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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推到穿衣镜前面。柳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熟悉又陌生:粉色上衣,淡绿长裙,娴静又不失调皮的发髻;她,前所未有的美丽。柳苒不由想,祖母如此慎重,今日出门,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如今,坐在晃动的马车里,撩帘望着车外的满目景色,柳苒心情平静了下来:不管今日遇见谁,就为了这些春光,出门前的大费周章,也是值得的。如此一想,便欢欣起来,愈看,觉得景色愈美,面上的神情,如她的心情一样,慢慢飞扬起来。
明灏骑着马,伴在马车旁边,看着苒表妹比那日更加出彩的样子,心情却慢慢沉重起来。踏青节的意义,他现在也懂。苒表妹今日这般打扮,很有可能,老太太已经给她安排好了相看的人家。不过,看苒表妹的神情,似乎只是单纯地享受这个春日,想到这点,明灏又渐渐放松下来。过了一会,又紧张起来,历来踏青节,也有恶劣之徒,故意冲撞大家小姐,造成舆论,最后迫娶。今日,他一定要守在苒表妹左右,绝不让不法之徒有可趁之机。
靠近上林苑大门的林荫道上,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一般人家,停好马车之后,便呼朋唤友,尽快进了园子赏花:园子里亭子、椅子、凳子均有限,先到先得。然而,停得最靠近苑门的两辆车,主人却没有下车。两辆车靠得特别近,实际上,已经贴在一起了:车轱辘对着车轱辘,车窗口对着车窗口。此时,两辆车里的主人,正在交谈。
一人道:“三表兄,二姨今日,给你安排了哪几家的小姐相看?早些告诉我罢,我也能帮你参详参详。”
另一人道:“四表弟,三姨今日,给你安排了哪几家的小姐相看?早些告诉我罢,我也能帮你参详参详。”
先前那人道:“欧阳景,三表兄,你已经二十二岁,今年再不抓紧,明年人家就真的嫌你老了。”
后来说话那人道:“司徒凡,表弟,你虽然比我小一个月,可是,今年也已经二十二岁了,今年再不定下,明年,根本不会有人家再理你。”
司徒凡道:“再怎么说,我都是表弟,表兄不成家,表弟怎能成家?”
欧阳景道:“表兄我一向关照表弟,表弟不成家,表兄无颜成家。”
司徒凡“哼”一声,道:“我不需要你关照,如果真心关照我,就帮我把刘泗宏的大女儿娶回家吧。”
欧阳景一笑:“我可是听说,刘大小姐是个难得的美人,你真不动心?”
司徒凡坐起身子,道:“这么说,表兄见过刘小姐?既然你认为她是个美人,就娶回去吧。今日,我助你。”
欧阳景一笑,道:“美人?美人你我见得还少么?若个个都娶回家,那要多大的府邸?表弟,你不觉得,我们这样更好么?”
司徒凡道:“表兄,你说得也对,不过,今日如何交差?王平维家的闺女,可是早早就进了上林苑,等着你呢,哈哈哈!”
欧阳景一招手,司徒凡赶紧附耳过去,两人咬了一阵子耳朵。两人分开后,司徒凡道:“表兄,你这消息确切么?你我虽有恶名,实际上也没干成几件真正的坏事。这事如果出了岔子,可是坏人一生幸福呢。”
欧阳景一笑,道:“你我相交多年,还信不过我?消息绝对确凿无疑,你我暂且睡一觉,等人多了再出去吧。”
司徒凡欣然同意,两人刚要各自放下帘子,突然一阵说笑声传来,渐行渐近。欧阳景凝神听了一会,按住司徒凡的手,道:“表弟,那日驳了你的面子的柳小姐,与她的家人就要过来了。你不好奇,她长得什么样么?”
司徒凡一听,顿时打起精神,却道:“你怎么知道是她?”
欧阳景一笑,道:“表弟,你忘了,我说过,那位柳小姐,她的声音很好听么?”
司徒凡睁大眼睛,上下打量欧阳景,忽然笑了起来,道:“表兄,莫非,你看上人家了?”
欧阳景大方承认,道:“是,我看上她了——做我的对手。”
司徒凡打了一个冷颤,道:“表兄,我发现,近来,你的心胸越发狭隘了。”
欧阳景嗤笑:“表弟,我向来睚眦必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废话少说,我们去看一看‘柳宗焕之长女’吧。如果,我们的消息正确,她应该是柳府的三小姐。”
上林苑大门外,柳府女眷待马车停稳,一个个扶着丫环的手下了车。柳苒扶着老太太、柳蓉挽着三太太,姐妹俩一边走,一边讨论着路上看到的那片桃花,一步一步向苑门行来。庆青、庆韧照例跑在队伍前头,明灏、明晟、庆逸三人,则在柳苒她们身后五六步远之处,不紧不慢跟着。今日踏青节,各家小姐都不覆纱,全都以真面目示人,柳苒也不例外。
☆、大叔
眼看苑门在望,老太太跟柳材家的道:“绿袖,让五少爷和六少爷慢点,里面人多,别一会跑岔了。”
柳材家的赶紧喊道:“五少爷,六少爷,慢点跑,等一等老太太。”
庆青和庆韧刚好跑到苑门前,听到柳材家的喊声,便慢慢收住了脚步,走上台阶,一人倚了一边门柱喘气。喘完了,两人发现,柱子的另一面,各倚靠着一个男人!
