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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到消息,立刻就在公司里拨通电话找到了父亲。
她大哥要结婚了!
这是好消息!作为妹妹,她为这个消息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同时她也明白过来,这桩婚事绝对没有听上去那么简单??山里的妹子朝思夜想的事情都是嫁到山外去,而山外的妹子根本就不愿意上山,即便是因为种种原因留下来的女孩子也不会瞧上她哥,因为他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庄稼人,既没有手艺,也没有本事,而且岁数也不小了??他都二十四了,这个岁数在农村里就已经很大了,除过那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相邻几个村子里同他差不多大小年纪的青年都已经结了婚,有些手脚利落的连娃娃都能喊爹了……
事情的经过果然不出她的料想,这个即将要作她嫂子的女人是二婚,并且岁数也不算小,已经二十五了,比她哥还要大几个月,但是人很勤快,待人接物什么的也算过得去。
二婚就二婚吧。她想到,家里为哥哥找到一个媳妇也不容易,即便不算上给女方家里的钱,这几年光花在媒人身上的钱就不是个小数目。何况找个二婚的媳妇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反正这两年离婚已经渐渐地成为一种司空见惯的普遍现象了,即便是在她的家乡,农村人也不再象过去那样,在背后对离婚的男女指指点点嚼舌头根子了。当然离婚的人也渐渐多起来,见识过外面世界的男人女人们的思想都在变化,他们也在追求着属于自己的幸福,象姜雁,她就离了婚……
“女方家里还要八百块钱……”父亲在电话里告诉她。
“那你还不给他们?”她不禁着急地埋怨着父亲。“家里又没钱了?”她立刻在心理盘算着能不能凑出这个钱。她才发过工资,加上手头上的一点活钱,就有四五百,再从姜雁那里借三百就行了。她暂时没去想自己接下来的一个月怎样生活,反正她现在和姜雁住在一起,必要的生活开销可以让姜雁先垫上,下个月领到工资她就补还她。于是她说道:“你先把这事应承下来,我明天就给家里汇钱回去!至多三五天你们就能收到。”
还不仅是这个事情。父亲去大队给哥哥开结婚证明时,管着开具各种文书的大队会计却翻起了陈年旧帐??前些年的大队提留,他家一直没有缴齐,还有前年的公路集资款,他家也一直拖欠了一笔钱。开张结婚证明可以,但是必须把帐先补齐,这些款项合计到一起,一共是两千八百九十六块四角……
她听到那个可怕的数字时,眼前就是一黑。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的鸣响……
过了许久她才出奇平静地问道:“还有什么事?”说这话时,她甚至期盼着父亲能说出更加恐怖的事情来。要是还有什么事你们就一并说出来吧,反正我是女儿家,终究是别人家的人,你们就把我当作一匹马一头牛随便作践吧……那么多钱她到哪里去找,又到哪里去借?你们这些大人都想不出法子的事,她一个女孩家就能有办法?
“你哥结婚总得摆几桌,猪是自家喂的,这不要钱,但是烟啊酒的还有从镇上请师傅来办酒席的钱……再说,结婚总得给你哥和你嫂子买上两身新衣服……还有你弟弟妹妹读书的学校也要求他们做校服……”
电话就搁在她耳边,可父亲的话遥远得就象从地底下冒上来一般,又象一种飘渺得难以捉摸的雾。
“我来想办法。”她平静地对父亲说道。泪水立刻就涌进了她的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朦胧起来。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死,也许对现在的她来说,死反而是一种彻底的解脱。
父亲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了一声,这透着凄凉哀伤和无奈的叹息让她的心都揪碎了。
在痛苦的折磨中她熬过了下午和晚上,当她回到出租屋并且见到姜雁之后,她立刻就抱着自己的朋友哭起来,并且断断续续地把电话的内容都告诉了她。
辈分上比她矮了一大截但是年纪比她足足大了三岁的姜雁听到这事之后,也没了抓拿。她只能挑拣着好听话来宽慰她:实际上办这些事也许要不了这么多的钱,她家里为了在她哥的婚事上从容一些,肯定多说了一些虚头花脑的用项,因此真正需要的钱也不会是五千,最多也就是四千……但是这钱姜雁也拿不出,她在省城里挣的钱都在这屋里,电视机洗衣机还有床以及那么多的衣服……算上她即将领到的工资,她也只能借出一千块来,毕竟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得留出一部分应付柴米油盐这些开销。
她最后答应姜丽虹,她会帮她想办法,她明天就去找熟人朋友们转借这笔钱。
但是她也很诚恳地告诉姜丽虹,别对这事抱太大希望。要是借上一百两百的应急钱,人们通常都不会拒绝,但是要借上这么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们俩都是无根无基的外乡人,都是在这座城市里挣钱的打工仔,谁敢平白无故地借给她们这样多的钱哩?
