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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若要出宫,提前与我说一声。”他又道。
我支支吾吾的答应,注意力全在那把玩着我头发的手指上。
许是见我分神,他眉头微蹙,紧接着,原本在我发间的手指忽然在我束发的玉冠上拂过——
满头青丝自肩头倾泻而下,我愣愣的看着墨然手中的玉钗,那是他方才从我头上取下的。
薄唇勾了勾,他眼含戏谑的睇着我,示威性的扬了扬那支玉钗。
“皇上……”我唤他。
他眉梢动了动,我立即改口:“墨然。”
那支玉钗被他拿在掌心里悠然转动着,我定定的看着他:“不要胡闹了,把玉钗还我。”
他似浑然未闻,自顾自的把玩着。
我颦眉:“墨然……”
不等我说下去,他忽地打断我:“流离。”
我一愣。
我名唤刘离。然,在成为大龙朝的皇后之前,我的名字叫做流离。
颠沛流离的流离。
我与墨然年龄相当,所以他从不肯叫我母后,而是和其他大臣宫婢们一同唤我一声:“太后”。私底下,他更是对我肆无忌惮的直呼其名。我真心当他是家人一般,所以这点也就随了他去了。且,若是他天天见我就叫母后、太后,我的心估摸着每日都要碎上好几回。
哀家还年轻,哀家才双十年华啊!┭┮﹏┭┮
凝眸瞧着我,他张了张嘴,似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天色晚了,你去歇息吧。”
说罢,不等我回答他已经负手离去,一袭红衣在夜色中逶迤出一地妖娆。
“墨……”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转过迂回长廊,再也看不见了,我恍恍惚惚转过头朝我的寝宫长乐宫正殿走去。
韩林秀抱着剑跟着我,不做声响,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太后!”
还未到大殿门口,里面突然扑出一道月白色身影,我下意识地避开,她直接一头扑进了我身后的韩林秀怀里……
“哎呦!好痛。”摸着被韩林秀怀中那柄剑撞痛的额头,那白影在他身上蹭了蹭。
挑眉看着韩林秀依旧面无表情的脸,我心中暗暗称奇。
就算是温香软玉在怀,这人也依旧没什么表情,看来这辈子想看他变脸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我惆怅的望望天。
完全不给我叹息的机会,那团白影完全无视韩林秀身边的冷气流,转头又朝我蹦跶了过来,一张俏丽的小脸上尽是欢喜:“太后您可算是回来了!”
她是我的贴身宫婢豆芽,从我进宫起便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豆芽你又对太后无礼!”一声清斥,身着浅绿色宫装的绿萝迎了上来,视线转到我身上时怔了怔。“太后,您的头发……”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记起方才被墨然拿走的玉钗,他走前忘记给要回来了!
这披头散发的模样站在外面实在有碍观瞻,面对绿萝和豆芽一脸的迷惑,我不自在的扯了扯唇:“刚才摔了一跤,所以把发钗给摔坏了。”
“太后您没事吧?”
豆芽作势就要来替我检查,我忙退后两步,率先进入正殿。“哀家没事。”
“奴婢去为太后泡些安神的茶。”绿萝福了福身,得到我的应允后匆匆步出大殿。
“那奴婢侍奉太后更衣。”豆芽蹦蹦跳跳替我寻衣服。
扬手屏退寝宫中的宫婢和内侍,我自顾自的走到窗台下摆放的软榻上坐下,身子一软,便瘫倒在以薄被铺就的榻上。
今日在外游了一天,之前还不觉得,现在只觉浑身疲乏,实在不想再动弹。
“太后,要换这件百鸟朝凤绫罗裙,还是这件金丝银线织就的描凤袍?”豆芽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就随意拿件简单的吧。”我懒懒应道。
“太后,奴婢就拿皇上前两年在您生辰上送的那件衣服吧。”
我迷惑的扫一眼屏风外,喃喃重复:“墨然?”
“太后您忘啦,皇上当时送了您一件梅花暗纹裙。”
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我翻身坐起身来,盯着窗台下挂着的鸟笼。
说起来,我每年生辰墨然都有送我礼物,且次次不相同。去年他送我的就是这只会说话的鹦鹉。只可惜,这只鹦鹉从未开口过,我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在哪里找了只乌鸦,在羽毛上刷上了五颜六色来匡我的。
随手点点鸟笼,看着里面的鹦鹉上蹿下跳,我随口问道:“豆芽,你说墨然这人如何?”
