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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床睡觉了。今天早上我出去吃早点的时候,看见报纸的头条标题,一看——我就上联合广场了。我就知道我得搬,因为我的房间被人搜过一次。昨天下午我找到了这个地方,就上这儿来了。随后就打电话给你的办事处。”
“你在圣马克租的房间被人搜查过?”他问道。
“不惜,就是我上你那儿去的时候。”她咬住嘴唇,“我原来不打算告诉你的。”
他说:“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你。不过,如果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弄不清,我对你也帮不了什么忙,我一定得知道一点你那个弗洛伊德·沙士比的情况。”
“我在远东认识他的。”她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上星期从香港到这儿来。他答应过帮助我。他利用我无依无靠,事事求他,就出卖了我。”
“怎么出卖你?”史佩特皱起眉头问道,“你为什么要叫人跟踪他?”
“我要知道他走得多远。他连他住哪儿都不肯告诉我。我要调查他在干什么,都跟哪些人接头等等。”
“是他杀了阿切尔吗?”
她大惊失色,兀自看着他:“当然是他杀的。”
“他口袋里有支鲁格手枪。可阿切尔不是被鲁格手枪打死的。”
“他大衣袋里还有支左轮枪。”她说。
“他为什么带这么多枪?”
“哦,他靠枪杆子吃饭,在香港时传说他是个赌场保镖,后来赌场老板失踪了,人家说就他知道老板失踪的事。”
“看在上帝的面上,我这就出去看看能为你办点什么事,一有了好消息我就赶回来,我按四下铃——长,短,长,短——你听见就知道是我”。他撇下她转身就走。她站在房间当中,蓝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史佩特从她那里出来后,回到事务所办公室,一迸门,女秘书告诉他,一个叫乔尔·凯罗的人找他。
乔尔·凯罗先生个儿不大,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乌黑的头发梳得光溜溜地,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地中海人。他的黑上衣紧紧裹着狭窄的肩膀,身上有一股开普里牌化妆品的香味。
史佩特把椅子转回来问道:“凯罗先生,有何见教?”
“能否允许一个外人对你的伙伴不幸去世表示悼念。”
“谢谢。”史佩特一言不发,脸上毫无表情。
凯罗站起来,鞠了一躬:“请原谅。我提出这样的问题并不仅仅是出于无聊的好奇心,我打算找回一件摆设,这件东西——我们可以说——是遗失了。我想,也就是说我希望你能协助我。”
史佩特点点头,抬起眉毛,表示他正聚精会神听着。
“这件摆设是一个小雕像,”凯罗接着小心地字斟句酌说道,“是一只黑鸟像。”
史佩特又点点头,有礼貌地表示感兴趣。
“我打算代表这件古玩的合法所有者付出五千美元,作为找到它的酬金。”凯罗举起一只手,“条件上有一个,找的人不得提出任何问题。”
“五千块钱数目可不小哇,”史佩特沉思地看着凯罗说道。
凯罗微笑着从里面口袋摸出一支小巧、扁平的黑手枪说:“请把两手交叉放在脖子后面。”
三 地中海怪人
史佩特并不朝手枪正眼望一下,抬起胳臂靠在椅子上,两只手指头叉起抱着脑袋。他的眼神没异样表情,一直牢牢盯住凯罗。凯罗抱歉地咳嗽一声,神经质地一笑:“我打算搜查一下你的办公室,史佩特先生。我警告你,如果你想阻拦我,我就打死你。”
“搜吧。”史佩特的声音和脸色一样,毫无表情。但是,他猛一转身,肘拐儿一捅。凯罗的脸猛地往后一缩,但是己来不及了。史佩特右脚跟一下子踩在他那漆皮鞋脚尖上,挡住这家伙的退路,史佩特的肘拐儿继续朝那张神色惊讶的黑脸上捅去,接着手朝手枪猛击一掌。他手指刚碰到手枪,凯罗马上就松手了。他一拳打在凯罗脸上。凯罗眼睛一闭,昏迷过去。
史佩特把这失去知觉的人身上的口袋一一摸了个遍,把口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堆成一堆。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开始检查他的战利品。他不慌不忙、郑重其事、彻彻底底地检查这些东西。
一个又大又软的黑皮夹子,里面装有各种票面的钞票共计365美元,还有三张五英磅的钞票:一张有许多签证的希腊护照,上有凯罗的姓名和照片,五张粉红色的葱皮纸折起来包着一页像是阿拉伯文的纸片;一张关于发现阿切尔和沙士比尸体的剪报已经揉得破破烂烂:四张贝尔维德里旅馆的信纸,其中一张用小字清清楚楚写着塞缨尔·史佩特的名字以及他事务所和住宅的地址。他把这些东西都仔细检查一遍——甚至还把表盖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藏什么东西。
乔尔·凯罗慢慢苏醒过来。他先睁开眼睛,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把眼光死死盯在天花板上。从椅背上抬起头来,惊魂未定地看着办公室周围。凯罗咬着牙,痛苦地说:“史佩特先生,我本来可以开枪打死你的。”
“你本来就打算开枪嘛。”史佩特道。
“我没打算开枪。”
“抱歉,”史佩特说,咧开嘴笑笑,露出牙床,“你倒想想看,我发现这笔五千块钱的交易原来是个骗局,我心里该有多气恼。”
“你错了,史佩特先生。那件买卖倒是货真价实的。”
史佩特困惑地眨眨眼睛,“我们最好打开天窗说亮话。”
凯罗猛地一动,恢复了镇静:“如果你比我知道的多,我会从你知道的东西当中得到好处,你少说也会拿到五千元。”
史佩特冷淡地点点头,朝桌上那些东西挥挥手说:“这么说,我在为你寻找黑鸟的时候你要付我钱,到手以后给齐五千美元?”