跟庆青同靠着一根柱子的男人,身材高大,他看见庆青望过来,粗声粗气道:“看什么看?我也跑累了!靠靠不行啊?只许你靠啊?”庆青吓了一跳,赶紧扭头,退回另一面,心里暗自嘀咕:“长得倒是人高马大的,也很好看,可怎么就这么横呢。”
另一边,庆韧抬头,看见一个长得跟自己的父亲不相上下的男人,眼前面孔令他好感顿生,于是笑道:“大叔,你也跑累了么?”
大叔?欧阳景愕然,道:“小公子,我,看起来真的很老么?”
庆韧道:“也不是了,你比我爹年轻多了。”
欧阳景闻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道:“你爹?你爹今年贵庚多少?”
庆韧很自豪地回答道:“我爹今年三十了,长得跟你一样好看。”
欧阳景不由自主伸手摸自己的脸,道:“那你觉得,我今年多大?”
庆韧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你看起来比我爹爹年轻,又比我灏表哥老。”
欧阳景耳里留住的,偏偏是最后的“老”字,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你的灏表哥,今年贵庚多少?”
这一次,庆韧却没有立即回答,他觉得这个人挺奇怪的,自己跟他又不认识,平白无故的,他老打听别人贵庚干什么?于是,心里便生出警惕来,道:“大叔,我不能跟你说话了,我奶奶他们过来了,你自便罢。”话毕,招呼了庆青,竟扭头直走,朝老太太一行人迎上去,再也不理欧阳景。
欧阳景吃瘪,一抬眼,看见司徒凡望着自己,正呲牙咧嘴地无声发笑,更加气闷,道:“四表弟,你也别得意,平日里,大伙都说你长得比我显老呢。”
司徒凡笑得很是得意,道:“再怎么说,也没有小孩唤我大叔!小孩从不说谎,他说得才是事实,平日里大家说的话都不算数!”
欧阳景嗤笑,道:“刚才的另一个小孩,要不是被你吓住了,恐怕对着你,人家连爷爷都能唤出声来呢。”
司徒凡黑了脸,道:“你就自行想像吧!反正别人唤你大叔是事实!”
欧阳景还待出声,柳苒一行人已经走了过来,两人赶紧住口,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往外走,与柳府一行人插肩而过。
看见司徒凡和欧阳景走出来,除了柳苒和明灏两兄弟,其他人都不以为意:每年踏春节期间,像今天他们俩这样借着错身的机会、偷看大家小姐的年轻公子,不知凡几!这样落单的两个人,并不可怕,要防的是点花之时,汹涌的人潮。那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被登徒子占了便宜事小,如果闹大了,还得赔上嫁妆嫁女儿。
本来,今日出行的柳家人之中,柳庆逸在近几年,是见过司徒凡和欧阳景的。只是,这时候的他,正沉醉于母亲昨晚对他说过的话:“明日,逸儿请留意孙家的大小姐。”因此,他压根没有注意到,京城两大恶人,与自己擦肩而过。
庆青看见司徒凡迎面走来,立即就低下了头;庆韧看见欧阳景,鼻子里轻“哼”一声,仰首挺胸而过。
柳苒下意识里觉得事情不寻常,这样的两个人,似乎专门等在这里似的。而且,她总觉得,那两个人,目光并没有在柳蓉身上停留,而是逮着了机会,便瞟向自己!柳苒心里警铃大作,这两个人,意欲何为?偷着一个机会,她不由得也瞟了过去。前面的那位,身量很宽,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两人眼光对上,他居然呲牙一笑。月容赶紧移开目光,心里暗骂:“花痴!一会最好摔个筋斗!”后面的那位,身材颀长,也称得上是玉树临风,两人眼光对上之后,他居然对自己眨了眨眼睛!柳苒立即垂目,狠狠腹诽:“自命风流!回家自己照镜子去吧!”她低着头,扶着老太太,缓缓进了上林苑。
明晟凭着男人的直觉,觉得这两个男人不怀好意,待得看见他俩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柳苒,不由狠狠瞪了他们几眼;而后,快步跟上明灏,左手拉住二哥,右手伸到他面前做了一个动作。本来,一路行来,明灏看柳苒心情愉快,自己也放松了下来。但是,走到上林苑门口,看见两个男人明显故意等在大门口偷看,一肚子的闷气便又悄悄长了起来;待察觉到他们偷看的目标,明明白白是柳苒之时,几乎忍不住就想上去揍他们一顿。后来想到这是京城,这才好容易按捺住了,看见三弟