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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三天而已,”她边说边摸摸自己雨衣的袖子,似乎
也在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存在,“我只在那儿呆了三
天,却感觉像是永恒。”
“海伦,”他突然问道,“你的雨衣是哪里来的?你失踪的
时候把它留下了啊,你是怎么把它拿回来的?而且为什么现
在还穿在身上?”
“因为有些事;我不想让你注意到,”她迟疑着,“明天早
上你就明白了。再吻吻我吧,然后……”
她领着他向门口走去,两人都蹑手蹑脚。她轻轻旋转门
把,往门外望了望。
二楼的客厅漆黑一片,只有朦胧的月光若隐若现。很久
以前班森就把这大宅锁上了,很久以来它一直酣然安睡。海
伦从衣袋里掏出一枝铅笔大小的手电,凭着这点微光找到了
侧面的墙。
她并没领他走出多远,他的卧室旁边有扇门通向那座墙
内旋梯—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下午的时候还问过这一情
况—这楼梯是掏空内墙而修出来的,一座锈迹斑斑、狭窄
险峻的铁制旋梯,底端有扇门通往塞文伯爵的书房,头顶上
则是二楼的客厅。
海伦领他慢步下楼,手电纤细的光束在前引路。墙内这
片空间有气流涌动,哪怕是低声耳语,或者他们极其轻微的
脚步,都能在其中回响不绝。这真是最最濒临梦境的时分。
海伦小心地推开楼梯底部这扇门,吉特记得下午这门是
闩上的,但显然在那之后门闩被调整过。他们进入塞文伯爵
的书房。
“别出声,”他听到海伦悄悄说道,“如果我们被人听见,
就全完了。”
吉特上一次对书房的印象是,壁炉中炉火正旺。而此时
炉火已经快要熄灭,轻烟之下仅剩一堆略红色的煤块,但这
点红光还是给整个房间添了几分梦幻般的生气。他们对面是
四扇窗子,还有那扇通往屋外的门,此时都隐蔽在厚厚的棕
色窗帘后面。
海伦微微战栗了一下。
“我们可以在这儿谈谈,”她说,“这是不是……我父亲最
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其实,我们在这儿找到了他的帽子和外套,但没人看见
他。”
“我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H。M说”
吉特盯着她:“你见过HM。?”
“是啊吉特。”
”什么时候?”
“今晚,也许该说是昨晚吧,现在差不多是凌晨了。我本
不想让他到塞文大宅来”她脱口而出,“我本来要和他保持
距离的!我怕他,早在两星期之前的火车上看到他时,我就怕
他会猜到……”
“他是不是也失踪了?”
在红色的火光中,在那木乃伊画像的凝视下,在这间满
溢埃及风情的书房里,海伦骤然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吉特?”
“从昨晚早些时候起,就没人见过H。M,只知道他好像
去过房子另一边的地牢。对马斯特司探长而言,他只是‘暂时
走开,而已。难道他也失踪了?”
“噢;上帝呀!”海伦低呼。
她闪到通向图书室的那扇门边,门上门,按下电灯开关。
在灯光下;梦境消失了,一切都和日常一样,甚至连椅子
上塞文伯爵的帽子和外套也是如此_如果你愿意把它们
也算上的话。海伦那异常的举止神态、倦意浓浓又惊恐不安
的眼睛,让他的心又一次揪紧了。
〃听着,吉特,我不能和你再说下去了,……”
“你不能走!”
“只是几小时罢了亲爱的!只要几小时”
她跑向他,而他紧紧握住她的双肩。
“海伦,”他拼命保持镇定,“这一切难道还不够么?”
“求你”
“我并不是在逼你,海伦。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再次离
开,我不会阻拦的。但事实上这世界上每个人都以为你已经
死了。你的朋友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连我也曾这么想过。”
他见她咬着嘴唇,棕色的眼眸里左右为难。
“如果你不得不这么做的话,海伦——不管是否迫不得
已,或者别的原因——别再亏欠那些爱你的人了,好不好?你
就不能让我们有五分钟的时间对你放心吗?上帝啊,你准道
就不能告诉我始末原委吗?你究竞是怎么从大宅里出去的?
还有,自那时起你又都躲藏在什么地方呢?”
“躲藏,”海伦说,“对,对,对!”
她用手折起他睡衣的领口,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海伦·
洛林那紧张的神态,那柔弱与坚强交织的面容,仿佛都在祈
求别留下她孤身一人,但她还是喊道:
“原谅我,吉特,但我别无选择,你知道么?我别无选择!
我欠你一个解释。”
“嗯?是指你的藏身之处么?”
