甘
心,想作最后一次努力。我说:“你们娘家还有其他人吗?兄弟姐妹有吗?你妈妈
呢?”
她的嘴唇颤抖了几下,还是不吭声。
我自言自语:“奇怪,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她对我投来惊异的一瞥。就这一瞥,使我想起一个人——我妈妈当教师的老同
事。那双眼睛和眼前的这双一模一样,黑黑的,深深的,美丽而忧伤!我只记得一
年前这位老教师在一次车祸中身亡。我母亲行动不便,让我代表她参加追悼会,献
上一只花篮。追悼会上,有个姑娘悲凄地哭喊声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中,她最终昏
倒在她母亲灵枢前。她就是那老教师唯一的女儿,我妈妈说,她只知道她的小名叫
——
“咪咪!”我对着方小垭喊出声来。
她愣住了,脸上满是惊愕的神色,望着我。
不用说,方小垭就是咪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如果不是那次去美容院,我就不会听说这样一件
怪事;如果不是因为研究的需要,我就不会去调查这件与我无关的事;而如果不是
因为去调查研究,我不会遇见我妈妈的这个已故老同事的女儿。
沉默了三个月的方小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妈妈为我而死……”
是的,我就是咪咪,这是我的小名。只求你别告诉爸爸我在这里,他什么也不
知道。我爸爸什么亲人也没了,只有我一个。可是,我还这样不争气,我对不起他。
最后一次回家,我告诉他,我去东南亚旅游。他问要多少时间,我说还要办几件生
意上的事,时间可能长一些,确切时间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和殷礼结婚到现在,
他们从来没有让我过问生意上的事,除了让我象征性地在珠宝店的店堂里站过两次,
一天到晚待在家里混日子。但是,我不得不这样骗爸爸,因为我当时准备……准备
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别、别问我为什么,任何一个有我这种经历的人都会和我做
同样的选择。我希望爸爸永远以为我出门远行了。如果我上次死了,一了百了。可
是偏偏我又活下来!从前痛苦的时候,有那种东西吸,可以躲到幻觉里。现在戒了,
人那么清醒,痛苦整日整夜煎熬我,我受不了了,心里总是想着这种东西,所以,
我不能出去,我出去还会再吸。
你知道我妈妈死了,是车祸死的,可是你不知道,她是为我而死的……那次追
悼会,我哭得天昏地暗,除了妈妈的遗体,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千百次地呼唤她,
求她原谅我,可是她怎么也听不见。
悲剧,发生在我结婚那天。追根究底,是在我辞职的时候,或者说,在我厌恶
护士工作,和殷礼恋爱时就已经埋下祸根。
事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婚礼准备在希尔顿饭店举行。那天把我忙坏了,在做完所有的准备工作后,我
去美容院化妆。临走,我把婚礼上准备换的5套礼服拿出来试穿,这才发现那条白色
的真丝长裙裙腰间有半寸左右不很平整,我顿时很不愉快。我说,裁缝怎么这么拆
烂污,这到底是结婚礼服!我妈妈在一旁左看右看,说,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将就点算了,你一天三次催裁缝,裁缝哪有不慌的。我说,妈妈你别瞎帮裁缝的忙,
这样的礼服我不能穿,让他去改一改。我赶忙叫小保姆,玉珍,王珍!快帮我去裁
缝那儿跑一趟。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