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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如此说来,你同意了?”
“宝儿同意啊。”
“好好好,快行拜师礼,贫道好把平生的……”
“慢啦慢啦,去恶老爷爷,宝儿很抢手哦。”
“……什么?”
“对街的王师傅,镇头的高大侠,镇尾的张三叔,都想收宝儿为徒,宝儿是抢手货哦……”
不知何时,罗缜已将这位“抢手货”放置地上,卷起铺陈在长案上的几丈丝图,拉起相公大手,径自退场。
“娘子,宝儿要做什么?”
“能做什么?耍宝喽。”
“耍宝是什么啊?”
“小活宝耍老活宝,我只得把你这个大活宝拉走,任由他们斗个痛快。”
“喔,娘子好好。”
这呆子,她这就好了?真叫人爱煞……罗缜抬起的手才要放到相公耳上,听得那厢一声大吼振聋发聩——
“臭宝儿,你这个小没良心,贫道我授你技艺,你竟敢跟贫道收钱。”
“抢手货就是价高者得嘛……”
“你这个小奸商!小没良心!小混蛋!看贫道打烂你的屁股!”
“宝儿去找高大侠他们学艺哦……”
“你竟敢把贫道的不传绝学与江湖杂耍视作一般,贫道不揍扁你,贫道就不是贫道!”
“去恶老爷爷,您的胡子要护好喔。”
“小混蛋,还敢威胁贫道……”
罗缜耸耸肩,牵着相公,去也。
范颖立身树梢,将一切尽收眼底,唇浮甜美笑靥。
良之心依然活得那样简单,每日所思所想,仍是如何讨妻子的喜爱和欢心。为了那最简单的目标,努力长大,努力成长为一个男子,无怪会使精明的娘子倾心以爱……
世间并非没有真爱,不管你有没有伤过人或被人伤过。伤了,痛了,复了,爱来了,再爱就是。怕的是不敢爱了,便注定伤到永久。有时,自己给自己的伤,远大于外人能给你的。
是夜,罗缜在相公所缂图上,一针一线,绣出如下字句:
吾住一墙东,君住一墙西。
打小自相识,相逢未相知。
一朝为君妇,白首不相离。
世事云诡过,两心契相依。
心如无瑕玉,身似倾城璧。
至纯宛赤子,都云相公痴。
君痴吾亦痴,何妨俱做痴?
一曲痴相公,其间多少意?
曲罢勿羡人,且行且相惜。
一
“公子,前面就是罗家在高沿城最大的铺面了,罗家大小姐平日多在那间铺子里。”客栈的小二将这位出了银子让自己带路的客官送达目的地,耐不住好奇,“这位公子爷,您找罗大小姐,是为了经商罢?”
虽说是拿人银子就要为人办事,但罗家好歹是自己的半个东家,瞧这位俊爷儿的脸色似有不善,如果是为了寻仇,银子照拿,官还是要报的。
“是,经商。”良之行又付了几块碎银给他,阔步上前,迈进了锦缎制成的“罗”字招牌迎风招展、打着白石高阶、装着朱红阔门的店内。
才一进去,琳琅华彩满目迎来,丝绸绫罗流光溢彩,美轮美奂,秀致绝伦。左厢里,以垂绸作帘,隐约间,绰约贵妇秀丽闺阁端居其内,精评细选;右厢里,以缎板为隔,操着各地土话的远道客商围坐圆桌,一手执茶,一手翻检手内小样,啧叹不已;正中间,散户平民聚集,择布取衣,高嗓议价,言来语往,喧哗如市。
不愧是丝绸巨贾,皇商世家。
而能将罗家生意经营得如此繁华的罗大小姐,当真是了不得了。只是,不管她如何明慧强干,如何会精打细算,却不能欺不能骗他的之心。欺了骗了,他便要为之心讨回所亏所欠。
“早啊,这位客官。”一位伙计笑孜孜喜呵呵迎来,“您随便看,不管是零着买还是整批购,咱们罗家商号都会给您一个货真价实……”
“在下求见你们大小姐,请通报。”
伙计一愣,“咱家的大小姐?客官您是……整批要货?”
“就算是罢,请通报。”
伙计偷偷上下仔细打量了来者几遭:每日人来人往见得多了,不免都有几分眼色,这位公子爷儿一身清爽,目光正直,不似奸邪之人。“请问公子爷怎么称呼?”
“良之行。”没有打算隐姓讳名,他此行便是为了看个清楚,那位雅致清贵的罗大小姐会如何待他。
“请公子您到待客厅候着,咱这就给您去通报。”伙计叫了同侪将人领往待客厅。他向后拐了进去,自是不敢随便踏进小姐的憩处,敲敲小院的木门,“纨素姐,您出来一下。”
“什么事?”正端了茶点回来的纨素从后面拍了拍他肩膀,“小纪子找我?”
“纨素姐好。”伙计涎了笑,“有位良公子来拜见大小姐,小弟请您给传一声。”
纨素一惊,眸儿瞪得溜圆,“良公子?你确定是良公子?”
“小弟问得很清楚,是良公子没错,您看……”
“他此下在哪里?”
