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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感觉脸上温热,我眨眨眼,才知自己竟然流泪了。
泪滴在郎青的头上,他动了动,好像低叫了些什么。我支着耳朵欲听个清楚,却身子突然一个翻滚。
晶链扯得我痛得眼前发黑,心里有股气翻涌着,血味更重了。不等稳住身形,又是滚了好几圈。
远远的,飘缈的烟雾里,已经失去了郎青的踪影。
我正四下睁大眼想努力找出他的位置,却蓦的听到郎青的声音在离自己不远处响起:“三思,你在哪边?”
“我在这里。”
轻重权衡,我也知现在事情不妙,马上出声应答。
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与痛彻心扉的翻滚后,我压在了一个温热,但结实的东西身上。定睛一看,却是郎青。
被我实在的压在断掉的左边手骨上,郎青的眼里放出骇人的精光,脸已经像冰块一样的白得有些透明了,嘴角的血又大股的往外涌。鲜红的血,覆盖在已经凝固发黑的血痕上,触目惊心。
我稍稍移动了身体,两个人都痛得皱起了眉大口呼吸。好一会儿郎青才出口阻止我。
“……别动……了,可能是……那个……魈……发现……了……”
魈?
郎青嘴里又发出那种像兽叫又像是用喉咙低吼的声音,我眼力所及的暗红处便慢慢发出幽幽的光,开始变淡,最后变成了一层淡粉的透明。
像一层玻璃窗。
郎青大声的咳起来,嘴里喷出几口很大的血。
我努力忍住被链子穿过皮肉骨头所带来的伤口裂开的剧痛,翻身从他手上滚下。我面向下,透过粉红的一玻璃一样的面,看到很大很大,长着树枝一样粗的巨大的灰黑色的腿在快速向前迈进。每迈进一步,我们便被震得颤抖一下。
“果然被发现了。”郎青面向上,用毫不在意的口气说着。我听他话,才恍然过来,原来他刚才,竟是把这地方弄透明了,让我们能看到外面的动静。
无心理会他,我专心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
像是千军万马在用力往前冲,又像是庞大的野兽群你追我赶着踏过大地发出巨大的震耳声,其中还间杂了不甘的、害怕的、凄厉的“吱”的惨叫声。
还有一个我熟悉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唆唆的声音在说话:“我看你们怎么跑出我的手掌心。”
随着魈的说话,更多的像要刺破耳膜的惨叫声响起,连绵不绝。
然后头顶,有个声音在说话,很慌乱,但很坚决:“灰溜溜,你带着他们先走,我掩护你。”
话音一落,我又突然天眩地转,等巨痛后回过神目能视物时,已经仰面向天,看到头顶上,却是一片肉红的,布满了血红丝线的奇怪的地方。
“郎……青……,这是哪……里?”我的身下,仍是一颤一颤的,话才说出口,就又滚动起来。
我闻到了极浓的血腥味。被链子穿过的地方,像是有火烧得很旺,然而心里却冷得打颤,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链子在慢慢流出我体外。
我的眼,开始有些睁不开了。身上也好冷。
爹。
我不能睡,我还要见到爹。
我还想跟爹说,我是伍三思,我是你儿子。
我……要活着……与你再见……
……再见……
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竟然变成了小的时候,被爹抱在手里小心的拿了木勺喂奶。
爹很笨拙的一边往我嘴里灌奶水,一边轻声的对我说:“三思,听话。”
爹的手真暖和。
爹的胸口很安全。
我想再靠近些,再靠近些……
“太好了,终于醒了。”
突然有个声音像炸雷般轰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我睁开眼。
“你是?”
看着眼前放大的黑得发亮流油的毛脸,我嘴里竟叫出这么一句话。
然后这个脸盆一样大的脸迅速往后退去,几根黑胡子一抖一抖,我才认出原来是漆漆黑。
再抬头,头上,是很高的房梁,上面站了几只猫头鹰。黄黄的枣核一样的眼瞳都静静的看着我。
侧过头,白色的纱帐,雕龙刻凤的床梁,盖在身上的,是黑色绣了金色的像是远古图腾的丝绸锦被,再转过头,就看到郎青正一脸憔悴的坐在床头。
“这是哪里?”我一张嘴,喉咙里就火烧似的痛。才想动动手,肩膀就火烧似的巨痛,扯得心都纠成了一团。
郎青站起身给我倒茶。高大的身影,仍是穿着滚金边的黑衣,即使身影有些佝偻,却还是很有压迫感。
喂我吃过些水,郎青放下杯子才对我道:“我们已经逃出宋宫了。这里,是洛京,我家。”
逃出来了?
我转过头,看着站在锦被上的漆漆黑。
漆漆黑也在看着我。
慢慢的,我的眼里,一片模糊,有水,从眼角流下来,流到嘴里,咸咸的,苦苦的,涩涩的。
就算痛,就算心脏纠成团,也阻止不了我抬起手,伸向漆漆黑。
漆漆黑红红的眼里,有水气浮出来。
“对不起,”我艰难的道歉,心里有着沉重的歉疚。“对不起……”
漆漆黑,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也许是被世人都唾弃的老鼠,却为了我,为了郎青,宁愿牺牲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手足同胞甚至于自己心爱的对象,只为了保全我们……
漆漆黑……
手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掉落。
是漆漆黑的眼泪。
“三思大人,三思大人!”
