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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无数块冰镇西瓜,说了无数句话,也笑了无数次。总之那天大家都喝多了,我记得李小京执意要吃电烤羊肉串,杨伟执意要和小火柴对唱,续峰执意要去上网玩游戏,还说他当天晚上就可以冲级成功了,陈小北则执意要给她在北京工作的表姐陈小南打电话,还醉醺醺地拉着刘婷和李小京的手说,她表姐非常非常喜欢一个叫韩笑的男孩子,韩笑却不肯和她姐好,还闹了很多别扭和误会,出了很多事儿,还说她表姐昨天晚上给她打电话,说过一段时间就要出国了,现在就要去见韩笑最后一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续峰谈过头来说你们这是闲得,根本用不着操心,俩人顶多抱着哭一场而已。没想到第二天下午我们就得到了消息,听说陈小北的表姐把那个叫韩笑的男孩踢伤了,住进了医院。
第11节 杨伟的新小说
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如此得无法预料,就像那个匆匆而过,又充满了幸福和欢乐、热闹与喧嚣的夏天一样。
夏天随着李小京的生日马上就过去了,好象没过多久,我就感觉到了初秋的寒意,接着就是街道两边纷飞的落叶,奇怪的是我对此竟毫无知觉,感觉夏天和秋季的连接是那么的短暂,似乎根本就没有过度,忽地一下子就从大汗淋漓的夏夜到了微风拂面的秋晨。
李小京的皮肤在那个已经过去,属于怀念中的夏季被晒成微微的古铜色,头发一如既往地柔顺而短,眼眸明亮,不穿裙子,和我结伴外出总是上穿白色T恤,下穿一条蓝色牛仔裤,行动敏捷,活力四射。她有两个小坤包,一个是橘黄色,一个是淡绿色,轮流使用,光彩照人,有时候一阵风似的坐电梯下楼,买上十几支小豆冰棍捧上来和我一起吃,还不忘了给我捎几瓶冰镇啤酒和黄瓜花生米什么的,每次,我都能听到她在门外气喘吁吁地喊:“快开门,冰棍儿啤酒来啦!”
还有,在我第个爱情回忆的时刻,我还记起李小京那年夏天特别喜欢和我接吻,随时随地,有时候没有什么缘由和气氛也是如此,她告诉我,这表示她将永远与我相亲相爱,一直到老。
在爱情中,甜蜜的回忆要比对未来的想象力更重要,独特而神圣的爱情绝不允许自己重蹈以往些许令双方不快的覆辙,它将回顾过去,寻找出值得记载和珍惜,把握和等待的片段,在人世间去创造那感人的、情不自禁的、纯正的爱情神话。
杨伟的新小说终于出版了。按照外行人士续峰的理解,在出版社上班的人出本书应该是极其简单,就跟在厕所里随便放个屁一样,香臭都是在自己身边闻,顶多就是脱不脱裤子搞不搞形式主义。实则不然,现在的情况是,只要是人类写的,只要写出来的是文字而不是符号,不管是小说还是散文,不管是随笔还是诗歌,都得接受盘盘审查,最后在各种圈阅和批示下或多或少的进行删改,否则一概拿下,连喊冤枉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说归说,出版社的家伙们出本书还是要比一般人容易,至少在手续和沟通上会省却诸多麻烦,不管形式上会有多少繁琐的手续和过程,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说法在此仍然有效。
酒还不到三圈,续峰第一个喝多了,把杨伟的小说捏在说里直嚷嚷:“我们今天高兴,是因为杨伟出书了。”
其实杨伟没出书时我们照样高兴,照样喝多。多年来都是如此,只要这几个人往一起一聚,保证每次都高兴,都喝多。
说到聚会,不如说是酒局更合适一些。就是这么几个人,就是太原这几条街,就是这么些饭馆和酒吧,一有空就聚,就喝,就聊。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疯狂迷恋起这种生活片段,少则三五成群,多则十二三个,无不兴高采烈,无不兴趣盎然,约定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地方,然后各自兴致勃勃地从太原的各个方向朝这个中心点集结,碰头后或者大呼小叫,或者平静如水,总之在永远默契的气氛下吃喝玩乐,一醉方休。这种感觉非常之良好,在这里没有势利和虚伪,也没有欺瞒和客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喝多少就喝多少,纵使最后每次都已微酣或者大醉,但我们都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甚至连考虑这样做的动机和意义的时间都没有。
那天照例人很多,酒很多,话很多。杨伟坐在那里,从包里源源不断地掏出一本一本的书为大家签名,然后再挨个的双手送出。送到倒数第三个的时候轮着一位女士,那天我刚进门她就坐在那里,等别人介绍的时候我正好去厕所小解,所以一直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她是谁带过来的朋友,反正在那种场合下,每个人都懒得去研究新面孔的身份、职业、性格和其他,只要是坐在这里的,我们一概管她们叫朋友,具体地分,男的叫哥们儿,女的叫姐们儿。
当杨伟送这位姐们儿书的时候,她说话了:“嗨我说,怎么就光签名不写某某某惠存呀?”
