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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因看看飞速后退的树木,只得服从。他是一个听天由命的人,他这一代人很少不如此。小时候,被教导要听父母的话,上学之后又被要求听老师的话,再以后则是听组织的话。换言之,服从已经溶入他的血液、骨髓当中。
在一间很有些日式风格的居室里面,袁因和林恕对坐。
袁因慢慢地把桌子上的一张支票推回去:“我是一位科学家,我也只是科学家。所以,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他是个清心寡欲的人,自从KG上马,他遇到两次收买他都拒绝了。前董事长兼总裁于建欣的被捕,更坚定了他的理念。
林恕当然不会懂得袁因的内心,以为嫌少就强调道:“这只是预付的定金。如果你能》》”
袁因打断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
“KC。 ”
“是的,KG。一种即将出世的高效抗流感药物。”
袁因断然拒绝:“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给这个数日乘以十呢?”
“对于你们商人来讲,金钱是一种能力,掌握的资金越多,能力就越人。对我就不同了,我今年五十八岁,再过两年我就退休了。我的工资足以使我安度晚年,甚至还花不了。”
“你就不想留给你的后代吗?”林恕相信很多人,自己并不需要钱,弄钱全都是为了子女。
袁因骄傲地说:“我只有一个女儿。我留给她的是良知、是知识,这些都是高尚的精神财富。”
林恕阴沉沉地问:“如此说来,你是不愿意与我合作了?”
袁因很坦然地说:“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林恕重新宣讲他的“人和人的关系一共只有三种”的理论后说:“既然经济关系对你不起作用,我们只好来试试其他的了。”他按动手中的遥控器。
悬挂在墙壁上的超薄电视亮了起来。
袁因不禁呆住,屏幕上插放出一名少女在呜咽中说的话:“爸爸,你救救我!”
镜头戛然而止。林恕很残酷地把影像倒回去,重新放最后一个镜头。
袁因呆呆地看着屏幕。当屏幕上再度空白时,他的泪水一下子流出来。
林恕轻描淡写地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袁因想站起来,可又站不起来,他断断续续地说:“你们是怎么找到她的?”
“如此美丽的麻省理工学院航空系高材生能有几何?要知道,这个世界是很小、很小的,麦克卢汉怎么说来的,对了,地球村。”林恕转动着桌子上的地球仪。
袁因有气无力地问:“你们要把她怎么样?”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林恕转到他的面前。
袁因与之对视:“可我手里并没有配方。”
林恕转到他的背后:“我知道这个配方只掌握在李帅一个人手里。但你部分地掌握配方,而且你是最接近配方的人。”
袁因的方寸已乱:“我不能保证拿到配方。”
林恕慢悠悠地说:“我八十年代才从内地出来。所以我知道这样两句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袁因彻底垮了:“我想办法拿到配方,你们一定要保证我女儿的安全。”
“我是生意人,生意人最讲究诚信。”
袁因似乎已经没有了主意:“你要给我写一个保证。”
“任何契约,只有在法庭上才起作用。在江湖上只是废纸一张。而这种交易是不能上法庭的。”
袁因瘫倒在沙发上,
隆德公司实验室里,聚集着很多穿白大褂的人。周鞍钢进入时,方兴、李帅、苏群已经在里面了。首先和他打招呼的是苏群:“我怎么又碰到你?”
周鞍钢笑着说:“我最恨你这股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劲儿!”
“我是为了保证KC试验安全来的。你是为什么来?莫非又闻到了金钱遁走的味道?”
周鞍钢反击说:“金钱是没有味道的。”
苏群把周鞍钢引向方兴:“先人为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周鞍钢对着向他微笑的方兴说:“方兴兄,你看有这个必要吗?”
方兴对苏群解释:“我和鞍钢兄是两代的交情了。”他的父亲与周鞍钢的父亲,同在一个部队里。虽然级别要差不少,但两个人很早就认识。
苏群惊讶地说:“我怎么没听说?”
周鞍钢故作不屑地说:“你没听说过的事多着呢!”
方兴介绍道:“这位是隆德制药总经理李帅。”
李帅正在专心致志地看仪器里运动着的样本,没有听见。
方兴还要说什么,被周鞍钢制止了:“让他干自己的活儿吧,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来到隆德药业公司会客室,周鞍钢说自己早就听说方兴调到隆德集团担任董事长,一直想来看看,可总是抽不出时间。
方兴笑道:“我想你今天来的目的,不光是看我吧?”
“但这是主要目的。”
“那么次要目的呢?”
