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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杭天予还是不习惯如此吞吐,欲一言挑明,“此次良公子被国师羁押,因祸得福……”话到半路,又觉“因祸得福”用在这里实在不妥当。
“王爷,您不妨直言。”罗缜莞尔,“我家相公究竟因为这场祸事得到了什么样的福气?”
好敏锐的良少夫人呐。“本王有一个幼妹,名唤珍珠,今年十二岁,是先皇六十岁高龄时得的爱女,先皇生前极是珍爱……”
……然后呢?罗缜目注九王爷面上为难之色,静待他下言。
“良公子在押期内,由于国师拦着,外人少难进去。珍珠的寝宫距国师苑最近,她人小体轻,在猫儿的带领下竟钻了进去,认识了良公子……”
……所以呢?罗缜心中不好的预感渐成形,“这位公主……不会是看上之心了罢?”
“良少夫人真是一语中的。”杭天予拍额,“总算不必为难本王了。”
“……也许是公主少不更事,一时心血来潮罢。”
杭天予苦笑摇首,“良少夫人……若珍珠是个正常女儿家,本王也许会如此断定,但她是……她与良公子的情形有些相同,她若要什么,国君和国后定然会满足的……”
“嗯?”又来了一个姚依依?
“小妹生下时便有几分痴症,当年父皇崩逝之前,曾再三嘱我兄弟几人定要对珍珠极尽疼爱……”
“敢问王爷,您今日前来,是来劝罗缜让出自己相公的吗?”
杭天予挑眉一笑,“如果本王作如是想,便不会在良公子为韶儿寻找药草之前造访府上。”
“可是,依罗缜看,您也无意劝珍珠公主打消主意。”
“若她是个正常孩子,本王或是训斥,或是不予理会,皆可。但她是那样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本王便无法了。本王此来,是看在良少夫人乃韶儿闺中密友,加之良之心又是韶儿救命恩人的双重面上,事先知会良少夫人一声。国君与国后也许会用一些手段来成全珍珠,良少夫人要有所准备。而本王,虽不会助珍珠,却也无法助良少夫人。”
罗缜颔首,笑噙唇角,“九王爷是个真男子,难怪韶儿会那样爱王爷。”
杭天予深眸一闪,“……韶儿她说的?”
罗缜笑意莞尔,“王爷竟不知道?”
“咳。”杭天予护唇一咳,“良少夫人是韶儿的好友,国君、国后看在这一层上,也许少有顾忌。本王也会略作转圜。”
那位公主,必然不是如姚依依般的假作痴傻,加之显赫的身家背景,顶得上十个姚依依了。如此看来,良家二老还是继续留居玉夏国比较妥当。
第二十五章 惹君奇妒1
国师自是不心甘。不管是良之心的逍遥在外,还是九王爷的率先发难,无疑皆是对佛威的挑战。五十年打下的如斯局面,岂能轻易甩手放弃?
他不肯轻易放手,别人亦不肯善罢甘休。为将这位总摆着一副神圣不可欺的脸面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国师驱出朝堂,九王爷已运筹良久。平日的容忍,皆因尚未惹到自己头上,如今既然已经率先招惹,便不会再给人东山再起的机会。
各有拥趸的两方交锋,自是风生水起,云诡波谲。当街上第三首童谣传唱起时,意味着国师没落已成定势——
杭夏有双主,有僧又有俗。佛命大无边,俗听僧做主……
为君者最忌榻畔鼾声,且不管那歌谣来自何处,歌中所唱者必定会使国君心生忌讳。于是,国君以擅起争端引发朝政不安为由,收了国师宫内住苑,褫了国寺法师之位,暂至皇家家寺内任住持之位,为杭夏祈福平安。
由一国之师到一寺住持,如斯境遇,不可谓不是一落千丈。一落千丈的国师痛定思痛,蓦然厘清整桩事的起由——良家。
那些个流言,皆起于近时,而近时可能肇事者,除了九王爷,便是财力赫赫的良家。
自己与九王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除却婉拒他探望良之心一事。但这件事,并不足以激起九王爷怒气罢?而良家那个淡定从容的少夫人便不同了罢?那女子,眉蕴清奇,目纳精明,绝非庸碌人物。错只错在,当时以为一个小小女子不敢在堂堂国师前耍弄心机,竟一叶障目,轻易忽略了过去。细忖,也正是国寺那一场召见过后,流言野曲方渐渐兴起……若当真是那女子,按佛法教诲,该怎么回报那女子呢?
之心随之行上山采摘药草。返回时,除了给玉韶公主的补养之物,尚有给范颖补心复脉之用的药草。
收魂草的确神奇,除了春时,一年三季都是黄花绽放。经之心问过他的小黄姐姐,取此花花瓣煎熬成汤,便可救死人,活白骨,即使魂飞魄散亦可收复。范颖服下,三日后心跳复稳,五日后还成人形,鬼泽褪去,丽颜渐现。此下,唯剩下了休养调息而已。
“娘子,范颖为什么还在睡啊?她很累吗?”