豆芽手捧着衣服,歪头想了想,慢吞吞地回道:“皇上么……奴婢总觉得皇上有时候有些……可怕……”她努力斟酌着用词。
我怔怔盯着她:“你说墨然?”可怕……吗。
豆芽点点头,乌葡萄一般的眸子里澄澈如溪。
我一时不禁有些怔忪。
没有察觉我的异样,豆芽摆摆手笑道:“大概因为他是皇上,所以奴婢觉得有些难以接近吧。”
“太后你一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的,皇上对太后您是不一样的。”
我不由得转过头看她,她一手戳着鹦鹉的羽毛,故意逗弄得它窜来窜去,似乎连自己都不清楚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怎么个不一样?”
“唔,在皇上心中,太后甚至比江山都要重要。”
我紧紧皱眉,“你说什么?”
许是我的视线太过凌厉,豆芽有些不知所措的玩着自己的手指,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奴婢以前听皇上和太傅大人说的……”
见我没有说话,她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太后与皇上一同长大,如今已有七年,太后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不是一般寻常人可以比拟的。太后你与皇上,当真是比那些个亲生的公主皇子还要亲呢。”
“是么。”我不置可否。
将鹦鹉的笼子随手放在桌上,我转身走进内殿,边走边吩咐道:“哀家要沐浴。豆芽,你去给鹦鹉的笼子清洗清洗,再放些吃的进去。”
“奴婢知道了。”豆芽欢喜的提着鸟笼就跑了出去。
大殿里瞬间只剩下我一人,微微眯起眼睛,远远看见端着东西的绿萝在长廊中撞上豆芽,不禁暗叹了口气,对着抱着剑靠在门口的韩林晒然一笑。
“韩林秀,你说……我怎么可能比江山还重要。”
他面无表情倚着门框,没有回答。
我本就没指望他会搭理我,讪笑一声,自顾自的往内阁里的方向走去,那里面有专程供我沐浴的浴池。
就在我一脚迈入内阁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冽的声音。
“你……”
我的脚步顿住。
若不是确定那就是韩林秀的声音,我几乎要忍不住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韩林秀依旧是那副看不出表情的冰块脸,他斜睨着我,嘴角有一丝极轻的弧度,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是你比较重要。”
他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沙哑,在如水的夜色中沁着如水的凉意,却让我忍不住咧嘴一笑。
唔,韩林秀这厮,有时候还是会说些让我欢喜的话。
“韩林秀,哀家决定赏你。”
转身面对着他,我倨傲的扬着下巴,漫笑道:“说吧,你要黄金还是白银?”
唇边的笑容只一瞬就敛去了,他冷眼扫过我,嘴里缓缓吐出两个毫无温度的字:“庸俗。”
“……”
我唰地黑了脸。
刚才称赞韩林秀的话,哀家决定收回!
☆、第三章
水雾缭绕,我仰首靠着光滑的大理石砌成的浴池边缘,静静感受这难得的安宁。
目光静静的自富丽堂皇的殿中扫过,我的视线最后落在左边的颈侧,那里有几片花瓣附着,花瓣的下面,正好是一块蝴蝶形状的疤痕,在白皙的肩头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爹爹告诉我,这是我十二岁时在徐州受伤留下的。
徐州是大龙朝最穷最偏僻的地方,我爹爹刘芒是那里的府衙。爹爹说,十二岁前我流落民间,没名没姓,一个曾当过算命先生的老乞丐说我一生颠沛流离,所以唤我流离。那时,我成日跟着一群小乞丐骗吃骗喝,被人欺凌虐待。正当我活得像杀不死的小强,越踩越坚强时,我因为偷吃醉鸡掉进了河里,喝多了脏水,忘了前尘旧事。
醒来时,我那做徐州府衙的爹终于寻到了我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我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模样让我心酸,我忍不住回抱抱他,从那天起我便成了府衙千金,流离变成了刘离。
再后来,德庄皇后病逝,皇上一纸诏书到了徐州,我被选作新皇后迎入宫中……
这一切当真如梦,倒真应了当时老乞丐为我测过的字:颠沛流离。
浴池里的氤氲的水汽让我有些晕乎乎的,我正欲起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绿萝已经为我准备好衣裳。
她手里捧着的是一件素白的绣云纹长裙,样式十分简单,领口和袖口的地方用极其缜密的针法绣着朵朵梅花,若是不注意几乎不会察觉到。看上去简单无奇,实则精细别致,不似凡品。
“这件衣服啊……”
“这件衣服还是太后您十八岁生辰时,皇上特意命人赶制的呢。”为我整理好衣襟,绿萝微微一笑。
末了,她叹息一声:“皇上待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