周鞍钢坦白地说:“KG是一个大项目,作为一名检察官,有责任关心它。”
苏群插言道:“这就奇怪了。作为公安局长,保证这个项目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有我们在犯罪分子就会感到一种震慑力。可贪污是暗中进行的,谁也不会因为反贪局长的出现而不去贪污。正所谓好人教不坏,坏人不用教。”
周鞍钢反击道:“弱智的分类方法!只有小孩子才会问这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来宣讲一下,起码可以起到预防的作用。”
方兴插入:“周局长讲得有道理。一个单位和一具人体一样,是需要医生的。”
周鞍钢说:“一位名医曾经说,人若想健康地生活,第一首先要有健康的生活方式。这包括合理的饮食、适当的锻炼,其次,要经常检查身体。”
苏群不同意:“甭管什么单位,如果让你们检察院颠过来倒过去地查,一定会查出问题来。”
周鞍钢说:“你把原因和结果反了过来。没有问题,我是查不出来的。”
方兴很是敏锐:“这位名医还说,医生的作用只有百分之八。”
周鞍钢笑道:“小时候,我就经常和你比较学问,但总是比不过你去。那会儿还以为是你比我大几岁的缘故,看来这不是唯一的原因。”听苏群问两个人多久没有见面。他说,“七八年?但肯定没有十年。”
方兴点头:“八年了。”
苏群又问在八年中,可常有联系。
“只是在每年过年的时候,通一个电话。”方兴说,“那两句唐诗怎么说来着?”
周鞍钢不假思索地说:“相见也无事,不来常思量。”
方兴笑着说:“周局长是不是有特异功能?”
“既然二位如此默契,我就不在这当电灯泡了。”苏群起身,“我还要去看看现场保卫情况,不打搅了。”
“我很担心你们这个项目。一个亿的投资,最后化成一张磁盘。这势必要引起许多人的关注。”周鞍钢挥动着手中的笔记本,“如果把这一个亿建成一个工厂、一座桥梁,那它是拿不走的。至多不过有些人在当中吃回扣。可这个,一拿走就血本无归!”
方兴赞扬道:“看来时间对你一点儿不起作用。你还是那么热情洋溢。”
周鞍钢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问题,也时刻压在我的心头。他们会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向我们进攻。其中最主要的武器,就是钱。”
“方兄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你的前任于建欣,就是倒在这上面的。”
方兴宽宏大量地笑笑:“其实你一来,我就明白了。”
“初步查明,他不过是接受了三万美元的贿赂。你想想区区三万美元,他就要卖掉价值一个亿的东西,实在太可恶了。”
“他在任的时候,方才进行了三次试验。”
“在KG还看不见曙光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投资了。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他们人还在,心不死。”多年的办案经验,周鞍钢获得这样一个经验,投入越大,就越难收手。前年办的一个贿赂案中,行贿人其实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行贿对象已经引起反贪局的关注,但仍然锲而不舍。被一网打尽后,他曾经问过原因。这位行贿人说:“我已经投入了五百万,收不回来就万劫不复。继续干下去或许还有生的可能。”
“你不相信我?”方兴问。
周鞍钢真诚地说:“相信。我像相信我自己一样地相信你。”
“你错了。你不应该相信我,也不应该相信任何人。经济学假定:人是理性的、自私的,所以是不能相信的,能相信的只有制度。我这里有非常完好的制度,从我自己做起,任何无关人员,尤其是高管人员,不管他是董事长、副薰事长,还是总经理,都不得接触核心机密。我把这范围控制在最小、最小。”
“真正掌握机密的有几人?”
方兴伸出一个手指头:“只有一个人。”
“李帅?”
“对。”
“此人是否可靠?”
“你在重复我刚才回答过的问题。如果你非要问的话,我只能告诉你,目前还没有发现他有不可靠的迹象。”
李帅属于那种一帆风顺的人,从小学到大学,学习一直都名列前茅。清华毕业后,很顺利地在麻省理工学院读完了硕士、博士。然后,他回了国。很多人以为他一定会去清华做教授,母校也确实邀请了他。但他却选择了隆德公司。
他的朋友们都认为,隆德公司虽然是名列中国百强之列的超大型的国企,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与清华相比。
对于这种质疑,李帅没有回答。从小,他就是一个不会向任何人敞开内心的人。他选择隆穗,是经过周密而慎重的考虑的。人在世界上,无非是为了名利。清华有名,但隆德有利。在隆德药业公司被股份化了之后,集团公司董事长于建欣承诺给他百分之一的股权。换言之,一旦KG成功,他就是百万级的富翁。到那时,可以再另作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