杨伟摇晃着脑袋说:“这重要吗?”
姐们儿反问:“不重要吗?”
“重要吗?”
“不重要吗?”
看样子他俩就想这么一直无聊地把电影对白进行下去,旁边的人再也看不下去,纷纷发怒,杨伟才止了话,就这个问题为她进行深思想层次上的分析,我们终于没能扛住这种无数次在酒局上出现的无聊举动的一再骚扰,决定换地方,续峰提议去山西体育场附近的一家叫“度”的酒吧,那里刚开业不久,老板是他的朋友,不但酒水可以打折,而且地段偏僻且环境幽雅,人也不多,绝对适合我们这拨人的消费趣味和择地观点,于是便一股脑儿全奔向那里。
“度”酒吧的装修非常另类,在去之前我从来没有在太原见过那样风格的酒吧,冷峻中透着压抑,压抑里渗着自由,色彩也是横平竖直,没有一点圆滑和退缩的感觉,那里的沙发反而倒是极其柔软,特别适合近距离接触胡说八道,但由于音响太强,我们都不得不加大声音的分贝和嗓子的用力,几瓶红酒过后,大部分人的语速和音量都已显得有气无力,累的。
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我们制造焦点和快乐的能力和兴趣,第四轮酒上来不多一会儿,杨伟的新女朋友从门外一闪而进,刚能大概分辨出杨伟的大概位置就两眼放光,嘴里连续高声叫着:“宝贝宝贝!”伸长胳膊向我们这边直扑过来,杨伟也配合地嘴里呼呼有声,全力张开双臂,接纳了这份迟来的爱。
一个长得像“野兽派”笔下肖像画的电视台导演一见这种场面,顿时兴奋起来,拿着一瓶红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手在空中乱舞,嘴里叫着:“音乐,再烈点儿,再烈一点儿!”
一群人的激情顿时被调动起来,象是一堆干柴突然被谁扔了一个火星子,不大,就那么一丁点儿,一股干脆而突然的火焰便腾空而起,一大堆干柴便被瞬间燃起,灼热的火苗强烈而逼人,对,就是这么一种气氛,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好象是突然之间,所有人的情绪在一刹那间迸发,说不清楚这之前他们都在想些什么,都在关注什么,思想和目光都在游离于什么之外或者之内,然而当一个很不经意很不显然的小情节出现之时,便会迅疾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像一种奇怪的力量把任何角落的慵懒和落寞击垮,换之的是火暴、热烈、激动、兴奋,一帮人都再次兴高采烈起来,人群再次开始混乱,说话声、嬉笑声、叫喊声不绝于耳,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韩东,韩东!”
我左右一看,一时找不着这个声音来自何处,但它又是如此之近:“韩东!这儿呢!这儿!”我朝靠边的方向仔细一瞅,原来是那个和杨伟争执不休的姐们儿,我一看是她,便问道:“你怎么还在啊?”
“你想让我去哪儿啊,还是我在让你不痛快了?”
“我不是那意思,我还以为你早回家了呢。”
“这么热闹,回什么家呀!”
“那倒是。”
“你说什么?”
“我说,那倒是。”
“什么??”
“我说:那、倒、是!!”
“你说话大点声儿,我听不清楚!”
“你他妈坐过来不就听见了吗?!”酒吧里放开了一支地下乐队的单曲,歌词照例愤怒偏激,歌本身虽然不怎么好听,却是格外地高昂刺耳,我在激烈的乐声下使劲吼了几嗓子,喉咙里一阵生涩的不适。
她拔开人群,和陈小北调了一下座儿,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从我面前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夹到手里,冲我点点头,大声地问:“你经常来酒吧吗?”
我拿打火机给她点上,说:“不一定吧,反正我老跟这帮人在一块儿。”
“哦,你们这帮人挺好玩儿的。”
“你是干什么的啊?”
“我啊,现在什么都不干。”她熟练地吐出一口烟圈,两条腿跟着音乐鼓点有节奏地一抖一抖。
“自由职业者啊?”
“也不是,上了半年班,前段时间刚辞职,现在在家歇着,等什么时候没钱了再说吧。”
“哎,今天是谁把你带过来的啊?”
“我一哥们儿。”
“废话,我问你名字!”
“哦,大鸟。”
“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以前跟他一个公司的。”
“也是搞IT的?”
“干过一段儿。”
“你叫什么?”
“纪侣。”
“纪侣?干脆我叫你妓女得了。”
“人渣!”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一点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几只倒满了红酒的酒杯又陆续传了过来,谁也不管这是谁买的,也不管是给谁的,一个一个地往过传,传到的人拿起来就喝,没传到的趁别人不注意也操起来喝,这似乎只是又一轮喝酒高潮的开始,话聊着聊着就乱了,人也频频地轮换,身边的人忽而换成姐们儿忽而换成哥们儿,谁也不管那么多,逮着谁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