“就在待客厅。”
“拿着,我先去看看。”纨素将盛着茶水点心的托盘往伙计手内一放,掉头便跑,急不可待地要去探看来者是否是令小姐心神不宁了多日的那位“良人”。心急,步急,神智亦急,她平日的警觉便大打折扣,于转角处与正拐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纨素丫头,你吃了急惊药不成?”罗缎一手扶着自家丫头,一手揉着额头,“撞死本小姐,我家缬儿要你的命!”
“二小姐,奴婢失态了。”纨素福个礼,“实在是奴婢太想着去见那位求见大小姐的良公子……”
“良公子?”罗缎耳朵恁是机灵,“哪个良公子?”
“这……”在大小姐未对家人和盘托出前,纨素自不敢据实以告,二小姐问了又不能不应声,只得含糊其词,“那位公子求见大小姐,许是为了洽商……”
罗缎杏眸转了几转,粉面浮了狡笑,“如果是来洽商的,你用得着这么心急火燎?告诉本小姐,这个良公子是不是杭夏国良家的公子?那个傻瓜?姐姐这回去杭夏国,和他认识了?”
哎,就知道,罗家的人个个不好骗……“二小姐,这位良公子不是……”
“你不想说算了,我自个儿长了眼睛,自个儿去看。如果是来洽商的,本小姐就替姐姐操办了。如果果真是那个良家的人,本小姐倒看看是什么货色,敢打我家姐姐主意!”二小姐咄咄言罢,扬长而去。
原地的纨素苦不堪言:自己,应该没有说漏什么罢?
一
“你是杭夏国良家的人?”
良之行喝了半蛊茶,忽听得耳边有人娇声起问。他冷眼望去,正睹着一张如桃花般妍丽的少女粉面,当下微微一怔。
罗缎看见来者一张冷峻英挺的瘦长脸孔时,亦愣了一下,“你是杭夏国良家的人?那个……”痴儿?
这少女气韵虽与罗缜大相径庭,但眉目间依稀有几分相若,使他不难猜出身份。“是又如何?”看那一对浸水葡萄般的大眼内满是衡量算计,端的是罗家人本色呢。
“你来是为找我姐姐?”
“是又如何?”
“你不打算放弃罗良两家的婚约?”
“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罗缎忍无可忍,双手叉腰,娇叱道:“你这只冷面呆瓜,少作痴心妄想!凭你这呆头呆脑、表情木讷、言语乏味、举止迟钝的呆瓜模样,也敢肖想我家姐姐?”
呆头呆脑?表情木讷?言语乏味?举止迟钝?如果有镜子,良之行真想拿来自揽:自己当真是那副模样?只是……“关你何事?”
“你——”罗缎气结,“你想娶的是我姐姐,自然关本姑娘的事!”
“我何时想……”良之行冷峻双目瞥见那桃花面上气出的红晕时,忽然好奇:不知再红一些,这张脸会不会真的开出桃花来?“关你何事。”
“你——”罗缎气啊气,自己没有骂错罢?这只呆瓜当真是言语乏味耶。“本姑娘再说一遍,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痴,你都配不上我家姐姐。从头到脚,从皮到骨,你没有一点一滴配得上!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野鸡别来攀凤凰,有自知之明的话,快滚出我罗家地界!”
“原来,这便是罗家的待客之道?”气极了,那张脸上当真会绽出艳丽桃花来呢。良之行面上清冷依旧,心境却甚是悠然自得。“罗家的小姐亦如此尖刻泼辣?在下当真见识了。”
“关你何事?”罗缎扬了姣美下颚,小嘴利落回之,“我罗家只善待该待之客,本姑娘亦只礼遇该礼之人,闲杂人等,自是滚得越远越好。”
“很好。既然在下并非闲杂人等,自不能如罗小姐所冀望的那般‘滚得越远越好’。请为在下再上一杯茶来,贵号的茶很不错呢。”
“你,你——”这个冷面呆瓜怎这样啊?罗缎柳眉倒竖,杏眸圆睁,“你既然不识时务,本姑娘不介意直接告诉你,你就是那个闲杂人等,给我马上滚出这个地方。这下,你可听懂了……”
“二小姐,大小姐怕是就要过来了。”贴身丫头缬儿出声提醒。
“哦,怎见得?”
“奴婢看见纨素在门边立了一会儿,不时又走了,该是禀报大小姐去了。”
臭纨素,扫人兴!罗缎鼓了嘴儿,心里埋怨几声,却全没注意到那位冷面呆瓜的一对清眸正停在她嫣丽唇上。
“总之,冷面呆瓜,本姑娘的话你听明白了罢?识相的话,赶紧滚得远远的。缬儿,咱们走!”姐姐若知她如此待人,定然骂她,溜之大吉也。
二
“姐姐你可见着良家那个傻子了?是真傻吗?有多傻?是不是尿床、口吃还流口水……”
晚膳后,罗缜谈起了良家。罗缎想着自己遇见的良家那个冷面呆瓜的模样,胡乱问道,却招来姐姐前所未有的一顿厉叱,着着实实把她吓了一跳。
难道,姐姐喜欢上了那只呆瓜?……那怎么行?!姐姐耶,天上无地上仅有的姐姐耶……
“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