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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林微微做了一个悲戚戚的梦,梦中见到亲王哥哥背着她站在树下。她点着脚靠近,好不容易能够碰到他的衣服了,他突然转头,英俊儒雅的脸上满是血。
轰炸机在头顶飞过,投下无数炸弹,在他身后爆炸,撕裂了那个身影。她尖叫着,倏忽之间,天崩地裂,四处燃起了熊熊火焰。放眼望去,硝烟四起,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她一惊,突然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恍然间看见窗口站了一个人,不由再度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定睛一看,原来是佩特小姐。
她靠在走廊的窗户前,在吸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一闪一息,好像茫茫大海中的灯塔,微弱却不容忽视。
看见微微在看自己,佩特对她笑了一下,那笑容特飘忽,感觉就像一缕要飞出窗口的灵魂一般。
打了个冷战,她裹了一件衣服,起身走向佩特。
佩特沉默,却将烟递给她,微微接过吸了下。本来想平静激荡的心情,结果反而被呛到了。咳咳,吸烟有害健康,还是不碰为妙。
看着她的脸,佩特浅浅一笑,托起酒杯一口仰尽。
“这酒不错,谢谢。”她道,酒精作用,让那张苍白却美丽的脸上稍微有了一丝色彩。
“不用谢,反正也是饭店里喝剩下的。”克莱是个好人,经常让她带些剩菜残羹回来,令四人不用再花钱在吃饭上,这也省下一大笔开销呢。
佩特望向窗外,静静地一支接着一支抽着烟,房间里的空气有些糟糕,烟雾袅绕的,微微抬手打开了窗户。冷风迫不及待地急涌而入,冰冷却清新,令人不由精神一振。
“你也睡不着?”
“嗯,被噩梦惊醒了。”微微点头。
“噩梦?”佩特笑得无奈,“自从搬进这里,我夜夜都在噩梦中度过。”
微微有些惊讶地望向她,在她眼里,即便佩特不再是里宾家的女主管,可在她身上依然有种女强人的气质。可是,现在她说出来的话,却那么的……颓废,甚至是脆弱。这个词和佩特多么不搭调,可微微此刻确实在她身上看到了脆弱,一种属于失恋女人的脆弱。
“佩特小姐,你还好吗?”微微忍不住问。
“好,好极了。”她抽了口烟,烟雾下,她的脸也开始朦胧。
真的好吗,看为什么在她眼里的佩特小姐,这笑容却远比哭更难看?
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想着心事。然后,微微就听她在耳边说道,“16岁那一年,我认识了乌瑟尔,他是我的初恋。”
也
不管微微是否愿意听,她继续说道,仿佛在诉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又仿佛自言自语,完全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也许此刻,她只是需要发泄,于是,微微成了她唯一的聆听者。
“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工头的儿子。起初,我并不喜欢他,可是他总是追着我跑,每天送我花朵、送糖果、写信,做一些毫无意义,却又新奇的事情来逗我玩。时间一长,他的陪伴成了习惯,习惯成自然,我出现的地方,自然会有他。我们走到一起,天经地义。没有一见钟情的热烈火花,我们照样私定了终身,其实那时父母是想把我许配给一家有钱的公子。于是,我任性地和父母赌气,跟着乌瑟尔一起远走,来到这个大城市。我很幸运,能够在里宾家做工。我们在4年前订了婚,我以为……这辈子会这样和他一起走过。可是,那一年,全国上下推行了纽伦堡法案。差一步,虽然只是差一步,却拉开了我们之间千山万水的距离。”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望着窗外的繁星,月光在她脸上映出了苍白的光泽。
“他是日耳曼人?”微微轻声问。
“他是纳粹官员,现在已是一个地区的小领导。等了他8年,8年的感情岂能是说断就断的?我以为就算不能结婚,至少他还能偷偷地爱我。可是,他却告诉我,他要结婚了,让我不要再去找他,新娘……自然不是我。”
她一直在笑,笑得那么无奈,那笑容几乎要滴出血来,看着就连微微都为她难过起来。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情为何物呐!
她看着微微,问,“我为什么会是犹太人?”
好深奥的问题啊~~~~
微微再度叹息,在心里暗忖,你委屈,我他妈的比你更加委屈。你好歹是个土生土长的犹太人,而我却是后天形成,半路出家,有谁能冤得过我吗?
