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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清冷的侧脸,只觉一阵心灰。他知道,因为赵稚鸣的关系,她跟他之间隔了难以逾越的鸿沟。他无法说服自己无视这层关系。自己既然过不了心里这道槛,再任性下去,便是十分不负责了。
默默站起来,与她擦肩而过,离开了这个小出租屋。
何桃站在原地,脸都没有偏一下,良久一动不动。
第二天。快递员敲开了蝈子家的门,送进来两只大皮箱。“何桃签收一下。”快递员说。
何桃看了看箱子上贴的发货单,字迹歪歪扭扭的,发件人签的是娅德的名字。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何桃留在在肖氏酒庄里的日用品和衣物,还多出来很多衣服和用品,一看就知道是娅德自作主张送她的。
当然了,是肖甲梓吩咐娅德把东西寄给她的。他连个快递单都不肯写呢,宁可交给汉字书写水平极差的娅德去写。签收了两个箱子,另一个箱子开都懒得开,就靠墙放着了。
坐在沙发上,看着墙边的两只箱子,只觉得情绪恹恹的,心中一片黯淡灰色。就这样……结束了。或许以后再也不会相见。
然而她只忧伤了十分钟,门就被重重地推开,闯进一个人来,赫然是她正在想着再也不能相见的肖甲梓。她惊怔地呆呆看着他,一时间以为是幻觉。肖甲梓四下里打量了一圈,冲到她的面前急冲冲问道:“尧乖来了吗?”
“尧乖?……没啊。”
冷汗沿着他的额滑下。
何桃终于从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问道:“尧乖不见了吗?”
“娅德说,最后见到尧乖时,他在闹脾气,说要来找你。”
何桃呼地站了起来:“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在哪里啊?”
肖甲梓摸出手机,打给管家:“还没有找到尧乖?……报警了没有?……什么?失踪24小时以上才接警?24小时会发生很多事好不好!……都给我出去找,酒庄的所有工人也都停工给我出去找!……有线索随时跟我联系。”
他挂上电话时,额上已浮了一层冷薄汗。急急地向外走去。
她急忙跟上去:“你去哪啊?”
“去找。”声音已是压抑不住的焦躁。
她说:“我也去。”走到门口又回头指住蝈子,凶巴巴说:“你!”
蝈子一缩,胆怯地应道:“我……”
“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不准跟外界联系!”横着走到蝈子面前,伸出爪子:“手机交出来!”
蝈子含泪交出手机。
她收起手机,霸气地戳了他的脑门两下:“要乖哦……”
见小家伙完全被威慑住,她这才放心地转身出门,喀嚓落锁。浑然不顾门里传出的蝈子委屈的呜咽声,一溜小跑地跟上肖甲梓。
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他线条紧绷的侧脸,以及眼眸中要着火般的焦急。轻声安慰:“你不要急,小孩子说不定是在捉迷藏,过一会儿自己就跑出来了。”
他仿佛没有听到,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我知道没有父母陪伴长大的感觉,像个富有的弃儿。当年那个孤独恐惧症迟迟不好,大概也是因为在生病期间能得到父母的关心陪伴,潜意识里不愿意好起来。爸妈离婚以后,跟我们的关系各自都更疏远了。我发誓不让弟弟的童年感觉那种孤单,不管多忙,也要把他带在身边。即使没有父母陪着,也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如果我把他弄丢了,我,我……”
一边说,一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眼神焦虑又茫然的乱看,显然是急火攻心乱了方寸。
何桃一把拉住他的手,大声叫他:“肖甲梓!”
他茫然回头,眼神在她的脸上慢慢聚焦,终于有些清醒,再看看周围,明白过来这样的寻找方式只是徒劳无功。
她轻声说:“尧乖只是不见了一会儿而已,你怎么就慌成这个样子?”
他扶着额,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已冷静了许多。对着她牵强一笑:“我急糊涂了。你说的对,不过是一会儿而已,也许很快他自己就跑回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他不见了,就怕的要命。大概是小时候被绑架的经历,形成阴影了。生怕同样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话音突然顿住了,神情变得紧张,哑声重复了一遍:“同样的事!”
何桃没听明白:“什么?”
