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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兆南心中忽然一凛,暗暗的道:“难道这白猿事先预知它的死期,才选择这样一处稳固它尸体所在,盘膝而坐?”
留神看去,果然发现那白猿盘坐叉枝所在,四面都有酒杯粗的松杆,牢牢箝住了它的尸体,头顶上枝叶密茂,可遮蔽日晒雨打,而且松枝盘错交叉,似是事先经过了人工编排。
大悲禅师轻轻叹息一声,缓步向正中一座茅屋走去。
一排矗立的三座茅屋,都紧紧关闭着窗门,大悲禅师走到那正中茅屋前面三四尺处,突然停下,屈膝跪在地上。
大悲禅师低声祷告道:“弟子大悲,冒死惊扰两位尊长,心中万分不安,实因少林寺遇上前所未有的大劫大难,已非弟子等所能排解,大方师兄,以掌门之尊,陷落冥岳生死不明,武林杀机弥漫,浩劫不远,弟子身受大方师兄重托,暂代方丈之位,愚质庸才,难当大任,为天下苍生大劫,为武林正邪消长,为我少林门户存续,千年弟子生死,不得不惊扰两位尊长。”说完大拜三拜,起身推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
一阵积尘,落了下来,洒了大悲禅师一身。
大愚禅师突然低声对方兆南道:“这座茅屋之中,就是老衲等两位长辈坐禅之地,施主举动之间,望能再稍微留心一些。”
突然一晃身子举步进了茅屋。
方兆南心知对方仍然对自己翻过围墙之事,耿记于怀,但却无可如何,只好淡然一笑,举步走进去。
这座茅屋,大约有三间房子大小,而且陈设不多,景物一目了然,除左边依壁处,有一座木榻之外别无他物,壁角之处,蛛网横绕,榻上地下,积尘逾寸。
方兆南暗暗奇道:“这茅屋之中,又无复室,暗门,不知那两位禅关老僧,现在何处?”但又不愿启齿向二僧追问,只好闷在心中。
两个和尚,倒是异常沉得住气,负手而立,目光不停在室中打量,似是要从那蛛网积尘中,找出一些昔年记忆往事。
等待了片刻工夫,八个身披袈裟的和尚,鱼贯进入茅屋。
方兆南留神打量来人,似都是那晚议事殿中,设有座位的和尚,这般人中,包括了大道禅师,每一个和尚,都拿着一捆竹子。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些竹子,难道就是用作击节传音不成?”
大悲禅师目光环扫了后来群僧一眼,大步走近茅屋一角,拂开积尘,举手一推,壁间忽然裂开一扇小形圆门。
群僧鱼贯走了过去,把怀中竹子,一节一节的衔接上,直向那圆门之中伸延进去。
这些竹节都经严格选择,大小相若,每一节衔接之处,都用刀子刻好连扣,接将起来,十分迅快,不大工夫,群僧带来的竹节,全都接完。
方兆南暗暗估计,这衔接竹子的长度,大约有二十余丈长短。
只见大悲禅师,面对竹节,口齿启动,说了一阵,挥手对群僧道:“诸位师弟请回,由小兄和大愚师兄,守候此处,已经够了。”
群僧一齐向那圆门合掌作礼,纷纷告退,片刻之间,茅屋中只余大愚。大悲、方兆南三人。
大悲禅师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珠,投入那竹子衔接孔中,然后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息。
方兆南初时,为一片好奇之心所动,瞧了一阵之后,暗自笑道:“原来这就是击节传音之法。”
每隔一顿饭工夫左右,大悲禅师就从怀中,摸出一颗投入那竹节中,然后就地盘膝而坐,闭目等待,毫无焦急不耐之色。
方兆南一看大悲禅师一连丢下五颗玉珠,将近两个时辰之久,仍然不见一点反应,心中暗自发急,忖道:“看来今日之局,有得等待了,不如借这机会,运气调息一阵,养养精神。”。
当下运行真气,血循经脉,气走百穴,由清入浑,渐至忘我。
待他醒来,已是太阳偏西时分,两个老和尚仍然盘膝闭目,相对而坐,气定神闲,若无其事,心中暗暗一叹,赞道:“这两个老和尚,当真是好耐心。”
当下一提真气,准备再调息一遍。
那知这一提气,立时觉着丹田之中一股热流,直向胸口之处泛上,不禁心头大惊,赶忙散了提聚真气,站起身子,长长吁了一口气,在室中来回走了两遍。
这茅屋内,长久无人打扫,地上积尘甚厚,他来回走了两遍,立时满室灰尘,四下横飞,那两个老和尚穿的新袈裟上,片刻间,落满积尘。
方兆南似突然触动了什么灵机一般,双目紧皱,凝神而思,浑然忘记了置身何处,双脚不停移动,室中积尘愈来愈重,弥目难睁。
大愚禅师忍了又忍,终于忍耐不住,低声说道:“方施主请放轻脚步好吗?”