唉,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在现代两人可以去逛马路,刷爆信用卡,或是胡吃海喝一顿,再不行去看男人跳脱衣舞都行,反正怎么开心怎么来。可是在这个年代,又是这个身份,除了郁闷还是郁闷,简直没有出路,不让人活下去。
佩特话锋一转,不经意地提到了少爷,她苦笑道,“纽伦堡法案是35年出来的,要不是鲁道夫想尽办法隐瞒,我们35年就要被夫人赶出去了。”
她看着微微道,“简妮,其实,我们这些人还是借了你的光啊。少爷对你真是一片真情。”
微微呆了呆,也笑道,“再一片真情,两人间的鸿沟始终在,不可能逾越的。”
佩特浑身一颤,颤抖着嘴巴,似乎被这句话深深地打击到了。只见她那双蔚蓝的眼中缓缓
地流出了两行眼泪,飞快地滚落,沉寂在黑暗中。
这时的微微不知道,这句话已然成为了她的致命伤,为她以后选择走的道路打下了伏笔。可是有些事情,即便提前知道了又如何呢?历史是不可改变的啊。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苦涩的故事,生存在这个年代的我们,已是生不由己。
第五十八章 相见不如怀念(姐妹们,帮我投个票)
上班下班,终于迎来了圣诞。
圣诞节啊圣诞节,为毛你让我觉得那么蛋疼?木有钱,还要准备礼物,好痛苦啊~~~
买了条围巾送给克莱,老板的马屁不能不拍,有些钱是省不来的。糕点糖果送给贝雅,佩特心情不好,送她什么好呢?
路过花店的时候,看到一盆盆栽。小小的四叶草,孤零零地在寒风中摇摆,那一抹绿色在大雪纷飞的寒冬中是那么不起眼,可是它却象征了希望和幸运。希望和幸运……嗯,是好东西。
微微毫不犹豫地将它买了下来,小四啊,希望你能给我们大家带来幸运。… _…!
现在就只剩下了约根,男孩子的礼物……真要命。要不干脆包个红包给他算了?纠结着回到了家,还没进屋就听见了尖锐的叫嚣声。
贝雅,就算你恢复了健康,也用不着叫的那么惊天动地!
推开门,空中就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腥。怎么回事啊,难道是有人买了活鸡回来在杀鸡?
贝雅看见她回来,顿时如释重负般向微微扑来,语无伦次地道,“佩特,佩特小姐,她,她,她……哥哥不在,她……”
看她的神情,微微再迟钝也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忙安抚她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佩特,佩特,我,我也不知道,刚出去买菜,回来,就,就看……”
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真是被她急死,微微一把推开她,索性自己去看。她推开佩特的房门,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在平安夜,佩特小姐自杀了。
鲜红的血流了一地,那么的触目惊心。
幸好被发现的早,还有呼吸。没有钱看医生,就只能把克莱叫来。好在老板以前是军人,在包装伤口这方面颇有心得。他带着十几年前的医疗箱,心急火燎地跟着微微一起来到四人的住所。
那一刀割得不够深,只是皮外伤,上了点防止细菌感染的药剂,用纱布包扎好。因为失血过多,佩特昏迷着,脸色苍白如鬼。
送走克莱,林微微喘出了一口气,和贝雅一起将房间收拾了。佩特小姐在两人的沉默中悠悠醒转,她醒过来,见自己还活着,顿时悲从心中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贝雅吓坏了,在小姑娘的心里,佩特一直是个冷面冰山,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生气或者伤心。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她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完全虚脱了。
绝望,这种蔓延在空气的气息,就叫做绝望!
见她一时死不了,微微压下悲伤恐惧,愤怒却冲上了脑袋。尼玛现在就绝望了,那以后在集中营里的日子还怎么过?
佩特控制不了
自己的情绪,眼泪如泛滥之黄河,哭的撕心裂肺,看得人心如刀绞。
林微微怒了,红着眼睛,冲过去狠狠地掴了她一巴掌,吼道,“佩特,你这个孬种,为了一个男人,就轻贱自己的生命。难道你就是为那个负心汉而活?我鄙视你,你即便这样自杀死了,灵魂也不会上天堂!”
第一次打人,她整个人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手心里的疼,还是心中的痛。
佩特恍若未闻,只是在哭,泪珠一滴滴地争相滚出眼眶。她睁着眼睛,却没有光芒,没有聚点,不肯面对事实。
哀莫大于心死啊!
微微从来没见过这么脆弱的佩特小姐,在众人面前,她从来都是强悍的代名词。可是现在,那个女强人已然逝去,爱情……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山盟海誓,撕心裂肺,刻骨铭心都还不够,还要叫人以死相许!
看得她哭得死去活来,林微微吞下想骂人的话,可也不想再看她的模样。随便拎了一件大衣,摔门而去。
今天是平安夜,大街上静悄悄的,明天就是耶稣的生日……在这充满了节日气氛的日子里,她的心情却烦躁无比。
鹅毛大雪从天空倾泻而下,瞬间将大地覆盖在一片白色之中。微微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在雪中散步。去尼玛的圣诞节,去尼玛的佩特,去尼玛的纳粹德国……劳资我要发疯了。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希望就可以这样走回家。革命在这个年代,真是太苦逼了,就连坚强、勇气、乐观、笑容都成了奢侈品。
走着走着,林微微的脚步突然一顿,一辆黑色的保时捷闯入了视线。它停在街头,似乎在等红绿灯,她一下子就懵了,心狂乱地跳动起来。
透过车窗,她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依旧那么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