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我要去酒窖看看。”
“酒窖?……你是怕尧乖像你小时候一样被绑架,藏进酒窖?不会吧,不会那么巧吧。”
“不去看一下我不放心。”
“有这个担心的话,就打电话回去,让家里的人查看一下哪。”
“当年绑架我的,就是家里的仆人。”他的眼底已压抑不住极端的情绪。
何桃见他显然已被可怖的记忆抓住,执念不可抑制,那就陪他好了。“那就回去看看吧。”
回到肖蕴酒庄,娅德等人大概都散出去找肖尧乖了,酒庄只留了几个看门的,冷冷清清。两人径直进到酒窖里去。在进酒窖之前,肖甲梓甚至抄了一把铁棍拿在手里。
沿着阶梯进到低于地平线七米的酒窖,每下行一步,空气就阴凉一分。及至到底,肌肤已被凉意浸透。
39小治愈
两人在迷宫般的巷道中漫无目的的寻觅。肖甲梓的眼眸亮得吓人;又有几分疯狂的涣散。越寻找不到;越觉得尧乖是被隐藏在某个甬道中经受着恐惧的折磨;脚步匆忙;竟跑了起来。
何桃也跟着东张西望;重重的酒香溢在身周,走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桔色的灯光映花了眼;亦或许是因为嗅多了酒的味道也会让人微醺,两人的脚步都有些踩在云端般的飘浮。一不留神;竟在一个三叉口的地方跟他走岔;急忙退回来找时,又不见了他的踪影。
她顿时有些慌了。他落了单,又犯病可麻烦了。站住脚步;冷静一下,闭上眼睛,凝聚耳力倾听。终于捕捉到脚步声和有些急促的喘息声。沿着声音找去,很快找到了肖甲梓。他手扶着巨大的木桶,脸色已是发白,额上浮了一层薄汗。
看他情况还好,她稍松了一口气。看到她出现,他眼中刚刚涌现的惶恐消减下去。心中偏激的紧张随着体力的消磨也已平稳了一些。背靠着木桶,转过头,对着她一笑:“我是不是跟神经病一样?”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瞳中闪现一抹疼惜:“发神经也没什么啦。尧乖不会有事的,放心啦。”
她的指尖不小心掠过他的耳际,不知触动了什么,他的眸底有柔光闪动了一下,一时沉默。寂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了音乐声,吓了两人一跳。她手忙脚乱地摸了半天,才摸出一支手机来——没收的蝈子的手机,正狂唱不止。来电显示一个座机号码。蝈子的电话,接还是不接?何桃犹豫一下,按下通话键。
话筒中,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女侠……你们,是去找一个小孩吗?”
“蝈子?!”她这才记起蝈子家还有一部座机。她只想着没收他的手机,却忘记了座机,做事真是太不周密了。答道:“是啊。是在找一个小孩。你怎么……”
紧接着,话筒像是被人夺了过去,传来响亮的童声:“桃姐姐!我是尧乖啊!”
“尧乖!”她惊喜交集,大叫了一声。手机接着就被肖甲梓夺去了。
他对着手机问了几句,然后是一通怒吼,最后恶狠狠威胁:“你我呆在那里,哪里也不许去!”
啪地挂了电话,余怒未消地骂了几句。何桃半天才听明白:在娅德整理行礼准备给何桃快递过去,肖尧乖在旁边听出行礼是要送给哥哥的,就趁人不注意钻进箱子里躲起来,连同行礼一起被送到了蝈子的住处。一路晃悠着睡着了,刚刚醒来从箱子里钻出来,跟蝈子来了个大眼瞪小眼,一番混乱之后,蝈子总算是悟出了点啥,就拨打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联系上何桃。
知道了弟弟的下落且安然无恙,肖甲梓给管家打了电话报平安,让大家放心。
做完这件事,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去,背抵着木桶,慢慢坐到了地上,叹一声气,又抬眼笑笑地看了她一眼:“我瞎紧张的样子,傻不傻?”
“挺傻的。”她笑着说,“我们快去找尧乖吧。”
手腕却忽然被他握住。他仰脸看着她,眼中是懒倦的疲惫。“走得累了,歇一会儿再出去吧。”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极度紧张后,刚刚放松下来,头脑带了几分晕眩,需要稳一稳。
何桃默认了。也跟着坐在地上。想把手腕抽回来,他却没有松开。于是她也就任他握着。
这样寂静的环境,几乎感觉得出时间流淌过去,在皮肤上滑过,留下轻微的触感。在这与世隔绝的深深地底,俗事羁绊被甩在那远远的地面,像是无关紧要的浮云。肖甲梓静静看过来的眼神,清澄如夜空,一如当年那个单纯的少年。她知道,一旦走出酒窖,回到地面,顾虑和猜忌会一层层蒙到他的眼中,疏远到谁也看不清谁。
或许是因为地底太过寂静,耳朵捕捉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渐渐的,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乒乒乓乓的挖掘声。隐约的男人的对话声。轰轰的机器声。似有似无,遥远,模糊,断断续续回响在酒窖的深深隧道里。
她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小声问:“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他也以极低的声音回答。
她惊疑不定地问:“酒窖里应该没有人啊,怎么会有这些声音?”
“当年,我被困在这里时,就听到过。这些声音,应该是酒窖建造时工人们发出的声音。”
“建造时?!”她惊吓之下的声音猛的高了几度,又急忙捂住了嘴巴,镇定一下才小声问:“不是说这个酒窖建成一百多年了?”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