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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警察的大部队——吉特·法莱尔这辈子从没见过这
么多警察——潮水般涌进了房子。
马斯特司的赌局估计要输了。
五个小时之后,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亮天际时,马斯特
司呆立在大厅里。炉火已完全熄灭,灯光在晨曦面前黯然失
色。马斯特司现在的状态离精神彻底失常已相去不远。虽然
开始的时候他坚决不肯相信同事通报的情况,而且考虑了手
下们从受贿到失明的各种可能性,但他们极具耐心的解释,
还是让他最终极不情愿地接受了。
塞文大宅里没有任何形式的密室暗门。
海伦·洛林小姐没有离开大宅。但她也不在大宅里任何
一个地方。
好消息是,吉特法菜尔吹着口哨下楼吃早餐了。
不过与其说他是五月一日星期一早晨起的床,还不如说
是中午更确切些。他睡得死死的,就像一段木头。醒来后,他
把头探出窗外,深深地吸了口气,天气真温暖,阳光真灿烂。
从窗户往下望去,是一片墨绿、翠绿、间或点缀少许金色
的乡野。阳光的热力蒸腾起古老的木材与石材的气息。扭头
向右,视线穿过东面的树丛,可以看见门房那边铁门上的石
顶,还有铁门外乌压压云集着的一大群人。
他非常满意地发现,自己的大脑已不再因那些人而饱受
烟熏火燎,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
他尽情吸了口温暖的空气,大声自语:“我不在乎自己是
不是爱上了一个真正的女巫。我不在乎海伦是否能够时而现
身时而隐遁。就算这是她的本来面目之一,也休想让我惊掉下巴。”
“但事实是她还活着。她就在这儿,这是她坐过的椅子。
她答应今天就回来。她爱我,至少她说她爱我,这是最最不可
思议的。”
“而且我的潜意识再也不会用美梦二字自欺欺人了,那
绝不是梦境,更何况马斯特司也听到了声音,难道他也做梦了?”
“再说了,谁又在乎呢?”
洗漱、刮脸、穿衣的过程中,他简直已摇身变成一位哲
人。但当他在下楼吃饭的途中巧遇马斯特司时,仍不免有些
尴尬。
马斯特司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二人是在主楼梯顶端那扇
彩窗下碰面的。他们不约而同想到昨夜那次兴师动众的搜
查,一时间相对无言,恰如宿醉未醒的酒鬼谈及一场纵饮狂
欢,总不免要有三分犹豫的。
在彩窗的映衬下,探长看起来更显得垂头丧气,一脸迷
惘,形容憔悴,任谁见了也要生出恻隐之心。为表示此时是客
人身份,而非执行公务,他摘下帽子向吉特稍一致意。
他清了清嗓子:“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说!”他吼道,“现
在都十一点十五分了,我睡过头了。”
“我也是。”
“但鉴于事态……”
今晨的吉特完全乐于向全世界示好,遂摆出一副友a的
姿态。
“您能否最后相信我一次,”他说,“我这次根本就没有玩
弄什么阴谋诡计?”
“如你所愿,先生。我相信你。”
“那么,帮帮忙吧,从星期四下午开始我从未见过海伦一
眼,直到她今天凌晨一点时出现在我的卧室里。而且我现在
还是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除了她还活着,并未如您所想遭
毒手这一点之外。”
他们踱下主楼梯,前门上方彩窗里透进来的光线更为强
烈。马斯特司停步对他说:
“啊!那姑娘还活着,没错!但塞文伯爵和亨利·梅利维尔
爵士呢?”
吉特答不上来。
马斯特司从衣袋里拽出两张折起的报纸:“这些是连同
早茶一起用托盘恭恭敬敬送到我房里来的。班森的杰作,毫
无疑问。我敢发誓;小伙子,这些报纸彻底疯狂了!”
“铁门那里现在挤得水泄不通。我从窗子里肴到了。”
“ 看这儿!一家早上四点截稿的报纸说,他们有‘可靠的
消息’称,亨利爵士最后拿走了青铜神灯,从此便消失不见
他肯定不在这房子里,那他人呢?”
他们各自缄默,只有鞋子踏在台阶上的声音。
“而且”,马斯特司把报纸狠狠拍进左掌,“还有其他大把
的头条新闻。‘第二个受害者’,‘塞文伯爵失踪’,‘下一个会
是谁?”
“嗯,我知道。”
“我问你,我到底该怎么告诉他们海伦·洛林小姐并未遇
害?设想一下,我说‘她并未遇害’。然后他们问:‘哦?怎么
回事?’‘因为我一度近得可以听到她的说话声,而且法莱尔
先生还确曾与她交谈过。但事实上,伙计们,她又消失了。”
“听起来确实有点乱。”
“有点乱?你觉得会有人笑纳这种奇谈怪论么?”
“可那确有其事啊。”
“我知道确有其事!我只是问你报纸会不会相信,公众会
不会相信—该死的!—就连我的下属们都会不会相信?”
