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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还不知该怎么给我编故事了。
这是中国人最大的本事,对不起,我不给他们嚼蛆凑材料。”
尽管是深夜,这里的路灯也不甚亮,但黎芬注视着他的眼神,杨扬也能感觉到了。
“杨子杨子,我没想到,你活得这样谨慎!”
“从懂事起,我们家就这么提溜着心过日子的,正因为我爹一辈子没趴下,才更是度日
如年地熬过一个一个政治运动。
天哪,你无法想象那种熬煎,一个个都整叭下了,你还没倒,那恐惧还不如一抹到底
呢!”
她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走开了。不多一会,找来了一辆面的,架他上了车,还有那辆
扔下不要的轻骑。一开动,他问道:“这是上哪儿去?老姐!”
“你不是要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嘛,再没有我那儿更保险的了。明天九点以前,我还
得去和那个演员讨价还价,你住在我那儿,也好随时联系呀!”
他想想也是,何况腿上的痛楚,使他明白,这时候最需要的,正是身边这个女人的“母
亲”似的爱。他在这世界上生活了三十多年,没有一个女人给过他这种崇高而神圣的感情。
“老姐,给你添麻烦了!”
她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拍着。
回到她的家,叫了半天门,谢子军竟没有出来给她开门。
“怎么搞的,这胖子?会睡得这么死!”等她拿钥匙打开门,进了屋,才知道他不在
家,而在客厅沙发旁的小茶几上,有一张他留下的便条。
“怎么回事?”
“老一套,他回他爹妈家去了。”
“是因为我吗?”杨扬问。
她从来没有感到自己这样“女人”过,她盯了他一眼:“因为你,又能怎么样呢?”
十五
这天早晨,是黎芬若干年来,第一次改变了雷打不动的生活规律,没有做她的韵律操,
也没有当她的浴室歌唱家,引吭高歌。因为那个在客厅沙发上和衣而卧的“伤病员”,还在
梦乡中。他睡得那样香甜,以致不忍心吵醒他。
于是,给他把点心饼干,速溶咖啡,热水壶安放在他伸手就能拿到的近处,让他醒来时
用。但她马上嘲笑自己,至于嘛,他不过划破了点皮,拿他的话说,离心远着呢,又不是不
能动弹。女人哪,女人,你要一上劲,就往往情不自禁,真要命!她一面笑话自己,一面还
是把他吃完早点以后,可供消遣的书籍报刊之类的东西,堆在枕头旁边。然后,才踮着脚离
开,关好门,走出去。
在大街上,她拿寻呼机给中心打了个电话,让值班的人告诉一声刘虹,她可能晚一点到
机关。
电话那端的人回答她,“刘主任还没上班来呢!”
她觉得奇怪,怎么回事?这个因为有丈夫的专车,一向不迟到的女人,居然有睡过头的
时候,真是蹊跷。随后,又给高新技术处的那位处长,为杨扬请了假,她借口说,有一份国
外寄来的信息高速公路的光盘样品,要他提出一个专家看法,所以,就没和你商量,找他给
办了。这是常有的事,也是杨扬分内工作,对方并不在意。可最后那处长却说:“黎芬,昨
晚上,老总是来过部机关的。他还跟人说,他真的要跟大家告别了!”
“不可能!”她说。
“我也不太相信。”
“这位老总呢?”
“好半天了,还没听到他雷霆万钧的大嗓门呢!”
她关了机,不禁联想到自己那位副手,居然也未出现。从昨天到今天,或者,还要从前
后部长更迭开始,这些可疑的迹象凑在一起,向来崇拜技术专政,相信泥鳅翻不起大浪的女
机器人,似乎意识到一些什么变故,将要发生。这时,她仿佛听到了远处滚动的雷声,她抬
头看了看天,不像有雷雨的样子。今天早晨她也忘了数年如一日的老习惯,起床后的第一件
事,拨121听天气预报。
她有点不安,有点惶惑,甚至有些她向来也不曾有过的恐惧。倒不是因为这可能出现的
雷阵雨,而是说不定什么时候来临的官场地震。
她可以不在乎,部长不是跟她说得够清楚的了嘛!可她又不得不承认部长更是一位搞政
治的行家。作为一个政治家,他的任何话,都会因时因地而有不同的诠释。如果确实是一场
地震,她不知道她的核算中心,是处于震中,还是边缘地带?地震波的影响,究竟能产生怎
样的结果,难以预料。也许一处房倒屋塌,而另一处只有一点摇晃的感觉,那只是一阵惊恐
不安而已。假如一处天崩地裂,那就保不齐也要跟着出现可怕的灾厄了。
是啊,这大白天的早晨,有些怪异,一边是刚升起的太阳,一边是未落下的月亮,没有
一点雨云,却有远远的雷声,她站在马路上,怔住了,这是什么天气啊?