“是啊,她为了救之心,被人打伤,委实很累了。”
“为救之心?”之心大眸起了泪意,“范颖好可怜,为了救之心,被人打伤,她好可怜。”
“她并不可怜,她是可敬。”罗缜为范颖拭面整发,“但她爱错了人,便是真的可怜。”
“爱错谁啊……”
“小姐,小姐,门外来了许多人,说是要驱赶良家妖孽!”纨素气喘吁吁,“奴婢将门关严了,但怕是他们不肯干休呢。”
第二十五章 惹君奇妒2
“小姐,怎么办?他们说的妖孽是范颖还是……”
“是之心。”罗缜微颦眉尖,思量:外面那些人,是平民。而平民的认知一旦形成,便顽不可破,除非有足以撼动他们认知的力量。如今良宅内不管谁出面解释,都必是徒劳。那么,她便不解释。
“锁好大门,任他们在外叫个痛快。”
“若他们攻门或用其它办法进宅,怎么办?”
“笨蛋,当然是打回去!”
纨素杏眸圆睁,瞪紧发声之人,“你这个粗野家伙,你叫谁笨蛋!”
“笨蛋,连叫谁笨蛋都不知道,真是个笨蛋呢。”
“臭野人,黑野人……”
罗缜托颐摇首,自从嫁了相公,自己竟不是凡人了,不然见到这突兀出现的范程,怎毫无惊诧?话说这纨素,不也如此?她们主仆啊,真长了见识呢。
“恩人娘子,我爹已经让人去挡外面那些愚民了,你不必担心。”
“你父亲也来了?”到此时,罗缜只能说见“妖”不“怪”了。床上躺着一只美狐狸,眼前站着一位黑狐狸,外面还有一只老狐狸,这良宅,无怪会被人攻讦……
“这位便是恩人的娘子良少夫人?”罗缜尚在寻思,厅内已多了另一“人”。
纵是见多识广,罗缜也瞠然怔住:这,这“人”会是……范颖、范程的父亲?那只“老”狐狸?
此人脸上光滑平整,双目深如沧海,使人无法度出年岁。但难度年纪,却并不妨碍他的精致卓秀,天人风范。这一袭白衣翩然,流瀑黑发,走出去,定是一位令人目眩神迷的浊世美男子罢?
总算见着了一个能与相公一较上下的男子,而且,相公的纯真洁净,与这位的脱脱出俗,有异曲同工之妙。“……罗缜该如何称呼阁下?”
“范畴。”
范……畴?还真是省事了。“范……”有范颖、范程在此,直呼其名似乎不妥,“范居士请坐。”
范畴称谢,撩袍矮身,雪袍划出一道弧线,乌发飘散,使罗缜误以为自己有幸目睹了神仙。“阁下可是来探望范颖的吗?”
“范颖幸得良少夫人相助,已度过千年大劫,在下在此由衷谢过。”
“范居士不必客气,范颖多次助我,算起来,她也是我的恩人。”罗缜决定不再称奇。范程修为最浅,也活了几百年,范颖亦有千年道行,既然他们可保持青春俊俏模样,眼前这位又何足怪哉?人家若是高兴,变成个与宝儿一般大小的娃娃亦无不可是不是?
“外面民众皆是听了流言,将良公子传成妖孽,加之有心人从中挑唆,才有围府之举。适才欲纵火烧宅的顽民,在下已差人挡下。”
纵火烧宅?好险啊。“范居士想必已知这流言起于何地了?”
“良少夫人该最清楚不过,对方不过是将恩公娘子的致敌之式还回来而已。”
“……国师?”罗缜挑唇浅哂,“得道高僧也是有仇必报吗?”
“国师的确拥有修炼成仙的骨质与悟性,只是心中对名望渴求过甚,是以最后难成大器。”范畴浅喟一声,似有几分惋惜,“在下已将听信了流言的民众挡住,若良少夫人需要,在下可在良宅周围设下结界……”
罗缜摆手,“不必了,良宅只是一所平常民宅,以人来挡还算平常,若另有什么玄奇,反倒坐实了谣言。另外,既然围府的民众已经退了,就请外面与范居士同来的义士进府一坐,也让罗缜聊表谢意。”
“……同来的义士?”范畴稍怔,“此行,唯在下与程儿二人而已。”
……又是自己这凡人露拙了不是?罗缜自嘲一笑,“原来,撒豆成兵确有其事,罗缜倒真是开眼了。”
“面对异事尚能如此不动声色,良少夫人令人好生佩服。但,在下尚有一事相求……”虽然早知范程那小子已与良少夫人的丫头一并不见了踪影,范畴仍向身后投了一瞥,“在下千年大劫已过,需继续云游四海四处寻找内人魂魄。范颖目前弱如稚童,请良少夫人暂且收容她一些时日。这孩子用情太痴,难得与良少夫人投缘,请代在下稍作看管。”
“寻找尊夫人的魂魄?”罗缜微讶,“范颖曾说过,你已用五百年时光将尊夫人的魂魄寻回了体内……”
范畴长叹摇首,“并不曾。我只是不想让颖儿太过自责。实则炼妖火是何等厉害的物事,纵是如今的我,遭逢上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在下用千年玉棺愈复了内人肉身,保住一息尚存。至于魂魄,在下五百年内踏遍山川四海,却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