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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需先自重,才人重之。”卫新元叹息了一句,低声说道:“因为有夫人这一句,才有了你爹爹的今日。”
“所以你今日能为了个丫头,来这里跪求为父,这一点,让爹爹很是欣慰。”
卫若子将注意力从画上转了回来,进入书房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与眼前这个父亲目光对视。目光灼灼,平静之中带着三分质问。
“但香琴不能留。”卫新元迎着她的目光,冷漠说道。
卫若子只定定地看着卫新元,平静依旧,质问,依旧。
对视良久,卫新元皱了皱眉,突然说道:“若儿,你这两年,变了许多。”
卫若子心中一凛,垂下了眼皮。
卫新元却是叹了口气,声音微软:“我知道你恨爹爹。安之如此待你,爹爹反叫你逆了本意,委屈求全。想来你事后也发觉了,你与方含轩的飞鸽往来,也被爹爹令人做了手脚。所以去岁你与方含轩勾结一起,私自逃走,实乃大逆不道之极,但因有安之一意为你瞒隐,而爹爹有愧在先,便也只做不知。”
卫若子心中不由冷笑,抬了抬眼皮,再度看向卫新元,丝毫不掩饰那一抹嘲讽。
卫新元显然看出了她眼中的讥诮,不由有些恼怒,沉声说道:“你可以不相信,爹爹也并不需要你的相信。爹爹对你姐妹纵是有愧,但却从未曾后悔。你可以怨,可以恨,可以怪爹爹无情,这些,爹爹都认。”
“我叫你进来,并不代表你今日如此这般的举动,对我有用的。我只是要叫你明白。不论你如何自苦自贱,甘与不甘,你都得认命。”
“你必须知道,你的命是安之的。”
“不止是你,咱们卫家所有人的命,都是安之的”
“这,是咱们家欠他的。”
……
……
第二十一章 他未曾欠你甚么
更新时间2013…8…15 0:46:11 字数:3348
卫若子摊开纸,提起笔,然后写:“爹爹错了。”
卫新元面色不动,只是冷冷地低低地“哼”了一声。
卫若子没有抬头看他,甚至连笔势也没有稍滞一下。她知道这位丞相爹有多强势,有多冷血,有多无情,她也知道,以自己之能,以自己手中一支笔,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东西。这位父亲眼中看重的,从来就不是亲情。
但,虽然改变不了,可有些话,她不能不说。
“是不是在爹爹心目中,女儿们从来都是拿来用的?是不是在爹爹心目中,女儿们从来都只是你用来报恩或赎罪的工具?是不是在爹爹心目中,咱们这三个女儿加起来的份量,还抵不过一个莫安之?”
卫新元面沉如水,目光阴骛地看着女儿低头认真地书写,看着笔端那一个一个慢慢成型的字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若儿说爹爹错了,不是说爹爹重恩义轻儿女错了。若儿只是想说,若儿的命是爹爹给的,若儿谢谢爹爹。但是,若儿的命究竟属于谁,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若儿自己才能做主。”
“同样的,二姐三姐,她们的命,从来也跟莫安之没有半分关系。不管爹爹当年身受了谁的恩也好,手上沾了谁的血也罢,爹爹愿意为此偿付出性命,是爹爹的选择。女儿无权评判爹爹的对错,但只请爹爹,莫要代女儿们做主,随随便便,便将女儿们的性命送与了他人。”
“爹爹许是欠了公孙将军,许是欠了那夫人,许是欠了莫安之。但,女儿们没有欠。恰恰相反,女儿的无言之苦,恰是拜莫安之所赐,现今的事实,是他莫安之欠了我,而不是我欠他。”
卫若子笔势末顿,卫新元却终于怒了,他猛地一拍桌案,双眼像钩子一样冷冷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字一句说道:“你这是要反了么?”
卫若子依然没有抬头,只是拎起笔尖,在刚刚被一掌震翻的砚台侧旁,蘸了蘸倾倒出的浓墨,接着在那张墨汁四溅的白纸上继续写道:“爹爹又错了。爹爹头先说:人,需先自重,才人重之。敢问爹爹,若一个人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轻易抛却,自轻自贱,又何来自重之说?若儿不是忤逆爹爹,恰恰相反,若儿这是在听从爹爹教诲,自重自爱。“
卫新元气得不善,颌下胡须乱抖,发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卫若子,指着她的鼻子,只是道:“好,好,好个自重自爱!好你个自重自爱!”
卫若子终于停了笔,抬了头,迎着卫新元腾腾的怒火,一瞬不瞬地对视了过去。
卫新元却是气得笑了起来,两眼里寒光大作,语音冰寒:“若儿,你便这般恨爹爹?”