看着姜丽虹绝望地坐在床边抹眼泪,姜雁只能用“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样的老话翻来覆去地劝慰她。
这种不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套话更教姜丽虹痛苦。所以她很晚的时候才会跑到阳台上去哭。哎,这种强烈的情感宣泄方式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了。在同情她以及她的家庭的遭遇的同时,我们也不禁为这个女孩子的行为而感动??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体谅别人,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不幸而去影响别人休息……
就是在阳台上她遇见了半夜没事跑到那里去学抽烟的高劲松。
他是她的同事,但是他工作的地点是在二楼,而她只是一楼商场的售货员,楼层上的区别以及他面前的写字桌还有桌上那些帐薄本子笔都说明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她眼里,头上有着屁用不顶的经理头衔的高劲松,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何况公司里这两天还有传言,他就要升业务经理了,这可是能和财务经理平起平坐的重要岗位,等闲人连想都不敢想的职务。
但是他竟然就辞职了!
她记起一桩事。有一个对公司历史很熟悉的售货员就对她说过,奥运公司前面几任业务员做到最后,不是自己开公司做老板,就是做了厂家的地区销售经理,前一阵子辞职的那个业务员李健,其实就是跳槽到了一家服装公司,现在是那家公司在本省的商务总代表。
难道说高劲松的辞职也是因为他已经寻下了更好的工作吗?是自己开公司还是做高级管理?
在看见高劲松的一瞬间她也转过寻求帮助的念头,也许他能帮自己。但是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高劲松那个单间里的摆设就说明他现在的糟糕情况。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了她的猜想,当姜雁说需要四千块钱,他连句客套的虚伪话都说不出来。
可再后来的事简直让她目瞪口呆!
高劲松竟然什么都没问便取来四千块钱,并且什么条件都没提便把钱给了她……
那一时刻她震惊得连句感谢话都记不上说了。
待她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回屋了。她手里攥着那沓钱拖着软绵绵的腿挪回了自己的屋,倒在了床上,眼眶里又涌进了掺杂着辛酸与感激的泪水。屋子里还亮着灯,躺在床上的姜雁也没有睡,她坐起来看见了她的眼泪和她手里的钱,然后很冷静问她:“他想干什么?他有什么条件?他是想要你的人,还是就想要你的身子?”
她记得当姜雁问过这些冷酷得近乎残忍的问题之后,她很愤怒地告诉她:“没有!没有条件!他什么都没说,就把钱给了我……”
她知道,姜雁这样问是怕她会吃亏,但是她怎么能把所有人想象得那么不堪?!
那之后人生经历和经验教训都比她丰富得多的姜雁还说了许多话,大意就是高劲松凭什么会借钱给她,假如他什么都不贪图的话,这压根就说不通。
这些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她还沉浸在突然降临的幸福之中。这攥在手里压在胸口上的四千块钱对她来说,无异于救了她一条命,在这之前她曾经很认真地思考过寻死的事情,并且也认真地想过那些与死差不多的办法……但是现在一切的难题都解决了,她总算迈过了这道槛!她闭着眼睛躺在软绵绵的枕头上,身下是凉爽的牛皮凉席,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些硬格格的纸张,仔细地体会着这些纸张上那细腻的纹路,享受着这不期而至的幸运。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就想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突然跳起来,床上床下翻腾着找纸和笔。她连个借据凭证都没给人家哩,而且连句感谢的话都没对人家说。
她在高劲松的单间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隔着门缝一直替她担心的姜雁都有些不耐烦了,她才敲了他的门。
她在心里准备了好些感激的话,可他就站在门口连个门都没给她让,并且迷瞪着俩眼一个劲直打哈欠……
直到今天早上上班时,姜雁都还在公交车上对她嘀咕:“我从来就没见过哪个男人象他这样的!他那时只要勾勾手指头,我估计你就会蹦到他床上去……”没等到她考虑清楚是假装没听见哩,还是用点别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姜雁就已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我说错了。??其实他连勾勾手指头这种动作都可以省了。只要他把门让出那么一条缝,你就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然后跳上他的床……”
姜丽虹不能不承认,姜雁并没有猜错,那个时候她的确是有过这种念头,假如当时高劲松真的表露出那种意思的话,她不会反抗的。她会接受他。可是高劲松除了打哈欠并且囫囵地说两句客气话然后打发她回屋睡觉,什么表示都没有。这让她心头那颗紧张的石头落了地,但是也不免有一些惆怅。
姜雁下车时无意之中问了一句:“他那钱是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