漆漆黑终于忍不住,趴在我手上,放声大哭起来。
第六十一章 战火燎原
因为受伤太重,又经历一番生死,我的身子经不起与漆漆黑这番痛哭,因此哭过便又昏了过去。
待醒来,已经是两天后,此后便不见郎青身影,只有漆漆黑日夜跟在我身边照顾我。
郎青住处现下细看,竟是个洞|穴。
像是被神力开凿出来的光滑平整的黑亮石壁,被严实的镶了一层柚木架,一直顺着洞子延伸向洞外。
架子上摆了不少奇怪的东西。诸如人的头骨、像是残破的书卷,还有生锈或残缺的刀剑等。顶上的木头里,隔着一定的距离便嵌了一颗拳头大小的一到夜里便放出银银毫光的黑圆石头。
据漆漆黑介绍,竟是夜明珠。
也正是痛苦都哭出来好许多了,我才看清,漆漆黑浑身漆黑的身上,竟伤痕累累,尖利的伤口在身上纵横交错着,没有包扎,有些地方被黑毛遮了,伸手扒开一看,竟是伤到可见骨头,可见是新伤。有些,则开始结疤了,像是日子早些的伤。而漆漆黑的尾巴,也被从尾巴根处截断了,只留下一个刚刚结了黑痂的伤痕。
漆漆黑,你的身体与心里,到底受了多大的伤?
这日精神好些了,**在床头吃着漆漆黑端来的粥,突然想起来向他打听如何与郎青结上关系的,那魈到底什么来头?
漆漆黑自那日起,便不再嘴多喜言,像变了只鼠似的不太爱作声。见我问了,垂了眼。我以为他并不想说,于是张开嘴想继续吃粥,却意外听到他的声音。
“我受了尊上所托,招揽天下的妖怪,又安排他们藏身于宋宫里,郎青便是应了召前来的。那魈,三思大人可知它为何能突然控制住尊上与您?只因它并不是应了召前来投靠的妖怪,而是尊上抽了自己的一半影子用法力揉合了皇陵里的瘴气化虚为实,因而有了自己的想法,却是相当于尊上的影子分身的一种魔物了。比起我们,要不知要高级多少倍。”
“漆漆黑,”我听得眉头一皱,夺了漆漆黑手里的小勺,伸手把漆漆黑托起,放在膝上坐好。“我记得当时曾听到他说你被青青叫去宫里,然后便没了踪影。难道……”
漆漆黑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直直的看着我问道:“三思大人,难道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说。”有些地方,我还不是很明白,因此捺下性子,示意漆漆黑往下继续。
漆漆黑疑惑的看着我,顿了顿便又往下说去:“我接到尊上的信,说要和三思大人来宋宫,于是我便依了尊上的意思,把尊上要遣散众妖的消息公布了,那些妖怪便闹得不可开交。我正要向尊上回信时,青青突然叫我去,说有要事要说与我,再禀与尊上。”
“我一听,便立马去了。可见到青青,她却只问我:三思大人为人如何?我不疑有他,当然老实告诉她说:三思大人不太爱作声,人秀秀气气的,却也从来不拿捏自己的身份,从未像其他妖怪一样的轻视的眼神看过我。然后青青又问:尊上这次来,是与他一起的么?我应了是。青青脸便突然青了,又变成白的,然后变成红的,气得像要把我撕碎一样的看着我。我不知她怎的了,却突然听到那个魈的声音在房里响起。虽然只见过一两次,可魈的声音很奇怪,好像隔了很远很远说话似的,因此我对它的印象很是深刻。魈当时说:你看,我都这般说了,你还不信,现在有这老鼠亲口印证,你恐怕还不知,尊上争这天下,也只想与那伍三思长相厮守,不想争这天下,也只因为伍三思说不要。在尊上心里,你算得什么?你不过是个过去罢了。”
我把漆漆黑移到了手上,手艰难的支在膝上,与漆漆黑面对面听它讲那日的情形。
“我一听魈这话便怒了。我原本不过是只小老鼠,被其他老鼠欺负了往那床底下躲命,却遇到尊上,不但给了我妖力,还让我抬头挺胸真正做了我连想都不敢想的的老鼠王,尊上的大恩大德,我便是死,也报不完的。因此尊上在我心里,是神,是我全心全力要维护的神。我当时就气得对着空气就破口大骂起魈来。那青青与魈却突然出手,把我制住了,吸了我身上的妖气。青青本欲杀我,可魈却道:慢着,这老鼠还有用处,先留着罢。你的事,我自有办法。青青便住了手,施了捆妖术把我关在鸟笼里,我这才知道,原来青青与魈竟然互相勾结的。听魈说话的口气,竟好像要对尊上不利罢?显然这青青还是听命于他。我当下急得不得了,想把这情况报之尊上让您们小心提防,可没了妖术,又被捆着动弹不得,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