她记得,当年,筹建核算中心的方案,通过论证,最后经最高层决策,快要拍板的那一
刻,杨栋也在未卜之中的时候,和此刻一样,是干打雷的天气。于是,他笑着对她讲过一个
在她听来是很可怕的“真理”,至今记忆犹新。
老部长告诉她:“小黎,你得记住,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像小学生用的田字格本上,写
我们的一生。你的字,写得再好,你是王羲之,你是书圣,但你的字写出了格,老师不会给
你打分的;相反,你的字,写得跟狗爬的一样,可是在格子里,你也许得不到高分,但不会
拿个零蛋。明白嘛,这就是生活让我们必须学会的聪明。”他这位边缘游戏的高手,说话时
的忐忑之情,表明他也是生怕被人视为出格的。
“难道,”黎芬思忖:“他那时其实是在告诫我?”
电报大楼的钟声响了十下,糟了,她想起那演员九点去找贾若冰。于是,她什么都顾不
得了,便叫了一部出租车,直奔昨天晚间要去而未去成的舞蹈训练班,无论如何,不能让那
个演员把什么怀孕的假情况,捅到贾若冰那里去。要想尽一切办法将谎言,堵死在这个卑鄙
女人的嘴里。
车子一直开到一家文化馆,看到那个穿着一身黑练功服的舞蹈演员,还在,这才松了一
口气。可她端详着这个女人,那体态,那举止,那一张给画家作模特儿的脸,简直无与伦比
的优雅,一点点她意料中的无耻下作都没有,使她一路上准备下的许多刻薄的语言,都飞到
爪哇国去了。
对这样漂亮的女人,她简直不忍心诅咒。然后她埋怨上帝,为什么把这么多的完美,给
了吴月,给了秦小琴,而对她却不那么大方呢?
她那位死看不上的谢先生,一直在开导她,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该有的全都有了,
甚至你不该有的,你也不比谁少,还要什么呢?她也曾经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可现在,她
悟到了,她先生羡慕她得到的那些,无非名声,地位,权势和财富。
站在这个演员面前,黎芬明白了,那些并不十分重要,她这个从来不和别的女性,在外
在的美上比长较短的人,所缺乏的正是这种漂亮女人的竞争力。虽然她拥有别的女性所没有
的精力,干练,智能,和气魄。但对男人来说,更注意的是你的漂亮面孔,你的窈窕体态,
你的性感魅力,和你的天生丽质。她可真有些气馁了。今天怎么啦?理智的黎芬也在问自
己。
不过,她弄懂了一点,的确,像她先生所说,她无所不备,她应有尽有,但是她没有浪
漫,没有情爱,没有使她牵肠挂肚地渴慕着的男人。作为一个女人,而不拥有这一切的话,
这“女人”二字,就只剩下性别特征了。
她不想和这位情敌说太多的话了,已经失去志在必得的信心了。“我能不能跟你谈
谈?”
“什么事?”
“我是为杨子来的。”
“他人呢?”
“昨晚上为找你来,让车匪扎伤了,车也丢了。”
她也由不得一惊。“出事了嘛!”
“流了不少血——”她故意夸张地说。然后问这位演员:
“这下,你该称心了吧?”
“你什么意思?怎么这样说话?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你先别管我是谁,但我至少不是想把杨子置于死地的人。”
秦小琴眼神一亮:“哦!我明白你是谁了,在我认识他这些年,只有一个女人的名字,
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人。原来是你——”她忽然伸出手来:“能不能让我们握握手?”
“干什么?”
“我终于认识你这个强人!”
黎芬苦笑,“一个女人,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她现在对这个女孩没有什么太多的
敌意了,从她嘴里听到的关于杨扬和她的一切,使她那失去的信心,又回来了。“小琴,你
能不能听一个比你大几岁的人,说两句也许你认为不中听的话?”
“好吧,你说吧!”
“他能给你的,他全给了;他不能给你的,我想,感情这东西,你即使强求在手,也未
必真是你的。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他过去能给你的,也同样给了别的女孩子,但是,他现
在不能给你的那些,却在我的手中,你相信吗?”
她点头:“我也弄不懂他为什么,他喜欢许多人,但爱,真正的爱,也许,如果我没看
错的话,大概只有你。”
这些闻所未闻的话,简直让黎芬有些不知所以了,她觉得她的心跳加快,心头一阵一阵
地发热,假如她不是负有使命,来说服这个演员,她差点要搂抱这位情敌,道一声谢谢了。
紧接着,这位舞蹈演员的所说的一切,倒和渐渐阴沉下来的天气一样,山雨欲来风满
楼,不但她心头也仿佛充斥着滚滚乌云,而且意识到灾厄和雨点一起,落在她的头顶上了。
一开始,她还是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