“对,史佩特先生;就是说,五千美元除去已经预支给你的——一共是五千美元。”
“行,说得有理。”史佩特神色庄重,眼角微微皱起,“你不是雇我去杀人或是去抢劫吧?只是要把它弄回来,办得到的话,尽量用诚实、合法的手段。”
“不错”,凯罗同意地说,他站起身来,拿了帽子,“我住在门维德里旅馆,你要通知我——就找六三五号房间。我满怀信心地期望我们的合作能得到共同的最大利益,史佩特先生。”
乔尔·凯罗走后半小时,史佩特一个人兀自坐在桌前,皱着眉头。后来他戴上帽子,穿上大衣,关了灯,走到灯火通明的街上去。一个个子矮小的年轻人,二十来岁,身穿整洁的灰大衣,正懒洋洋地站在史佩特房子下面的角落里。
史佩特走上萨特街,那年轻人在附近一家男子服装店前面看橱窗。他赶紧走到戏院前面人行道上,面对戏院。那个年轻人和另外几个闲人在马夸德饭店逛来逛去。
八点十分,乔尔·凯罗才露脸,他迈着碎步从吉利街走来。
“嗯,我有点东西想给你看看。”史佩特把凯罗从观众的人堆中拉到路边,“看见马夸德饭店门前那个戴帽子的小子吗?”
凯罗喃喃说:“让我看看。”他看见那张冷冰冰的、苍白的脸,弯曲的睫毛遮住一对往下看的眼睛。
“他是谁?”史佩特问道。
凯罗朝他笑笑:“我不认识他。”
“他到处跟着我,我就只好对他不客气了。”
“你认为怎么合适,就怎么办。他不是我的朋友。”
“那好吧,要开场了,再见。”史佩特说。他穿过马路,跳上一辆往西开的电车,戴帽子的年轻人也上了这辆车。
——离皇冠公寓还有六七条马路,史佩特下车了。他走进一所高大的棕色公寓大楼,转到大楼后部,穿出后门进入一个狭窄的院子。这院子通往一条黑沉沉的后街。史佩特在这条街上走过三条马路,这才穿过去走到加利福尼亚街到皇冠公寓。
在公寓,布莉吉·奥肖内西马尔欢迎他的那股热情劲儿,说明她没有想到他还会来。她穿了一件蓝色隐条缎子长袍,那间红色与奶黄相间的起坐间现在布置得井井有条。
——“你给我带来好消息了吗?”她问道。她笑意里透着忧虑,兀自屏住气。
“我们用不着把没有公开的事说出去。”
“那么警察就用不着来打听我了?”
他倒朝长靠椅走了过来,坐下之后,问道:”你这人并不像你扮演的那样吧!”
“我不大懂你的意思?”她悄声说,一双迷惑的眼睛直望着他。
“我今晚上看见乔尔·凯罗了。”他说话的语气彬彬有札。
她脸上的高兴劲儿消失了,眼睛牢牢盯住他的侧面。眼神先是害怕,然后变得谨慎;她不安地问道:“你——你认识他?”
“我今晚看见他了。”史佩特头也不抬,说话的声调始终很轻松,“他正要去看戏。”
她从长靠椅上站起身来,走到壁炉前拨弄人。她把壁炉架上的一件摆设稍为挪了位置,又穿过房间到角落里一张桌上拿了盒香烟。她不动声色,平静地问道:“他怎么说来着?”
“他出五千块钱叫我去找黑乌。”
她吓了一跳,牙齿咬碎了嘴里的香烟,惊恐的眼神朝他一扫,就看着别处了。她脸上流露出痛心而惶惑的表情:“你自然不会把它当成真的。”
“怎么不会?五千块钱数目可不小呢。”
“可是,史佩特先生,你答应过帮我忙的。”她两手拉住他胳臂。“我信任你,你可不能——”
史佩特温柔地一笑,笑得她神色不安起来。他说:“我答应过帮你忙——不错——不过你从来也没提过什么黑鸟。”
“你可——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她那双钻蓝色的眼睛带着苦苦哀求的神色。
他说道:“我愿意帮助你。我已经尽我力做了。不过你一定得使我信服。你的所作所为自己完全心中有数,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