卫若子摇了摇头,拿着笔又继续写道:“若儿从不曾恨过爹爹,这是实话。若爹爹当真顾念女儿心中所感,便请爹爹,放过女儿们罢。女儿恳请爹爹:放过二姐,放过三姐,放过若儿。”
最后那一句,卫若子另拿了新纸写完,递到卫新元手上。
卫新元拿着那张字纸,双手微抖,凝目看了许久。未了,他像是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缓缓抬起头,看着卫若子道:“若儿,你果真变了不少。”
卫若子眼中带着笑意,扔了笔,向着卫新元福了一福,便欲离去。
将将走至门前,身后却听卫新元压着声音,重重叹息了一声,道:“安之,并未曾欠你甚么。”
卫若子身子一滞,将要推门的手停在半空,却是不动了。
卫新元的声音里透着丝疲惫,还有一丝莫名的隐隐的悲伤:“无言散当世只有极品紫金可解。而当世能种出极品紫金之人,便是阿忠夫妇。阿忠,便是望梅轩的福伯。安之喂你无言散之时,只当有阿忠在身侧,解药自可无虞。他只是没有料到,真正能种出极品紫金的人,其实是阿忠那死去多时的妻子。”
卫新元看着卫若子挺得僵直的背脊,看着那具娇小的身躯强自装出的坚持,心中略感苦涩,慢慢说道:“安之原只欲让你一时哑口,根本没想过要令你终身无言。事实上,阿忠后来也确实将极品紫金培种出来了。只是不知为何,给你用了之后,却是没有效用。”
“那孩子为此事自责甚重,也一直费尽心力在为你寻求重新开口出声的法子,只是一直以来,百试而未得其法。或者因着这层歉疚,他才对你与方含轩合谋私逃一事,非但不予深究,更是事事处处为你竭力遮掩瞒隐。你这次毁面而归,他为帮你医复容颜,不惜去到活死人墓中,将那陈七请了出来。你可知道,叫那陈七出墓的条件,是甚么?”
卫若子面对着黑洞洞的门板,垂手而立,安静地听着。
“要请陈七出墓,便得以身为酬。要陈七出墓多久,过后便得去那活死人墓中陪他多久。只有答应了这一条,那陈七才肯踏出墓门。”
“香琴之所以不能留,并不仅仅因为她是个探子,而是因为陈七的行迹,除当事之人而外,绝不能再向外泄露半分。否则以他的性情,他便是将你的脸医还复原了,他也可能在最后一下,顺手就将你给杀了。”
卫新元苦笑一声,自嘲说道:“你说的没错,爹爹一直在做的,确是在偿恩义赎血债。这是爹爹欠下的,虽不该叫你们姐妹来还,却到底还是拿你们做了筹码。只不过,颇为可笑的是,我卫新元这些年做的种种努力,似乎从未曾被他看在眼里过。我倒是想叫安之欠你,他欠得愈多,我心里反倒会好受许多。”
“但他却从未曾想过要欠你,要欠你们姐妹。”
卫新元挥了挥手,眉眼皱纹间尽是说不出的累:“你自己想想罢,看看他究竟,欠不欠你。”
卫若子好容易才将自己早已僵硬无比的身子,指挥着让它回转身。烛火微颤处,那具一向挺拔端正的身躯,此时竟显得有些佝偻。
卫若子冲着父亲略显老态的身影,曲了曲膝。
卫新元不再看她,冲她挥了挥手,转了身子,再度对着画像负手而立。
走出书房,背着门站着,卫若子只觉身心疲乏,心里堵堵地,说不出地难受。
杜沛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颇为担忧地看着她道:“你不用为香琴担心,已经安排妥当了。”
卫若子抬头看着他,弯了弯眼眸想冲他笑笑,谁知双脚一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滑了下去。
……
……
卫若子很害怕。
许久不做的那个梦,又重新魇住了她。
虽然心里知道,自己在做梦。这只是个梦。但卫若子还是很害怕。无比地害怕。
无边无际的黑包裹着她,铺天盖地,横无际涯。
那一堆眼睛重新围拢了她,铺天盖地,横无际涯。
曾经的茫然的,无助的,哀求的,不解的,害怕的,天真的……眼睛们,再度包围了她。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无边无际,团团围着她,冷冷盯着她,似乎要用它们唯一能用的武器,要用那一道道无声无形的目光,将她劳劳锁住,无从遁形。
眼睛们收起了所有的情绪,收起了它们的无助和哀求。它们投注给她的目光,尽是嘲讽。无数的目光织成一张嘲讽的网,将她包裹在其中,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卫若子很害怕。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妄图四肢的缠绕能将四周的嘲讽横隔在外。可她将自己纠缠得越紧,四周的嘲讽目光就愈发地浓烈和冰凉,这种浓烈的嘲讽就愈发地让她惶恐不安,惊慌无措,让她呼吸不畅,透不过气。
这种被逼至绝路的窒息,让卫若子悲从中来,胸腔中横生出一股亘古未有的悲凉,排山倒海般侵袭而来,披荆斩棘摧枯拉朽,彻底摧毁了她。
卫若子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乖,莫哭,莫哭。做梦,做梦呢。乖啊,莫哭了。”头顶温厚的手掌温柔地揉搡着她头顶的发丝,一如前世老爹每一次宠溺的劝哄。
卫若子心中一动,蓦地一下睁了眼,入眼却是杜神棍那张放大了的俊朗的脸,正冲着她温暖地笑着:“做噩梦了罢?”
真的是在做梦。
卫若子轻轻地抽噎了几声,脑中还残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