大厅里暖洋洋的,略有些霉味,吉特瞥了马斯特司一眼:
“您真正挂心的是HM。的失踪吧,对吗?”
马斯特司的防线顿时松懈。
“没错,”他承认,“的确如此。你说都这时候了,我们还有
东西吃么?”
“应该没问题吧,”吉特见他畏首畏尾的,“班森会安排
的。”
而班森显然都已经安排好了。
宽敞的饭厅位于大宅南侧向南面的露台敞开。餐具柜
里摆了一只擦得锃亮的咖啡壶;酒精灯正给洗净的盘子加热
保温。饭厅里空无一人,但桌上摆着两份早餐,相应的有两把
椅子被推了出来。饭厅内很是阴凉,不过外面露台的石地上
却洒满阳光,露台和饭厅之间是一大扇橡木门,门上沿有突
出的拱顶。此时门正大开着,任屋外的暖意逐渐渗入饭厅。
马斯特司在加热过的盘子里吃熏肉时,又开始忧心忡忡。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法莱尔先生,千真万确!你知道
吗,我都记不清提醒过那老混蛋多少次,总有一天他会遇上
解决不了的案子。而如果这次就是……”
“可您又说他能照顾好自己。”
“好吧!也许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才智过人,啊!我承认!
但在处世之道方面,他比一个婴儿也老练不了多少。还有,这
次他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那青铜神灯?”
吉特喉头顿时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不适。
“那阴恻恻的神灯每次大行其道之时,”吉特说,“似乎就
难免发生很不愉快的事。”
“坦白对你说吧,自昨晚之后,我几乎相信自己已经变成
老埃里霍的信徒了。这一刻那女孩还在,下一刻她便销声匿
迹。而且这里面一点玩笑的成分都没有,因为当时我就在那
儿,亲眼见它发生。至干亨利爵士……“
马斯特司沉思着,压低了嗓门:“这话我绝不会对他本人
说,法莱尔先生。但事实是—我就直说了吧!—我真的
很喜欢那老怪物。”
“是啊,他不是坏人。”
马斯特司小心地掐住了这次让步。
“注意!”他忙不迭地指出,“注意啊,我可不是说尝点教
训、跌个跟头对他没有好处,但我们都不愿见他一败涂地,法
莱尔先生!他可不能死!直说了吧,我可真不想看到……”
马斯特司突然停住了
因为半空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但实际上是从南面露台
的方向传来的。这个迷迷糊糊的男低音故作谦逊地咳嗽一
声,然后说:“看这张照片,班森,这是我在东路易斯利普板球俱乐
部前扮演伊凡雷帝的造型。好多人都记得我这个经典角色呢。”
“先生,那您的表演一定带有雷霆万钧之势吧。”
“啊哈,人人都这么说。现在你能从照片里认出我吗?”
“只能根据眼镜来辨认先生。”
“眼镜?”
“正是,先生。每当我在您的剪贴簿里看到比荷马还夸张
的假胡子时,我就去找对应的眼镜,所以便能一举认出您。”
马斯特司探长合上眼睛,小心地把那盘熏肉放到餐具柜
上。一把锋利的餐刀就躺在咫尺之内,可他伸出去的手却迷
失了方向,他强压住狂跳的脉搏,紧一紧双肩,信步走到露台上。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田园牧歌般的景象。
和煦的暖风中,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正端坐在一张小桌
旁,围着一条雪白的餐巾,律津有味地享用着他让班森准备
的丰盛早餐——煎肉、火腿、煎蛋、吐司和咖啡一应俱全。狼
吞虎咽的间隙,他还不忘翻动着剪贴簿,用叉子在上面东一
张西一张指点着。
班森就站在他身前,手里也捧着他自已那本剪贴簿。
“啊哈!”,HM。兴致勃勃地放下刀叉:“看看这儿,孩子。
这可是百里挑一的宝贝呀”
“真的吗,爵士?”班森耐心地附和。
“没错。这是我上次去美国时某家报纸拍的一系列照片。”
“依我想来,爵士,那个国度定然对您的才识钦慕有加吧?”
“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呢,孩子,这张是我被授子荣誉消防
队长时照的。看看那帽子。”
班森微微皱了皱眉头。
“爵士,我想您一定是弄错照片了吧。这看起来好像是一
场骚乱啊。”
“唔,这个”,H;M略带歉意地说:“现场有些过于狂热
了,唔唔。我当时想带他们去和一场真正的大火搏斗,晓得吗?”
“您的愿望完全可以理解,爵士。就我自己而言……”
“最后他们说倒不太希望大火真的烧起来。其实之前我
们都多喝了一两杯——知道我的意思吗?”
“毋庸皿疑,爵士。”
“后来警报还真的响了。我们就出去来了场贵族式的大
狂欢,穿过花园城、长岛,我还高坐在消防车的云梯上,真是
难忘呀。不过最后还是砸锅了。”
“真的吗爵士?该不会是假的警报吧?”
“噢,不是。警报倒是真的,只是当我们赶到那房子,用斧
子劈开门,把水管子对着屋里好一顿狂喷,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