那知方兆南相应不理,仍然我素我行。
大悲禅师低声说道:“他大概等的心下不耐,故意踏起积尘,想把咱们逼到室外,不要理他算了。”
大愚禅师摇摇头道“难道他自己就不睁眼睛吗?”运足目力看去,只见方兆南闭着双目,不停的晃着脑袋,手中也指指划划,不知在搞什么鬼。
原来,他连日奔走,始终未能好好休息一下,纵然打坐运气,也是心有所念,刚才他心中不耐大悲禅师那等缓慢举动,闭目静坐运气调息,一时间万念俱寂,灵台一片清明,当他由浑反清,那调息于丹田的真气,尚未完全的散去,但见大悲。大愚仍然那等枯坐相守,心中不愿多看,本能的一提真气,那集而未散的一股真元之气,立时冲上丹田。
方兆南从未遇到过此等事情,不觉心中一惊,起身走了两步,心中突然觉着有一种无法说出的舒畅,脑际灵光连闪,突然想起了洞中老人传授那招“巧夺造化”中的几个变化。
方兆南突然想到日夜索想而难以想到的剑式变化,心中大喜欲狂,立时开始练习起来,霎时间心神集中,忘了置身之境,踏的积尘满室,弥目难睁,他仍然懵无所觉。
大愚禅师看他又往来数遍,仍然没有停下之意,低声对大悲禅师说道:“我看此人已有些神智不清了,他这般走来走去,踏的满室尘土……”
大悲禅师一皱眉头,接道:“我看他似在练习什么武功。”
大愚禅师仔细看去,只见方兆南脚步移动的位置,都有一定的距离,并非杂乱无章,手势挥动之间,变化十分奇奥。
这两人的武功已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虽然看不出方兆南手势变化的路子,但却瞧出是一种异常奇奥的招术,不过他挥动的姿势,却又不像拳掌的路子,两人愈看愈是觉着那招术奇奥绝伦,生平从未见过,不禁为之一呆。
正心往神驰之际,忽听那竹节之中,传来极细但却又十分清楚的声音,道:“大方师侄吗?可是寺中有什么大变?”
大愚禅师首先惊觉,一拉大悲禅师衣袖,纵身而起,直向方兆南扑了过去。
大悲禅师赶忙一收心神,低声对着那竹节说道:“弟子大悲。
惊扰两位尊长禅功,罪该万死。”
大愚禅师将要冲近方兆南时,忽然觉着一股暗劲,直向身上逼来,不禁心头一震。
他原意想阻止方兆南来回走动之势,以免影响那竹节传音。
却未想到方兆南正运集全神在练武功,行动之间,竟然挥出了内家真力。
这力量本极轻微,但一遇阻力时,力道登时大增。
大愚禅师被形势所迫,只好挥掌轻轻一挡。
方兆南如梦初醒一般,倏然收住了挥动的手势,但见满室尘土横飞,心中甚是抱歉,抱拳一揖,道:“晚辈……”
大愚禅师赶忙摇手,阻止方兆南说下去,用手一指大悲禅师。
方兆南凝神望去,只见大悲禅师一片庄严之容,对着那竹筒说道:“大方师兄,率领本门弟子三十六人,赶往冥岳,三十六护法弟子,尽遭杀死,大方师兄生死不明,弟子迫不得已,只好召集寺中长……”
话至此处突然住口不言,想是那竹节之中又传来对方回话。
大愚禅师。方兆南都不自觉的侧耳静听。
只听到一个低沉清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啦,今夜子时,我和你师叔暂时破关外出相见,不过时间不能超过两时辰,你们把要问的疑难,全部记了起来,免得有所遗误。”话说到此处,倏然而断。
大悲禅师合掌应道:“弟子遵命。”恭恭敬敬拜了一拜,立起身子。
方兆南听得呆在当地,半晌工夫,才问了一句道:“回话之人,可就是在贵寺中坐掸三十年的两位长老吗?”
大悲禅师紧皱的眉头,已开展了不少,点头说道:“正是,那回话之人,乃老衲一位师伯。”
方兆南道:“封关坐禅,一坐三十年,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如非在下亲自见到,纵然听人说起,也是难以相信。”
大悲禅师挥手说道:“咱们先退出去吧!在此说话,恐有扰两位师长用功。”当先离开密室,向外走去:
大愚禅师。方兆南紧随身后,离开密室,向外走了四五丈远。
大悲禅师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在未得到两位师长回答之前,老衲心中对此事,实在没敢抱有多少信心,大方师兄未赴会冥岳之前,每隔三年,总要来此密室一行,除了大愚师兄偕行之外,老衲有幸,每次都得敬陪未座……”
方兆南突然插口道:“每次都用那竹节传音之法,与两位坐禅的长老通话吗?”
大悲连连摇头道:“没有,但我们每次参谒那密室之时,总有那白毛老猿相迎,而且它还以采来的山果相敬,大方师兄,绝世奇才,和那白毛灵猿相处过一段时日之后,居然能猜得那灵猿手势含意。
藉此一得,由那灵猿口中,探得两位长老消息,这些事,我们都是从大方师兄口中闻得,老衲这次相扰两位长老禅功,初意亦是想借灵猿之力,晋谒两位尊长。
再由两位尊长把我们相询疑难,由击节传音之法,指示一条明路,并未存奢望,能和两位尊长相晤……”
他轻轻叹息一声,黯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