海伦笑了起来。扭曲的笑容,颤抖的笑容,但她很快压抑
住了歇斯底里的冲动。
“太简单了,吉特,你听了也会大发一笑的。对不起,但真
的就是那么简单,任何人都可以办到!所谓‘我的藏身之处,
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仅仅是走进大厅,拿着青铜神灯,然后
我……”
从近在咫尺的不知什么地方,一个新的声音忽然穿透夜
的寂静:
“马斯特司先生!”那声音喊
海伦浑身一僵,从吉特身旁跳开,急遽转身,慌乱地环视
四周。
”马斯特司先生,“那个看不见的人喊道,”我刚才听见了
海伦的声音。我敢发誓是从图书室那边传出来的。”
这时吉特法莱尔明白了。那四扇窗户前覆盖着厚厚的
窗帘,没错。但其中一扇窗子正敞开着,亨利·梅利维尔爵士
下午没把它关上。
刚才他和海伦太全神贯注了,没听到几个人踩在车道上
的脚步声,现在他们正往那扇侧门走来。但吉特看见了窗帘,
晚风将其轻轻掀开一点。这扇窗子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门外,脚步声愈发急促,变成了小跑。一二,三,四—
四种步点,四次拍击,他们已冲到了门口。门把手嘎吱乱响,
门被撞开了。
门口站着桑迪·罗伯森,呼吸急促。刚才喊出声的就是桑
迪。他身后是马斯特司探长,还有另一个吉特从未见过的人。
他们站在那儿,脸上全是一样的表情。差不多有十秒钟的时
间,几道目光在房里搜索着。吉特法莱尔也转过身去。
除了他们自己,书房空无一人。海伦不见了。
桑迪最先打破了沉默。
“她就在这儿”桑迪吼道,“以撤旦的名义发誓!她就在
这儿!我听见她的声音了!”
马斯特司侧身挤进来,脑袋像公牛一样低下:
“是这样吗法莱尔先生?”
“是的”,吉特答道,“她刚才还在这儿”,
马斯特司脸上血色尽失,但那蓝色的双眼仍布满血丝,
气急败坏他点了点头,快步走到连接图书室的那扇门旁边,
发现它从里面闩上了。他又走向窗帘后通向旋梯的那扇门
掀起窗帘,发现门关着,但却没上闩,门后楼梯在他面前盘
旋而上,隐没在黑暗中。
马斯特司又点了点头。他回到通往屋外的那扇门旁,探
出脑袋,吹了个警察式的口哨。
回答他的是一阵跑步声。
“现在我们找到她了,”探长说,“谢天谢地,可算找到她
了。”
吉特惊醒过来:“探长先生!听着!您要干什么?”
“ 她在哪儿,法莱尔先生?”探长没理睬他的问题,“快说!
她在哪儿?”
“我不知道!”
“啊,不过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您是什么意思?”
“看来我错了,”马斯特司的呼吸十分沉重,“我一直在找
一具尸体。也罢,一个活人就更好了。”
他挥了择手,这房子已经给包围了。屋顶上我也安排了
人手,还有一个人守着通往地窖的入口,你知道为什么吗,法
莱尔先生?”
“冷静点,探长先生”
“因为我认定,”马斯特司说,“凶手迟早都要借着夜色的
掩护把一具尸体偷运出房子的。为什么?因为我认为尸体藏
在一个隐秘的暗室之内,这才能掩盖住气味。”
“但我可不想眼巴巴等着凶手或者凶手们行动。法莱尔
先生。拉瑟福德先生一到,我就准备敲山震虎,把他们引出
来。拉瑟福德先生—马斯特司向身后那个身材高大、神情
肃穆的人招了招手——是伦敦最好的建筑师。他对此颇感
兴趣,答应在必要的时候来工作个二十四小时,找出那个该
死的密室。与此同时——想到了没?房子将被包围起来,这样
我们在搜寻秘道时,凶手就无法处理尸体了。”
“这就是全盘计划,小伙子。不过现在可就简单得多了。”
马斯特司一口气说下来差点没噎若
。“看在上帝分上,探长先生,冷静点!您的血压——”
“我的血压好得不能再好了!”马斯特司怒吼。
他又把脑袋探出门外,又吹了个警察式的口哨然后转回来。
“那么那女孩还活着,法莱尔先生,”他说“这勾当你也
掺了一脚?”
“不,我发誓什么都不知道”
“哦?那这三更半夜你和她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
“你承认和她在一起了?你承认这一点对吧?”
“没错!但是……”
“无所谓,”马斯特司说,“不管你有没有牵扯进来,关键
是,那女孩就在这里。我亲耳听见她的声音了。她八成是躲在
一个密室里。不过已被包围,我们找到她了,她出不去的,”他
对那建筑师招招手,“准备好了没,拉瑟福德先生?”
“只等您一声令下,探长。”
马斯特司说:“现在我们手上的牌真是好到无以复加。你
可以一手阻止埃里霍的诅咒;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因为我敢
用五十镑赌一先令,这诅咒一小时后就将终结。”他提高了嗓
门,“行动,男孩们!行动”
然后警察的大部队——吉特·法莱尔这辈子从没见过这
么多警察——潮水般涌进了房子。
马斯特司的赌局估计要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